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木一睁开眼,下意识地往床上一看,顿时愣了愣,床上躺着的人,不见了。
这时,身上暖黄色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地上,引起姜木的注意,她弯腰将披风捡起来,若有所思,人应该是醒了,是他给我披上的吗?
想到此处,她赶紧跑出去找人,行至院门口时,她刚想开口通知下人们一起寻找,一个修长又单薄的背影便映入眼帘。
姜木看着眼前人,缓缓呼出一口气,这些天隐隐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于是落地了。
她一步一步朝周景棠走去,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他。
直至她走到周景棠身边,周景棠才察觉出来,微微偏过头,朝姜木笑了笑,随后,又带着些许忧郁的眼神看着院门口那颗松柏树。
姜木没能从他这个笑容中看出异常,于是便开口试探:“怎么醒了也不叫我?”
周景棠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回道:“你睡得很香,不便打扰。”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其中还夹带着一丝沙哑。
姜木见他似乎是有点冷,便将自己外袍脱下来,披在他肩膀上,劝道:“你刚醒来,外面风大,进去休息吧。”
说完,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带着他走回房间。
周景棠没拒绝,任由她搀着自己。
等周景棠躺回了床上,姜木立刻替他把脉,没察觉出什么异常,随后便派人去请太傅与杜先生过来。
做完这些,姜木给他端水擦脸,用浸了水的帕子沿着他的下颌线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遍又一遍。
周景棠的视线始终在姜木的脸上,炽热明朗,毫不掩饰。
姜木好几次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心想,他这么老是盯着我是什么意思?杜先生说会留下后遗症,莫非?可刚才与他交谈时,见他的行为举止,谈吐之间,并无异常。
就在姜木百思不得其解时,太傅携杜先生众人到了。
怀瑟上前接过姜木手中的水盆和帕子,便出去了。
姜木朝众人行了礼,便退至一旁,仔细地看着杜先生为周景棠诊治。
杜先生把了脉,仔细地看了看周景棠的瞳孔,拿出银针在他后脑勺轻轻扎了一下,随后问道:“公子感觉如何?”
周景棠在针刺进去那刻,眉头蹙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满脸愁容的祖父,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道:“并无不适,只是躺了许久,浑身无力。”
杜先生点点头,随后道:“如此便无大事,好生休养着,不久便可恢复。”
“多谢先生。”周景棠颔首致意。
众人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
二夫人走到姜木身边,拉起她的手,感概道:“这些日子实在是幸苦你了。”
“无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二夫人慈爱地笑了,道:“娶你进门,真是景棠的福气。”
姜木低下头,不语。
二夫人见她低头,以为她害羞了,便掩面而笑,不再打趣她了。
这时,一旁的周景竺突然开口询问:“没有留下后遗症?”
话音刚落,周泊楠就出声呵斥:“闭嘴!”,随即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景棠和坐在一旁的父亲。
二夫人把周景竺拉至一边,瞪了他一眼。
“娘,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孩儿难道不是在关心堂兄吗?”
“你给我闭嘴!”二夫人赶紧制止自己的儿子。
但周景棠已经听见了,他眼里带着疑惑看着面前的杜先生。
杜先生摇摇头,道:“目前来看,公子并无大碍。”
这下众人放下心来,太傅叹了一口气,道:“多谢杜先生!”
