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小花猫喵喵叫嚷,舔了舔爪子,最后翘着纤长的尾巴,优雅地离开。
月色朗朗。
不胜寒上,灯火渐熄。
褚嬴宿的心,恍若荷叶上的雨水珠,从那头滑落又从这头翻下。
不止不歇。
他看见了秦倾姑娘微微倾身,雪白的长颈上,乌黑的发柔顺而茂密,一缕发丝垂下,正好飘拂遮落在那雪白颈上。
褚嬴宿控制着不去抬手拂,像是怕惊扰到人。
直至那清香扑面,褚嬴宿的手抬起,将人脖上的发丝捋到后,温热的手,便随着拂到后的发,落在了秦倾的后颈上。
他不敢用劲,却在无意间,将靠近的人拉得更近。
褚嬴宿尝到了桂花的芬芳,像是春雨敲打在青叶子,雨珠落到下时,在心底溅起一阵阵忐忑甜蜜的涟漪,至发梢、指尖、脖子,耳朵和昳丽的眼。
轻碰、呼吸,和分离……
秦倾再抬眼时,笑盈盈的眸子水光潋滟,纤白的手撑着下巴,饱满的唇瓣更是鲜红水润——
直让褚嬴宿盯红了耳。
时候不早,不胜寒楼顶的灯笼已渐渐灭掉。
秦倾轻缓笑:“还上去吗?”
褚嬴宿点头,又摇头。最后才从纷乱的心跳声中,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明日再来吧。”
秦倾:“好。”
长见没眼看。
尽管主子不让他们跟着,但使命难为,长见还是偷偷跟上了。
所以他知道,主子等了秦倾不是一时半会,那是足足快两个时辰!放眼大魏,连皇后娘娘都未让主子如此可怜地在夜色里孤独等候过!
更让长见心痛的,是主子竟然这么容易就原谅了那个“失约”的秦倾!
相比于主子被“强吻”,主子如此沦陷,更让长见忧虑。
尤其是回庭后,还看见了段弓手里拿着的信。——来自长安。
如今长安局势,大皇子被拉下马,四皇子被贬去亲王位,太子爷地位稳固,看似政局明朗……但实则暗潮依旧汹涌。
三皇子派林新涌,太子党最近遭魏尚帝多为敲打,这已经显示了皇上对太子的另一态度。
虽太子同五殿下一样,是皇后所出。但全长安都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子爷并不亲近。娘娘溺爱五殿下,而对太子爷却多有冷淡。
而明面上,圣上多夸太子礼得贤明。但连长见都知,皇上最喜的,是他们殿下。
寻常皇子出宫,都容易被朝官和皇上安上谋划筹计之嫌。但殿下却轻而易举地获得了皇上的首肯,无人所知地远离了长安散心。足以见得皇上对殿下的偏宠。
只奈何殿下不喜争抢,也厌勾心。又因和太子爷关系极好,兄友弟恭,令人艳羡。张望的朝官才不敢轻易来站队。
若让长安朝臣和娘娘知道,殿下沉沦于一苏州女子……
长见决定自己来做这个坏人。
最好在劝主子回长安前,拆散掉两人。
长见思考完,见段弓从殿下屋子出来。
长见:“殿下睡了吗?”
“没。”段弓说,“主子还在对着秦倾姐给的手帕和海棠花乐呵。
长见:“……”
第二日夜。
秦倾不再提分开走,而是一并出了门,往不胜寒去。
路上人群依旧熙然。
今日并不是什么日子节庆。
百姓们多在听曲听书,街贩两边是糕点清蒸的甜香,糖葫芦的黏腻,芝麻饼的扑鼻,还有蜜水栗子的馋香……
好巧不巧。
秦倾在杂多的人群中,一眼又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二夫人的心腹丫鬟——翡翠。
翡翠匆匆进去的方向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秦倾知道,那里是勾栏花楼处。
秦府的钟管事一直未露什么马脚,如此风平浪静,却更让秦倾觉得怀疑。
秦倾不信秦二夫人,一个当初为了独吞卢氏的那一点钱财,能把他们假意接进府,而后在卢氏的汤水里下药。宁愿磨着性子时间用骗取买药的方式来吞卢氏的嫁妆。
让她往外投钱出来,就是在割她的肉。她怎么可能善罢。
秦倾想过去看看。
回头又见到了身边正被一纸风车吸引了目光的小公子,略一思忖,最后还是决定跟上翡翠。
“宿宿,我去买个东西,你先到‘不胜寒’等我行吗?”
