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没有结果的比赛结束以后,不二周助便阴着脸一声不吭的收拾好球包,然后拉起仍然呆愣在原地双眼失神的不二裕太就直往医院而去。
虽说晴空抽杀是个厉害招式不假,但对于他这个骨骼还没完全发育的年纪来说,却是会对手臂造成不小的压力。
终归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这份融于血脉的骨肉亲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割断的,就算不二裕太与他相龃龉,自己也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青学众人见不二周助浑身散发的低气压,也都没敢多话,只是瑟缩着身子目送他们一路离去。
菊丸英二抱着大石的手臂,担心道:“他们两个……不会有事吧……”
今天场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所有人预料,毕竟谁都不曾想到,他不二裕太居然会为了一个外人,与自己亲哥哥发生如此大的冲突。宁愿输掉比赛,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护着观月初。
但追根究底,这件事从最初开始就是由他们兄弟俩自身的矛盾所引起,除了他们自己,谁都无法去替他们解这个结。哪怕是同为一队队友,也没有立场对这两人的事多加干涉。
手冢国光望着二人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良久方才开口道:“交给不二自己处理吧。”
这边不二周助拉着失魂落魄的不二裕太来到医院,后者全程都像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反应也没有,任凭各种仪器在他身上来回检查。
不二周助亦是沉着一张脸,给不二裕太挂了号后便没再讲半个字,任由护士带着他去往各个诊疗室。
周围病人或是医护都明显感觉到了这个清秀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森冷凉意,不由自主的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后低着脑袋默默远离了他。
做完各项检查,医生最后得出的诊断结果是手臂肌肉略有疲劳。对于这个结果,不二周助稍稍松了口气,在医生嘱咐近期运动不要过量后,他道了谢,便拉着依然处在恍惚中的不二裕太离开了医院。
并肩走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二人缄口无言。
然而当他们走到一家便利店门口的时候,却见不二裕太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盯着这家店出神许久,好似想起了什么事,一转身子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看到有人进店,店员微笑着向他礼貌问好,“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一直默然不语的不二裕太在这时终于出了声,问道:“请问有冰袋吗?”
“有的,您稍等一下!”
店员说完,便到角落冷冻柜里拿过一包十袋装的,再快步返回收银台递给他,“您好!一共一百五十円!”
“谢谢。”
付了钱,不二裕太从球包里取出毛巾,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冰袋裹好放在包中,才迈起步子慢慢走出了门。
不二周助默不作声的看完他的动作,最终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关心,跟在他后头试探着问道:“……裕太,你手臂不舒服吗……为什么要买这个?”
“……嗯?我给观月前辈买的。”不二裕太一个人走在前面,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他经常会头痛,这次比赛输了,他一定很难过,万一到时再犯头痛,我们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他想起当初,那个少年犯了痛症倒在地上,全体圣鲁道夫部员都呆在当场手足无措的模样,浅清瞳孔里眸光浮动,“我要把这个带回去给他……”
不二裕太低声自语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已然停住脚步,脸色变得愈来愈阴沉的少年。
“裕太。”不二周助语气听起来宛若寒冬里的冰霜,“你还要回去么。”
不二裕太顿足。
“当然。”他眼帘微垂,眼睫覆下的阴影遮去了眸中道不明的情绪,“我是圣鲁道夫的队员,自然要回去。”
不二周助双手开始慢慢收紧。强压着心中郁气,他道:“就算你因此而受伤,你也依然要回去么。”
不二裕太将手臂左右来回动了动,不以为然道:“不是没事么。”
“裕太!”不二周助死死咬着牙,声音低哑,“……他已经说过让你离开了。”
不二裕太嗓音有些颤抖,却依然强装正常道:“……他只是生气了,生气我没有赢下比赛,我回去跟他道歉,他会原谅我的。”
不二周助脑中的弦在这一刻尽数断裂,却仍保持了一丝理智没有冲上去,“观月初就真的值得你做这种牺牲?!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因为……”抬眼遥望着远方的夕阳,不二裕太缓缓说道:“他是观月前辈啊……”
他的……观月前辈。
-
