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曲啸天似乎早有准备,并不表态,只不慌不忙道:“微臣惭愧,是个粗人,只懂得操练军务,哪里懂得这些礼仪规矩,一切唯请陛下定夺”。
“老狐狸。”陈年在心里低估,说了等于没说,还是看翁太傅替陛下争一争。
“臣不敢苟同。”果不其然,一把年纪的翁之和站了出来。
李彻望着翁之和,语气淡淡地问道:“翁爱卿有话要说?”
翁之和道:“古人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所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若丞相开了这等先河,那以后诸位臣子生病,岂不是都可以坐着上朝?那陛下的天威何在?更何况—”
翁之和转头望向陆慎,神情也一改之前严肃,脸上的笑容都可以打褶子:“丞相大人忙于国事,日理万机,才会忧劳成疾,臣斗胆请陛下准陆丞相放几天假,好使丞相可以在府上养几天病,好好歇一歇。”
“陛下。”只见李天道眼睛瞪向那翁之和,还想出口反驳时,陆慎冲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禁口。
“老夫岁数见长,身子骨大不如从前,让太傅大人见笑。”陆慎本人其实并未料到早朝这一出。
他几天前受了风寒不假,但却颇有几分傲气,是以并不想在众卿特别是这位年少的皇帝面前示弱。朝前赐座他事先并不知情,纯粹是李天道自作聪明。
这李天道也是这几年才在陆慎手下做事,自认为比不得刘文等跟随相爷几十年的心腹,所以做事情格外积极,以表忠心。
前几日陆慎因为听闻他儿子在外面卖官敛财敲打了他几句。所以他今天才在早朝上搞这么一出,藉此来讨好陆慎。
陆慎心里暗骂这李天道耍小聪明,让他下不了台面。却不得不接口道:“天威不违颜咫尺,老朽就算是病得再重,也要站在这朝堂之上,为大渊为圣上拼得最后一口气。”
“陆爱卿矜矜业业,忠君爱国,有陆卿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朕甚感欣慰。”李彻望着众臣,微微一下,话锋一转,“不过,朕以为丞相还是在家歇上几日为好。陈年,宣旨。”
“是!”陈年听后,马上从背后伸出手来,打开早已准备好的诏书,提高嗓子道:“陆慎接旨。”
陆慎疑惑之际,随满朝文武一起跪下。接下来的圣旨却让众臣尤其是陆慎等人大吃一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敦典。陆慎之女陆知微,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以册宝立为皇后。赐居永安宫。于本月十日行册后大典。钦此。”
待到陈年念完圣旨后,诸臣包括陆慎及翁之和等皆楞在那里。
众人无不知晓皇帝不喜陆慎,对其手揽大权欲除之而后快。这几年他步步为营,重用几个翰林学士,试图削弱相权。陆慎等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自大渊开国起,皇后都是陆家女子。待到李彻即位后,除了纳了一些母族卑微的女子为嫔外,前后也从朝中几位臣子中选了一些女眷入宫为妃。
这些妃嫔中,尤以镇北大将军白擒虎的女儿白无双最为尊贵,而白妃也深受李彻宠爱。
白妃喜欢兰花,李彻便命人搜刮天下名贵兰草,在皇宫中的大大小小的角落里种满了品种各异的兰花。一时间白妃宠冠后宫,无人能及。
但皇后之位一直空缺。李天道等人也多次在皇帝面前谏言曰“国不可一日为后,立后兹关国体,望陛下早日为国定基。”只等时机成熟,便可荐陆相之女为后。
但皇帝每每以各种理由推脱,而奇怪的是陆慎本人似乎并不急于让女儿入宫。
而今日,连带着翁之和等一帮翰林学士在内,众人都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册封陆慎之女为后?
“陆大人,此等天大喜事,还不快快接旨谢恩。”年对着仍跪在地上的陆慎说道。
陆慎才赶紧回过神来,忙叩首道:“臣谢主龙恩”。
李彻望了一眼跪着的群臣,对陆慎报以一笑:离册后典礼不足半月,如无要事,陆爱卿就不要上朝了,为朕好好筹备一下册后大典吧。”言毕,便从龙椅上起身,离开了金銮殿。
只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众臣在散朝之际纷纷对手持册后圣旨的陆慎道喜:“恭喜丞相大人!”“恭贺丞相大人!”
