周景棠一醒来就见到姜木正拿着手帕给自己擦脸,他觉得自己浑身无力,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于是他再次看向她,眼神里有太多要问的。
他以为他就这么死在泰和殿里了。
姜木见他醒来,便立即收回擦脸的手,温柔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周景棠想说哪里都不舒服,奈何开不了口,只能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好好休息,慢慢就可以恢复了。”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第一次看一个大男人这么朝自己眨眼,姜木觉得有些好笑。
听到这话,周景棠无奈偏过头,望着房顶,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可气又好笑,但她说得也没错。
随即,他脑海里再一次浮现泰和殿的场景。
今日皇帝李峙拿着昨日搜到的那封信,递给周景棠,道:“看来爱卿不适合待在大理寺,明日就去国子监。”
周景棠没有回答,他接过那封信,打开看里面的内容,眉头逐渐蹙起。
这是大理卿张疏林从江南寄回的信,信中都是描述他任职以来的错漏,言辞锋利,句句皆是不满。
须臾,周景棠合上手中的信,心想,看来大理寺内有他安插的眼线在背后监视自己。
随即,他而求其次,反问道:“陛下不觉得整件事情有蹊跷吗?”
“少卿所言何意?”
“大理卿寄回的信为何会出现在太傅府内?”
此话一落,李峙哈哈大笑,随即开口嘲讽:“为何?少卿说为何?这信朕找人核验过,确实出自张疏林之手,信中内容揭露了你处理事务过程中的错漏,如此对你不利的东西,会让此信落入他人手中?”
周景棠料到他会这么说,便道:“陛下言之有理,但臣认为,大理卿远在江南,是如何知道臣处理事物中的错漏之处?此为其一。其二,陛下如何验证信中所叙是否属实?是否是他人故意编造?其三,依我朝大律规定,大理寺少卿之职需满一年,才可独自审判案件,臣刚上任不久,大理卿对臣不满意,臣对此无可厚非,但是,此信中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例如,信上说臣过于频繁前往宗卷库房调取案卷,臣敢问陛下,断案之前难道不需要提前熟知相关信息?臣上任近两月,问心无愧,若是因此等小事而私自截取大理卿的信件,岂不是给他人日后好栽赃陷害的机会。”
说到此处,他停下,看着李峙的眼睛,继续道:“但如今看来,他们已经得逞了。”
李峙听完,似信非信,他瞥了一眼跪着的周景棠,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但此人坦坦荡荡,分析得有理有据,这信的可信度并不高,可也不能放过打压太傅府的机会,于是,他咳嗽了两声,道:“你的话,朕明白了,朕自会派人调查,但是,虽然当初那场策论考试中,关于刑法部分,你发挥得极其出色,但如同太傅所言,你既已成家,且抱病在身,大理寺过于幸劳,朕思来想去,爱卿,还是适合国子监。”
周景棠心有不甘,义正言辞道:“恕臣难以从命。”
“朕的命令你都敢不听?”李峙怒火中烧,这已经是第二次忤逆自己的旨意了,当即叫人将他拉了下去,杖责五十大板,他对周景棠道:“若是你今日扛过了这五十大板,朕就让你留在大理寺。”
好在自己抗过了,周景棠想,要是就这么死了,想到这,他微微偏过头,看着正在换洗手帕的姜木。
父亲的死因自己还未查清,还有,她可怎么办?以后别人欺负她可又如何是好?
这边,姜木一回头,就见床上的周景棠正盯着自己看,以为他要做什么,便上前询问:“夫君,想要什么?”
夫君,周景棠第一次听她这么叫自己,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又想到昨晚洞房花烛夜,两人相安无事,和衣而眠。
他这个夫君确实做得很失败,看来,日后要待她好点。
想到这,周景棠突然惊觉,昨晚给她下的药,成年男子喝一口,便会睡上三到四个时辰,她一介弱女子,怎会醒得如此之快?还是?