褚嬴宿眼巴巴的眼立马望过来。“……好。”
话这么说,目光却似在问“是什么,我不能一并和秦倾姑娘一起去吗?”
秦倾笑。“是给宿宿的惊喜。”
褚嬴宿一愣,眼眸闪过亮光。亮光之处落在了秦倾漂亮的唇瓣上。
秦倾乘胜。“那宿宿先去等我,我很快就过去。”
“……”褚嬴宿往前跟着迈出的步伐一顿,最后眼看着秦倾姑娘混入人群百姓间,消失在烟火街巷中。
长见长了心眼,同段弓交换了一个眼神。由段弓跟着主子,自己则去追踪秦倾的踪迹。
花红柳绿,莺歌燕舞。
叠叠累高的木楼,灯笼悬垂直上,红袖满楼招摇,女子和男子的欢笑嬉闹声不绝。
这是苏州城最有名的莺花坊。
盛名的歌乐声,盛名的如水的舞姿和脸蛋……
转过一个巷角,还有一稍显小和黯淡的小倌馆——南风坊。
翡翠进的,便是那南风坊。
秦倾靠墙抱臂,在暗处微眯着眼,看着翡翠紧张兮兮地,从一倌儿手里,交拿了一包厚厚的褐木色油纸包。
秦倾警觉地想到,秦二夫人上次告诫她,便是以嫡母的药材做威胁。
卢氏的用药中,有一味药极为珍贵,且数量稀少。药铺都有,但若秦家想动手垄断掉,完全是可能的。
但秦二夫人这些天并未这么做,因为可能也料到了她若断了卢氏的药,秦倾大抵也会破罐子破摔对他们不利。
但若翡翠拿的不是卢氏的药材,那是什么?
待翡翠匆匆忙离开南风坊。
秦倾稍一理了着装,上前去敲了南风坊的侧门。
正门走的是客。
侧门走的是……
来开门的小倌身量高,偏瘦,穿着一件薄薄散散的艳紫色外衣,透彻可见里面虚白的皮肤。
“谁啊?”
见到秦倾,懒洋洋问话的小倌儿的眼立马亮起。“倾儿姐!”
秦倾笑,目光审度着里面,走了进去。
“刚才来的人,来拿什么东西?”
小倌儿不是刚才给翡翠递交东西的人,但他显然知道是什么东西,嘻嘻笑。“倾儿姐想知道吗?”
小倌儿身量比秦倾高,却似柔软无骨一般,长手环着秦倾的肩膀,脊椎弯俯下,极为亲密地趴伏在人肩背上。
“倾儿姐许久没来,一来就兴师问罪。这可没那么容易哦~”
“要不倾儿姐亲一口我,我就告诉你。”
秦倾挑眉。
小倌儿撅起凃得红红的嘴,正待盖印下——
正门的大门忽地被踹开。
朗朗锐风一扫坊内的胭脂水粉虚软味道。
一身玉带锦袍的人,紧抿着一张薄唇,眉目皆冷。
一路追踪,通风报信的长见也肃目盛气地跟着踏进来。
小倌儿吓了一跳,就见前头俊朗英气的公子,一双犀利如狼的恶狠狠的眼,几乎要把他扼杀抹净。
而后那视线落到了身边的倾儿姐身上——
……则成了幽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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