待出了金銮殿,刘文先是作揖:“恭喜相爷。”随后又不解问到:“相爷,皇上一直对令爱进宫推三阻四的,为何今日突然下旨封令爱为后?”
“本相也不知皇帝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陆慎皱起了眉头,捋着胡子不解道。
他继而转身瞪了李天道一眼,呵斥道:“李大人,今日之事,本相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不知道还以为是老夫自己想要向那皇帝小儿讨坐呢,本相才不屑于做这种倚老卖老的事呢!”
“下官知罪。请相爷息怒!”那李天道见陆慎脸色阴沉,知道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吓得赶紧作揖请罪。
“好好管教你儿子,不然到时候犯到翁之和手上,老夫也保不住。”说完便大步向妹妹陆谨住的仁寿宫走去。
李天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恨道:必要把在相爷面前告他状的人揪出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臣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福禄安康。”陆慎对着陆谨恭恭敬敬地叩头跪拜。
陆谨今天着一件紫色大袖衣霞帔,紫罗长裙,上面用金线绣着鸾鸟戏牡丹,发以祥云髻,配饰镶玉和珠流苏。虽然年近四十,但陆谨依然风华绝代不减当年。一双凤目,美艳动人。
她慢慢品了一口茶,道:“都是自家兄妹,不要这么见外了,哥哥坐下便是。”
说罢便向身边一直伺候自己的崔娘使了使眼色,崔娘便带着下人们出去了。
“皇上今日突然下旨,立知微为后,十日后进宫,太后可知情?”陆慎直接问陆谨。
“奥?”陆谨也是一惊,放下手中的茶,望向陆慎,“此事当成?哀家一点儿也不知道。”
“妹妹,皇上登位以来一直对陆家心怀戒备,如今竟突然下旨封知微为皇后,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陆慎在太后面前也不忌讳,直呼皇帝为小子。
陆谨脸上却有一丝不悦,正颜道:“丞相,皇上毕竟是我大渊的九五之尊,你身为臣子,私下还是要放尊重些为好。”
“是,太后,臣逾矩了。”陆慎低头请罪道,却在心里嘀咕着李彻又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老夫为大渊鞍前马后,做了这么多事,叫生小子又怎么了。
陆谨见他恭顺下来,也不继续追究:“皇上封知微为后是有点怪怪的,哀家之前多次跟皇帝提过立后,也有意提及知微,皇帝一直不接茬。哀家还想着什么时候直接下一道懿旨,让知微入宫呢。”
陆谨继续道:“这皇帝年纪大了,心思也越来越难猜了,被他这么一弄,这喜事都有点让人高兴不起来。”
“是呀,这皇帝心思比先帝还要深沉。”陆慎想到这皇帝近年来的所作所为,不动声色暗中布局。待他惊觉时,朝中以被他穿插了不少人马,其手段魄力让他这个纵横几十年的老臣也不得不敢小瞧。
“先帝。”陆谨喃喃道,仿佛面前浮现出李章年轻时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恍惚。
陆慎说完,见太后脸色一变,便后悔提及李章,转开话题道:“圣意难揣,老臣只能恭之不却。只怕知微年纪尚轻,说到母仪天下,恐怕难以担此重任,以后还需要您多多提点才是。”
陆谨回过神来,笑道:“我陆家女子,自是比别人高出一截。更何况是知微,别人不知道,哀家还不知她从小就聪敏灵慧,心思细腻,就连父亲在世时,都夸她才貌双全,胆识不输男子。哥哥放心便是。”
陆慎听闻太后夸赞女儿,忍不住得意一笑:“知微的确是聪慧过人,才思敏捷。只是被我宠坏了,有些淘气顽劣。”
“哥哥。”陆谨想到侄女活泼俏皮的样子,话锋一转:“这皇宫里规矩甚多。依哀家看,知微未必看得上这皇后的殊荣,愿意入宫哪!”
陆慎听闻,正色道:“我大渊自开国以来,都是我们陆家女子做皇后。知微,既然生在了陆家,就注定母仪天下,这是她的荣华,也是她身为陆家女子的责任。”
陆慎说完,便起身退后,行了告安礼便离宫而去:“老臣告退,望太后娘娘保重凤体。”
陆谨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略有所思,自问道:“福兮祸兮?是悲是喜?谁又能说得清呢?”
崔娘见陆慎离去,便进屋来,见陆谨神情似有些凄婉悲切,知她又触及旧事,关切道:“娘娘,茶凉了,让奴婢给您换一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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