姜木见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还露出如此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还以为他毒又发了,便伸手把住了他的脉搏。
但没想到此举动让周景棠看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疑惑了。
她会医术?为何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但转眼又一想,她从来都不是个话多的人,怎会向自己提起这些。
可,如今他们已经成亲了。
他看着姜木认真的样子,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心虚,她会不会已经发现了自己体内的毒
还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姜木蹙起眉头,细细地观察着,脉搏平稳,跳动有力,并无大碍。
那他是想表达什么?姜木收回自己的手,看着他,满眼不解。
这时,“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视。
姜木起身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戎装的四公主李长環,她心中诧异,但随即立刻行礼,提高自己的嗓音,道:“参见四公主!”
李长環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直接大步走了进去。
姜木心中无奈,只得跟在后面。
李长環一见周景棠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便一愣,转过身指着姜木,怒问:“太医说,你说周景棠三个时辰之后会醒,怎么他现在还没醒?”
姜木忍不住暗自嘴角扬起,还好,脑袋还灵光,知道装睡,看来自己刚才那一声没白喊。
“回公主,他受伤严重,五脏六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怕是现在醒不过来,还要休息一段时间。”
“你!算了,本公主不和你计较。”
“谢公主!”
李长環瞪了她一眼,随即再次满眼心疼地望着周景棠,鼻子忍不住一酸,父皇明知他身体抱恙,还如此重罚他,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痊愈。
须臾,李长環擦了擦眼睛,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她尚在禁足期间,是偷偷从京都军营赶过来的,不能离开太久。
走到门口时,她对姜木道:“你虽嫁于了他,但是,你记住,除非本公主死了,否则你永远也别贪恋一直拥有他,哼!”说完,便大步离去。
姜木望着她离去背影,心道,我又没喜欢过,何来贪恋这一说法。
她进屋后,便见周景棠又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的脸,脏了?”
周景棠摇摇头,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等恢复好了再问。
晚上,太傅带着众人前来探望周景棠。
周景棠仔细地盯着每个人的反应。
二叔二婶一脸欣慰,景茗一直在抽泣,但时不时会露出笑脸,景竺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但眼睛又老往自己身上看。
最后他转头,看着祖父。
太傅看出了他的心思,摇摇头。
周景棠了然,看来他们还不知,那便好。
寒暄几句,太傅以不便再打扰周景棠休息的理由,遣散了众人。
此时,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周景棠与姜木。
燃烧了一半的烛火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肆意摇摆着,将姜木的那道纤细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
周景棠就这么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第一次觉得原来成亲也挺好的,看着看着,他忽地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随即心头涌上一股困意,他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姜木转过身来,吐出一口气,终于睡了,原来照顾一个人这么累啊,要不是在香炉里放了点安魂散,指不定待会儿又要大眼瞪小眼,相看两无言,甚是尴尬。
随后,她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则去了偏房睡。
翌日,周景棠睡到日上三杆才醒来,一睁眼,四处环顾,没有人。
随即他动了动手指和腿,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动,四肢微微刺痛,特别是后背,他忍不住叫出声来,这才发现可以说话了。
可是,房间里没有人,他就只能望着屋顶。
不一会儿,姜木端着药进来了。
一见他醒了,便道:“该喝药了。”
随即,她拿着药坐在床边,拿起药勺,舀了小勺,移到周景棠嘴边,示意他张口喝下去。
但周景棠偏过头,道:“你……”
开口说话的动作让他喉咙有些拉扯的痛感,但还可以忍受,便继续道:“……烫……”
此话一出,姜木愣住了,停住了半空中拿药的手,烫?这药不烫啊,这温度刚刚好啊。
她带着些审视的意味看着周景棠,第一次见这人只觉得他清清冷冷,后来相处两月,觉得这人做事游刃有余,但心中藏了许多事,但如今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人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喝个药还耍小孩子心性。
但她还是将药勺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两下,随后再次移到他嘴边。
周景棠这才张开口,将药喝了下去,药入喉的一瞬间,一股刺鼻的苦味立刻就席卷了他的大脑。
好苦,比他之前喝过的药都苦。
他露出些许狰狞的面容,让姜木觉得有些好笑,便温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暂且忍一忍。”随即又舀了一勺,移到他嘴边。
周景棠此时痛恨自己的双手为何不能动,不能让他一口喝了这碗药。
终于,半个小时过去了,碗里的药终于喝完了。
周景棠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出了一直疑惑他的第一个问题,“你何时……学会了医术?”
姜木停下拿着手帕给他擦嘴的手,看着他,想从他的眼里读出一些讯息。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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