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的相处下来,林羡鱼发现余溯真的是个生活自理废。
自从她第一天看不过眼帮余溯重新搭配了衣服后,他第二天居然就直接跑过来,问她他今天要穿什么衣服?
她沉默了两秒后,花了半个小时帮余溯重新整理了衣柜,按照款式、颜色通通分了类,让他要出门的时候从她分类好的各个柜子分别拿衣服就行。
这就算了,反正是一次性任务。
可晚上的时候,她还在为明天的背诵任务预习呢,刚洗完澡的余溯又飘过来,戳戳她的肩,示意她来帮他吹头发。
“为什么啊?”
“经实践检验,吹过头再睡确实睡眠质量更高。”余溯推推眼镜,“但举着吹风机太累了,所以我找你给我吹。”
“你一个大好青年懒成这样真的是可以的吗?”
“加钱。加一千。”
“我吹。”
又有一次,林羡鱼看余溯快迟到了,就顺手帮他把牙膏挤在了牙刷上、口杯也先装好了水,结果后来,就演变成她不给他挤好牙膏、装好水,他就能杵在那原地不动,直到她给他把牙膏和水杯弄好才肯洗漱的局面!
林羡鱼极度无语,正欲抗议,余溯又是镜片一闪,推推眼镜道:
“加钱。加一千。”
“我挤。”
更离谱的是,余溯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本来看他冰箱里塞的都是些微波食品,还以为这人不挑嘴,结果自从她第一天给余溯煮了x城风味的青菜鸡蛋河粉后,他就天天要吃河粉。
从青菜鸡蛋河粉,到木耳丝肉丝豆腐丝黄花菜什锦河粉,到酸豆角肉沫河粉,到番茄牛腩河粉……凡是河粉他都来者不拒,大快朵颐,可有一天河粉吃完了,她给他下了碗面条,他居然不要吃。
“我要吃河粉。”
“家里的河粉用完了,你先对付一下,今天下午我去买新的。”
“不。我要吃河粉。”
“这会就算去买也来不及了啊!你再不吃早餐出门,就要迟到了!”
“迟到了就从你的钱里扣,因为是你让我吃不到河粉所以不能按时出门。”
“你的逻辑呢?你的素质呢?”
“跟河粉一起没了。”
“你牛逼。”
林羡鱼只得飙着自行车,去了最近的小超市买了一包河粉回来,飞速煮好,险险在余溯迟到的最后期限让他出门了。
就这余溯还哔哔赖赖:“今天的河粉不爽滑。”
“我不都跟你说了河粉要提前泡好煮了才会好吃的吗!”
“还不是你手艺不到家。”
于是,林羡鱼对余溯的看法,便在“日常生活里懒得像坨史莱姆且多少有点缺根筋的生活自理废物”,和“工作里杀伐果断嘴巴很毒但真的很有两把刷子的王牌编辑”之间来回横跳。
横跳到最后她都习惯了,不就是贴身保姆么,反正有钱加,不寒碜。
但余溯要她背的书是真的有用。
背了那些文言文之后,才发现原来一个简单的字,就可以表达丰富的含义,根本不需要用花里胡哨的辞藻修饰,就可以把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
节奏感也非常微妙。从前她很喜欢用长句,可现在才发现,长短句错落,才有一种韵律之美。
于是到后来,她都是以一种相当积极主动的态度在背《古文观止》了。
早上起得比鸡早,咖啡当水喝,余溯还没起床时她就把当天要画的人物关系图和事件流程图都画完,余溯走后又是一手书一手图纸,背得昏天黑地。
晚上余溯睡觉去了,她还在房间里开夜车,好几次都直接困倦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人物关系图和事件流程图画了厚厚一沓,甚至还借此磨炼了一番简笔画的画技。
这样的结果就是,三个星期后,林羡鱼把厚厚两本《古文观止》甩在余溯面前,大放厥词:
“随便问!”
余溯推推眼镜:“全背完了?”
“全背完了!”
林羡鱼叉着腰,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然而神采飞扬。
余溯“唔”了一声,随手翻了一页:“韩愈的《原毁》,第二段。”
林羡鱼想了想:“这段是……嗯,我喜欢这段!”
