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看了崔娘一眼,不解问道:“皇上何罪之有呀?”
李彻接着开口道:“朕从前屡次听闻太后夸赞陆相的女儿,说她才貌卓群,朕便心生爱慕,又不好意思跟太后开口,所以今日便在早朝上下了一道旨,封陆小姐为后。”
他顿了一顿,笑问道:“太后,您不会怪朕自作主张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上对知微有求娶之心,哀家岂会责怪皇上。”陆谨笑道:“能得皇上青睐,是知微的福气,也是陆家的福气。”她扬了扬头:“皇上如此器重哀家的娘家,哀家感激不尽。”
“陆丞相对朕忠心耿耿,满朝文武皆知,朕厚待陆家,也是理所当然。自古君臣之道,先臣以臣为臣,后君以君为君。朕也不过是尽天子的本分而已。”李彻这话中有话。
自古君臣之道,便是难解之道。
臣子尽忠于君,君以礼回之。但若臣子对君王有了异心,威胁到他的王位,便要赶尽杀绝吗?但如果臣对君无二心,但君疑臣有二心,那岂不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又或者,臣本对君无异心,君先疑臣,而后臣为自保而反之呢?
君君臣臣,臣臣君君,本来就是糊里糊涂,说不清楚。
想到这里,陆谨眼前仿佛闪现出二十多年的那一幕。那时陆谨刚嫁与李章为后的第一年。
“皇后。”清和帝李章气冲冲地冲进她的永安宫,一道圣旨甩到了她的面前。那明黄的颜色刺得她的眼睛又酸又痛。
“你可知你父亲刚才在金銮殿上逼朕下了一道圣旨?”李章咬牙切齿道。
陆谨只觉得心中一紧,待她刚打开圣旨准备看时,在一旁的李章开始径自念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陆羽功在社稷,岁在千秋。今特加封护国公,以彰其德。君臣偕乐,固宠山河。”
“好一个护国公!好一个君臣偕乐,固宠山河!”李章想到在金銮殿里群臣下跪请求加封陆羽的那一幕时,暗暗攥紧了拳头,眼睛紧紧盯着陆谨,似乎要迸出火来:“皇后,这就是你的好父亲!既然他这么不想退位,朕干脆把这个皇帝让给他来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崔娘见陆谨脸色发白,摇摇欲坠,立刻跪下来:“小姐她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她前几天受了风寒,才刚刚好一点,求陛下不要再刺激她了。”
李章听闻,脸上似有不忍之色。他看着与他成婚不足一年的陆谨。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自从陆谨进宫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记得她的笑,那是他看过的在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笑。
是因为自己,她才没有了笑容,才会愁眉紧锁。
他今天才发现,她竟然已经瘦了这么多。
李章不禁走上前,伸手想要触摸陆谨的脸,想要抚平她紧蹙的眉。
却只有勇气去碰触她那华服的一角,“阿谨。”声音轻了很多。
陆谨听到李章唤那声阿谨时,那潜伏在心底的恨意如窗外的漫天白雪,铺天盖地而来。
凭什么在他那样伤害她后,还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叫她的名字。
阿谨阿谨。曾经有多么甜蜜,如今便有多么苦涩。
想到这里,陆谨的心一阵紧缩。她一手挥开了李章,俯下身扶起了崔娘:“崔娘,起来,不用求这个铁石心肠的人。”
她继而转过身,冷笑道:“皇上既然这么厌恶我父亲,那索性就不要下这道圣旨。”
“怎么,皇上不敢?”陆谨神色倨傲道:“也是,你也只会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我这个弱女子,算什么一国之君?”
“你放肆!”李章气极,一把将桌子上的物件扫到了地上,霹雳啪嗒摔了一地。
那陆谨竟连看都不看一眼。
李章还想要发火,却看着陆谨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庞,大笑了起来。
“铁石心肠,卑鄙无耻。”他重复着着陆谨的话:“皇后,你说的对。朕铁石心肠,卑鄙无耻。朕的确不算是一国之君!朕不配当一国之君!哈哈哈!”