“分内之事”,说完,杜先生向众人道:“公子需好生静养,不便打扰。”
说完,便拿着药箱出门去了,临走时,他看了一眼姜木。
杜先生走后,太傅让众人都回去,也让姜木回了房间休息。
此时,房里只剩祖孙俩。
太傅握紧了拄着鸠杖的手,无奈道:“祖父辞官的事,与你并无任何关系。祖父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虑,你放心,等你这次病好了,祖父全部都告知与你,包括你父亲的事。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身体养好。”
周景棠眼睛微微闪烁着光,点了点头,道:“孙儿不孝,让您为我担心了。”
太傅拍拍手,悄悄擦了一把眼泪,起身道:“祖父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行至门口,他又转过身,道:“你痊愈后,要好好待阿木,她在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照顾你,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若是她父母在世,看到如此,定是会心疼不已。你是她丈夫,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她,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
“祖父放心,孙儿明白。”
太傅又叹了一口气,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人走后,房间里静悄悄地。
周景棠躺在床上,细细地想着祖父的话,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晕眩,他忍着没发出声,闭上眼,眉头紧锁,喉咙瞬间涌上一股血腥味,全被他咽进了肚子里,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地冒出来。
这感觉,他太熟悉不过了。
看来自己身体里的毒还未解,不过,只要暂时要不了性命就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但终究还是身体过于虚弱,便昏睡了过去。
姜木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后,坐在椅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杜先生临走时看她那一眼。
还有,杜先生刚才扎进周景棠脑袋里的银针显示无色,说明体内的毒,还未解。
师祖说过,越是无药可治的毒,银针就越是查验不出。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静静在一旁观望一番,等师祖的回信到了,或许此事会有些头绪。
周景棠的毒,她定是要解的。
————
半月后,姜木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给周景棠削苹果,远远便瞧见二夫人带着王叔直奔她这来。
见状姜木立刻加快手中的动作。周景棠微微偏过头看见了,便拿着扇子在她身前的桌面上敲了敲,示意她慢些。
姜木并未理会他,反而更加快了,好几次险些削到了自己的手。
但最后还是没削完,二人便已至跟前。
姜木立刻放下苹果,起身招呼二人。
二夫人一见到她,便笑道:“看来我们二人是打扰到你们夫妇了。王叔,你说是不是?”
王管家笑着点头。
“二婶客气了,请坐。”周景棠收起扇子,看见了王叔手里的账本,看了一眼姜木,便没再说话。
“阿木,二婶今日来呢,是有事交待于你。”
“二婶请说。”姜木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毕恭毕敬地坐在一旁,十分乖巧的模样。
“是这样的,明日我要回靖州一趟,娘家妹妹生下儿子,要举办一场百日宴,我收到了请帖,再者,也回去看看母亲她老人家,大约一个月后回。我已同父亲商量好,这家中事务暂且由阿木来管理。”
姜木听后,欲言又止,这怎么拒绝?自己哪是管家这块料,不弄得鸡飞狗跳就算不错了。
周景棠见状,便笑应了下来:“二婶放心,家中事务自有人操持,您安心去吧。”
二夫人笑着点点头,看着姜木道:“你放心,王叔会协助你的。再者家中还有父亲坐镇,你不必忧心。”随后看了一眼周景棠,继续道:“这太傅府以后也是要交到你们夫妇二人手中的,如今就当是先练练手了。”
随后,她将王叔手中的账本交给姜木,道:“俗话说,管家先管账,这些账本,你先仔细看看,不懂的就问王叔,慢慢来,不急。”
“嗯嗯”姜木无奈只得接下手中这些烫手山芋。
“对了,这次景竺同我一起去,省得他整日无所事事。”
周景棠点了点头,随后又似乎是想起来前日,他听太子说陛下下令命侯府嫡子带领三万大军巡视西南边境,景竺也参与其中。
他不知道家中人是否知晓此事,若是景竺有志报国,他不必阻拦,但此事危险重重,二叔二婶身为其父母,应当有权利知晓。于是,周景棠便道:“听说景竺要跟随侯府嫡子前往西南边境,二婶可知晓此事?”
听到这,二夫人面露愁容,道:“我与你二叔也是前两日才知晓,这不,你二叔与我都不同意,西南边境路途遥远,地势险恶,环境恶劣,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们如何放心得下。你二叔昨日将他关在房里,等着明日同我一起去靖州。”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抬头看着周景棠道:“景棠,你说你怎么看待此事?”
周景棠垂眸,想了想,道:“若有他有青云之志,此事,我是同意的。山河湖海,世事辽源,开阔眼见,磨练心性,对他是好的。再者,西南边境近些年安定,并无战事,二叔二婶可放心。”
二夫人听后,觉得有道理,便道:“我与你二叔并非不是想他去,只觉得他心性暂未成熟,此事太过突然。”
随后,她又问了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姜木:“阿木,你怎么看?”
姜木想了想,道:“其它的我不也太懂,不过,人如果只拘于自己一方天地,不出去经历一番,怎么能有所进步呢”
二夫人点了点头,如有所思。道:“你们夫妇说的对,景竺从小是被我与你二叔保护得太好了。”
“行了,今日我受益良多,或许我与你二叔是时候放手了,那我先走了。”
“二婶慢走!”
二夫人走后,姜木拿着账本翻阅了几下,瞬间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于是她带着求助的眼神看着周景棠。
周景棠看她吃瘪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拿着扇子敲了敲了她的脑袋,道:“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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