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鱼没明白。
水朔摘下了那副黑框眼镜，露出好看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
对方整张脸都暴露在阳光里后，林羡鱼才发现这位新责编其实看起来相当年轻，大概跟自己差不多大。
而且……原来这人的颜值这么高的吗？那些电影里一副眼镜就能封印颜值的烂梗居然是真的？
水朔那双瞳色深黑的眼睛看了林羡鱼两秒，开口道：“我是余溯。”
余溯。
林羡鱼反应了两秒，在自己的记忆里努力地搜寻了一番，只找到一张名为余溯的面孔。
但那是高中时跟她同桌的一个小胖子。
小胖子脸颊粉白白鼓囊囊的，林羡鱼没事就喜欢去捏他的脸，导致经常被对方在走廊追着打。
但毕业后，就基本没有再联系了。小胖子考到了国内最好的大学，而她由于种种原因，最后只去了一个二本而已。
“……我只认识一个小胖子余溯。”
对方淡声道：“那就是我。”
“……”
震惊林羡鱼一百年。
男大十八变也该有个限度吧。
身高变高，身材变瘦，瘦下来后还直接是一张毫无瑕疵的建模脸？
这是什么世道？
知道水朔就是高中时那个被她频频冒犯的小胖子后，林羡鱼胆子也壮了起来，一屁股坐回座位上：
“你向浅草老师道歉！”
“道歉？”余溯疑惑，“我为什么要为没说错的话道歉？”
从对方的目光里，林羡鱼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在挖苦或者自居优越，而是真的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任何问题。
……就是这种天生聪明的家伙那种毫无自觉的优越感，最让人火大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对于她这种凡人来说，浅草那种在他们眼里平庸的好人，给了她多少的温暖和希望。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余溯吧。
从来就没下过山顶的人，怎么会明白居于山脚的人，对山腰上愿意拉自己一把的好人的感激呢。
“你怎么来当网文编辑了？我记得你不是学戏剧影视的吗？”
“兴趣。”
好家伙，一个兴趣就把从业n年的老前辈秒杀。
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那你怎么想起要当我的责编了？”
“恰好看到。同学情分。”
林羡鱼可不信。她跟余溯能有什么情分？她高中时动不动去猥琐地捏他脸的情分？
在林羡鱼不信任的目光里，余溯直接开口了：“林羡鱼，你还想不想本本十万收、年入百万了？”
“想。”
做梦都想好吗！她现在成绩最好的一本也不过三千收，大多数都只有几百而已。
“想就听我的。”
“怎么听？”
余溯又重新戴上了眼镜：
“你会做饭对不对？”
“对啊。刚才兴趣爱好里不是说了吗。”
“行，那你来我家住。”
“……哈？！”
“哈什么？方便指导罢了。”余溯上下打量她平板板的身材，“你不会以为就你这样的，我会对你有兴趣吧？”
“我、谢、谢、你！”林羡鱼咬牙切齿。
“行，那你就住过来。”余溯从那条花裤衩里掏出一枚房卡，推到林羡鱼面前，“一年内，我要你上十万收。到时候，欠你的也差不多可以还清了。”
“还清什么？”
余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却很快就面无表情地圆了回来：“你欠别人的钱，大概差不多就可以还清了。”
林羡鱼红了脸：“你怎么知道我欠了钱……”
“猜的。”余溯推推眼镜，“就你那点破订阅，在s市这种地方租得起房子才是怪事。”
确实，她上个月的收益连房租都交不起，还是找同住s市的一位写手好友借了一些，才抵上了房租。这两年来，这样的窘境也不在少数。
如果能有个免费的地方住，对林羡鱼来说，确实很有诱惑力。
权衡之下，林羡鱼屈服了：“……好吧。”
余溯又问林羡鱼的支付宝号码。
林羡鱼报给他后，很快就收到了来自“溯洄从之”的八千元转账。
“这个月的饭钱，少了跟我说，多的你自己留着。”余溯站起身，“之后一日三餐都你来做，房子的打扫也由你负责，可以吧？”
“可以！爸爸你说什么都可以！”林羡鱼立刻跪倒，抱住金主爸爸的腿。
“别恶心人。”余溯嫌弃地推开她，“行了，那我去见别的作者了，你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弄到我那，今晚开始我跟你说写作的训练计划。”
“好嘞！”