观月初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轻轻推开了回忆中那扇半掩的古旧木门,仿佛觉得自己宛若于这千载轮回的漂泊岁月里,再回当年那片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的西子湖畔。
画船载酒,急管繁弦,玉盏催传。飞花台上,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
歌舞升平,万国来朝,无数文人墨客齐聚此,天下无不盛叹之。
然久盛必衰。眼前景象骤然崩塌,烽火席卷洛阳,战乱直逼潼关,二十万将士白骨累累,山河就此破碎。
烛火摇曳,帐内残影憧憧,他依稀听到了自己记忆中,熟悉又久远的声音。
“二娘子,此行九死一生,今次一别,怕是日后再无机会相见了。”
“将军不必多言。目下狼烟四起,人命轻如草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再者若叛军南下江淮,后果更将不堪设想。今日若舍妾一人性命可换得几家妻女相聚,母子团圆,纵是身死又有何妨。妾知此行一去难回,便请将军今夜以茶代酒,为妾送行吧。”
……
观月初从睡梦中悠悠转醒的时候,入目便是窗外刺眼的阳光。他微微蹙眉,下意识伸手挡住了这大片日光。
“呀!”刚在旁边替他取下吊瓶的护士平野惠见状,喜道:“观月君醒啦?我这就去喊北原医生!”说完,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看样子……他睡了很久。
观月初勉强坐起身子,略略扫了一圈周围环境后,又心生疲倦的合起了双眼——他又回到这里了。
平野惠出去没多久,他就听到走廊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本以为那人要推门而入,却不想他在门口驻足了好一会,才将房门徐徐推开。
看来……他还是怕吓到自己。
观月初慢慢睁开眼,一位身穿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俊秀男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北原晴斗看着他许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所有涌在喉头的话语全数化作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醒了。”他走到床前缓缓坐下,“好些了吗?”
“我没事的。”观月初轻声道。
“没事么……”北原晴斗冷笑一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那天的举动会让你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观月初毫无血色的苍白嘴角微微弯了个细微弧度,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北原晴斗的手上,安慰道:“所以不要担心,我真的没事。”
看着少年柔婉的笑容,北原晴斗实在难以说出什么责怪的话,转而冷道:“那个不二周助胆子确实大,竟然敢在完全不了解对手的实力之前就连让五局。呵,如果你身体无恙的话,哪怕他如有神助,也再无翻身可能。”话罢,他又冷哼道:“自以为是的报复,不过是场笑话而已。”
“赢了又如何呢……”观月初轻轻靠着枕头,叹道:“即便我赢了,野村……也不是手冢的对手。”
转头看向窗外万里无云的晴空,他又慢道:“他们还小,何必让他们来承受人生中这份失败的负罪感呢。”
“他们还小?怎么你年纪很大吗?”北原晴斗被他的话给气笑了,“他们不能承受,那你就拿命来替他们承受吗?!”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又有些重,他深呼口气,沉默半晌,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你从小就很懂事,但你别忘了,你也只是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姑娘啊。”
多年前的往事开始一幕幕浮现眼前,北原晴斗别过头,俯身将双肘撑在大腿上,闭眼许久,才又道:“……当初我答应过阿初要好好照顾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
缓缓抬手扶起额头,他再一次出声道:“他那么爱护你,要是知道你如今这副模样,他的心还不得疼死么。”
观月初玲珑剔透的指尖在这刻忽然颤了颤。他眉眼低垂,好长时间没有再说一句话。
时间在两人的寂寂无言中悄然逝去。
“丫头。”
不知过了多久,北原晴斗终于开口低声道:“跟我回德国吧,雷特鲁教练一直都很疼爱你,他一定会联系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为你治疗的。”
观月初慢慢蜷起双腿,将脑袋支在膝盖上,好一会才摇了摇头,用极轻的声音道:“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北原晴斗不禁问道:“不错,就读圣鲁道夫,带领圣鲁道夫网球部成为全国冠军的确是阿初当年的心愿,但你们现在已经无缘全国大赛,你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没有理由么……
观月初想到,在都大会的时候,乾贞治曾经带着讽刺意味的夸赞他的数据很厉害,而那时他说并非如此。
他只是……
相信圣鲁道夫的未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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