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今之君子则不然,其责人也详,其待己也廉。详,故人难于为善;廉,故自取也少……”
听林羡鱼滔滔不绝地背完,余溯“嗯”了一声,难得肯定了她:“不错。”
“嘿嘿。”
林羡鱼笑得得意。
天知道,为了余溯的这句“不错”,她付出了多少。
甚至还偷偷地给自己加了任务,就为了能在预定期限前把所有任务都背完,然后把书往余溯面前一摔,故作高冷地说“随便问”。
虽然还是没高冷起来。
毕竟太得意了。
她可是人生第一次做到这么酷的事情诶,感觉可以吹一辈子了。
嘿嘿。
“就这也得意。”余溯摇摇头,拿起碗筷,“我先吃饭了。”
“吃!我也吃。”
林羡鱼乐颠颠地坐下来,端起饭碗。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头突然一晕,眼前黑了一下,手上就软了下来。
等意识到的时候,就是地下裂成八瓣的饭碗和一地的白米饭。
林羡鱼傻眼了,赶紧蹲下身去收拾: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啥,饭碗的钱你从下个月的饭钱里扣行吗……”
余溯没说话。
林羡鱼抬头,只见余溯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你没吃午饭?”
“……嘿嘿,因为想着今天赶紧把全部的东西背完,给你一个surprise,所以就……”
“昨天几点睡的?”
“因为想着今天就能弄完……有点小激动没睡着……就干脆熬夜背了……”林羡鱼呵呵笑,“放心,我不是还是按时起来了吗,没有影响到你的早饭和午饭啦。”
“林羡鱼,不要自我感动好吗。”
余溯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笨蛋不会因为区区一个月的努力就变成天才,你要是为了努力把身体搞坏了,那才真正证明你真的笨到无药可救。”
林羡鱼手里还拿着碎瓷片,怔怔看着他。
不知道是因为没吃饭,所以现在心理状态比较脆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明明不是什么很重的话,她却觉得……有点委屈。
她是为了让谁高看自己一眼才这么努力的啊。
结果,原来在他眼里,自己还是那个没有长进的笨蛋。
“……哦。”
把瓷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好像在扔掉自己那些暗暗滋生的自作多情。
都怪余溯太懒了。
在家里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模样,衣服要她准备,头发要她吹,连牙膏都要她帮忙挤好,害得她都忘记了,如果以能力和高度论,她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level的人。
她能在家里跟网文界备受瞩目的新人王牌编辑大放厥词,都要得益于对方念旧情,看在是高中同学的份上愿意拉她一把。
知道了知道了。
反正她在他眼里就是没用,就是无药可救嘛。
人家把你当个万能保姆呢,你不会真的以为别人对你有什么另眼相看的地方吧。
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完,林羡鱼重新盛了碗饭闷着头扒着,心想她待会要去浴室一边洗澡,一边哭上一场。
反正水流声会盖住她的声音,没人知道她擅自自作多情后,又擅自在那矫情了。
结果她扒完饭打算去洗澡,却被余溯叫住:
“再吃一碗。”
“……?”
林羡鱼看着余溯拿起她的空碗,又去厨房盛了一碗饭,然后回到餐桌前,夹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红烧鱼,空心菜,鱼香肉丝,把她的饭碗堆成小山,最后推到她面前。
“吃。”
林羡鱼心想我是人不是猪。
“我饱了。”
“一天没吃饭就吃一碗?你想待会洗澡的时候晕倒在浴室把自己摔骨折让我连夜送你去急诊?”
“……”什么脑回路。
然而许久没敢看余溯的林羡鱼,却莫名有了勇气抬头,敢于抬头与对方对视了。
余溯还是那个余溯,目光平静,思维仿佛跟她并不存在于同一个宇宙。
林羡鱼重新低回头,开始扒着那碗小山一样的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刚才骂我。”
“我哪里骂你了?”
“你说我是笨蛋。”
“我说错了吗?”
“我……我就是为了你能夸我两句,才背得这么卖力的。”林羡鱼小嘴叭叭,“结果你不夸我,还骂我。”
“我不是说了你背得不错了吗?”余溯疑惑,“我指责的部分是你无视身体作息的客观规律把自己弄到低血糖,有问题吗?”
“……没问题。”
“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不想你骂我。”林羡鱼小小声地,“你一骂我,我就难过。”
“合辙我以后还得哄着你说话?”余溯拧眉,“你是来学东西的还是来当公主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羡鱼扒饭,“你就不能说话温柔一点吗。”
“怎么个温柔法?”余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难道你要我说你的行为非常热血,非常励志?然而抱歉,我觉得那些把自己学到进医院的人脑子都有问题,那些觉得他们的行为很感人的也都脑子有问题。”
余溯有理有据,林羡鱼无话可说,只能小声道:“……我就是想你夸夸我嘛。”
空气中沉默良久。
余溯好像叹了口气。
然后林羡鱼感受到对方伸过来的手,和在自己头顶抚摸的温度。
对方声音清冷,流水般荡开的话语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嗯,这几个星期你都做得很棒。我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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