乐颠颠地目送余溯出了咖啡厅，林羡鱼去前台结了账，又开开心心地回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一个小时后，林羡鱼就喊了一辆面包车，把自己那本来就不多的行李拉到余溯家去了。
／
余溯的家两室一厅，开放式厨房，很宽敞，然而冷冷清清。
客厅里，沙发、茶几、电视全部罩着防尘罩，厨房除了微波炉，什么都没有。打开冰箱，里面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矿泉水和罐装啤酒，唯一能吃的是冷冻柜里的各色微波食品。
餐桌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存了不少烟蒂。
这人平时都过的什么日子啊……这是家还是旅馆？
然而在其位谋其职，林羡鱼想想刚才余溯转给自己的八千块，立刻打起了精神。
把行李通通收拾好后，就找出了吸尘器，先把房子里里外外地先清了一遍。
清扫到余溯的房间时，林羡鱼在他的桌上看到了一个相框。
相框里，波浪卷发的少女如含露欲滴的红玫瑰，笑容明媚，娇艳美丽，不可方物。
右下角用银色的笔写着“惟楚2019年摄于n大恩玲剧场”。
……好漂亮的女孩子啊。
是余溯的女朋友吗？
可是也不对，余溯如果现在有女朋友，就不可能会让她来这边住了。
想了想，估计是前女友，余溯旧情难忘吧。
把相框放回原位，林羡鱼继续进行自己的打扫大业。
等把卫生间里那些堆了至少一个星期的衣服也全部都用洗衣机洗好、晾到阳台上时，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房子变得闪闪发亮，刚晾的衣服在黄昏的微风里飘扬，空气里满是薰衣草洗衣液的清香。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做晚饭了。
林羡鱼出门，导航到最近的一家大型超市，购入了各色厨具、餐具、调味品、清洁用品、食材后，又抱着三大袋的东西，奢侈地打了个车回去。
当她穿着小黄鸭围裙，把刚做好的晚饭通通端上餐桌时，余溯刚好回来。
见到焕然一新的房子，余溯多少有点愣住。
林羡鱼则已经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金主爸爸的破公文包，放到玄关上，又给他拿了室内拖鞋，很是狗腿地请他进门：
“请进请进！”
余溯坐下，只见桌上是三菜一汤，豌豆虾仁，清炒玉米，番茄牛腩，鱼头豆腐汤，色彩丰富，香气诱人。
林羡鱼把筷子塞到余溯手里：
“请用请用！”
余溯用了：“不错。”
“嘿嘿，对得起你打的八千块吧？”林羡鱼自鸣得意，“很好吃是不是？房子也打扫得很干净对不对？”
“嗯。”
看着林羡鱼一脸臭屁的样子，余溯的眼中泛起一丝笑意。
两人吃过晚饭，林羡鱼正想给余溯看她重新修改的新文大纲，余溯却已经合上了她的电脑屏幕：“暂时不要写了。”
“啊？”
“你现在的水平，再写一百万字也还是垃圾。你要做的不是写文，而是提高。”
“……怎么提高？”
“文笔磨炼，情节构思，人物刻画，市场调查，素材搜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
“照我说的做就行。”余溯把两本厚厚的精装书甩在林羡鱼面前，“一个月内，把它们背出来。”
林羡鱼看看那上面的书名……《古文观止》？
“你现在的文笔太差了，看似花里胡哨，其实拖沓累赘，修文也没用，还是底子不行。”余溯道，“这些都是经典的文言文散文，把它们都背下来，对你的词汇量，语言的节奏感，乃至于详略的控制能力，都会有很大提高。”
“这么多……文言文？！背完？！一个月？！”
“很难吗？”余溯推推眼镜，“一共就两百多篇吧，一个月的话，一天背七八篇就行了。有很多都是小短文，十分钟就能搞定。我小学就用碎片时间背完了，你现在全天背，一个月还不够？”
“……你不如叫我死吧。”
“林羡鱼，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余溯面无表情，“我能帮你的，只有方法和方向。你要是自己不努力，我就是把最好的鱼竿放到你手里，你也钓不到大鱼。”
林羡鱼依旧苦着脸。
“做不到就直说，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一个注定半途而废的废物身上。”
余溯声音平静。
“知道了！我会背出来的啦！”
被余溯那多少有点伤人的语气激到，林羡鱼一把抱起那两本书，气呼呼道。
“好，明天晚上我会检查你的成果。”余溯拿起筷子，淡声道，“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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