李章踉跄着跑了出去。
“崔娘。”陆谨却是再也忍不住,趴在崔娘怀里,痛哭了起来。
崔娘轻声拍着她的背,就像很久以前她也这样安慰那个因为母亲离世而伤心大哭的骄纵小姑娘一样。
旧事浮现,李章愤怒绝望的声音似乎在回荡在耳边。陆谨只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她忍住不适,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再费心神,面上微微一笑,便转开了话题:“现在离知微入宫,还剩下不到十天。这时间,也是够紧张的。”
“不错。是有些紧张。”李彻接过她的话:“十日后,便是封后大典。不过请太后放心,朕已经吩咐内务府,切不可因为时间仓促便有任何不周的地方。也命人挑选上好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赏赐给陆府。太后若是还想到什么,只管吩咐下去。”
“难为皇帝想得如此周到。”陆谨淡淡点了点头。
李彻见话已说完,不欲多留。便起身站了起来行了一个礼:“那朕就不打扰太后清静了,先行告退。”
李彻刚走出仁寿宫,便立刻叫住了跟在后面的侍卫宋申海:“去给朕查一个人,越快越好。”
李彻走后。崔娘便开始收拾。
陆谨看她要把李彻不曾动过的茶浇在花上,笑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茶。”
这几年来,李彻与陆谨关系越来越冷淡。
他刚即位时,倒还尊称陆谨一声母后。如今,也是礼数做足,只是,母后逐渐变成了太后。
而且,陆谨这仁寿宫里的一食一饮,他都不碰。
崔娘道:“这皇上越来越谨慎了,还怕您下毒害他!”
陆谨倒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个李彻,虽然生在皇家,又是唯一的皇子。但他出生时,母亲就死了,先帝整日里,整日里寻欢作乐,也不曾尽过父亲的责任。李彻自然是看遍了这深宫中的尔虞我诈,冷酷无情。他对哀家有防范之心,倒也不足为怪。”
崔娘替陆谨抱冤道:“皇上对您有防范之心,可您对皇上却从未有加害之意啊。您还几次在丞相面前维护他。”
“他又不是我的儿子,我有什么可维护的。”陆谨否认:“哀家只是不想让他和丞相起冲突,想过几年安稳日子罢了。”
崔娘知道陆谨是刀子嘴,豆腐心,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崔娘。”陆谨的神色忽然有些动容:“方才看着李彻,我便在想,要是我的儿子还活着,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崔娘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相府内却是灯火通明,下人们络绎不绝,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原来,这封后的圣旨在相府已是人尽皆知。陆慎回府后便着令刘管家开始筹备。
只是窗外欢笑窗内愁,纵使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陆知微自从父亲书房回来后便坐在床上,眼神空洞,一言不发。
母亲陆氏也已经坐在她旁边陪了半天。
她何曾见过女儿这么伤心。一边心疼得抹泪,一边不住地轻声安慰。
只是陆知微此时此刻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
秋影也止不住地哭劝道:“小姐,你吃点东西吧。从您回来到现在,您就不吃不喝好几个时辰了。”
陆氏不忍再看下去,对着秋影交待一句:“好好看着小姐。”便起身走了出去。
陆氏来到陆慎地书房前,推门进去,见丈夫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
“夫人,知微怎么样了?”他睁开眼睛,涩然问道。
“微儿她到现在,一滴水都没进过。老爷,您能不能想想办法?难道一定要让女儿进宫吗?”陆氏跪了下来。
“你怎么现在也这么糊涂?皇上既然下了圣旨,那便是金口玉言。哪里还能收回?如果不从,便是抗旨。”陆慎说到这里,便激动地站了起来。
“可是,相爷。微儿她”陆氏一向已夫为天,见丈夫动怒,也不敢再说去,只是不住地掩面低泣。
“我知道微儿心悦陆瑜。自己的孩子,我自己还不清楚吗?”陆慎叹了一口气道:“陆瑜是个可塑之才。他虽然出身低下,但是块璞玉。只要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前途一定不可估量。他可以算得上是知微的良配。”
原来,这陆慎夫妇早就察觉陆知微与陆瑜的私情。陆慎是爱才惜才之人,私下对陆瑜甚是赏识。
他又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性格有些顽皮,与那皇宫必是格格不入。所以早就没了把知微送入皇宫的心思。
只是,陆慎的这一番私心,却并不被外人所窥。
“夫人,我原本并不想知微入宫。本来我想从陆氏宗族中选个妙龄女子。没想到会这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陆慎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听到这里,陆氏也知木已成舟,大势已去,哭得更重。
陆慎将她扶了起来,掷地有声道:“夫人,大渊的皇后必出自我陆家,先父为我陆家开创了基业,我必须要守住,否则到了地下,我没有脸面去见父亲,见陆家的列祖列宗哪。为了陆家,知微没有选择,必须入宫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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