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桥边坐了有一会,待到日头逐渐向高峰行去的时候,观月初才开始收拾着东西向迹部景吾告别。
不过,在她婉拒了迹部景吾对她发出的去往他家附近网球场的邀请后,那少年便挑了挑眉,顺手勾起了她放在围栏上的酒壶。
“既然拒绝了本大爷的邀请,那么这壶酒,就当你给本大爷赔罪了。”
他抚着头发这么说道。
而面对着少年这种若无其事的无赖行为,观月初显然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当她见到原本属于她的酒壶已经被那少年牢牢握在手心之后,她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并非什么贵重之物,迹部君若是喜欢,拿去就是。”
虽然她这么说着,但是,在她看到那少年随性地勾着酒壶,真就这么毫不客气的转头就走的时候,观月初还是忍不住站在原地抽动了下嘴角。
……真是个我行我素的小孩。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另一面——迹部景吾正将酒壶挂在手指上,在身前小幅度的摇晃着。
想到身后那个黑发少年现在的表情,他嘴角就止不住的往上扬,就好像心头突然冒出了一个手拿钢叉的小恶魔,将他心里的某个恶趣味填得满满当当。
被本大爷耍了吧!
哼!活该!
谁让你刚才戏弄本大爷的!
这个性格向来骚包的少年,恶劣的报复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另一边,观月初望着迹部景吾渐行渐远的背影,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默默离开。
这地方距离市区还是有段距离的,大概走了有十五分钟,观月初才走到了最近的公交站,在转乘了两趟车后,她才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东京综合医院。
轻车熟路的乘着电梯上四楼,这层里不少医护人员都与她熟识,看见她过来,都亲切地和她打着招呼,她也一路微笑着和众人点头问好。
在转了两个转角,又顺着走廊走上了一段距离后,她才终于落步停在了房门前,轻轻叩响了门。
“请进。”
男人清冽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观月初将指尖落在门把手上,微微使力,木质的房门便被她缓缓推了开。
“北原哥。”
听到少年柔婉的声音,正在低头写着病历的北原晴斗这才将眼眸抬起,“阿心?你怎么过来了?”
观月初浅笑半分,慢步走上前,将自己口袋里的微型收发器放在了北原晴斗的办公桌上,说道:“我来将这个交还于你,还有,替我谢谢雷特鲁教练,多亏有他,才让我平安渡过这一劫。”
北原晴斗闻言放下笔,伸手将收发器拿起放在指尖里,端详半晌,然后才抬眸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笑了笑道:“你不用专程跑一趟,这东西在德国训练基地里多得是,他们也不缺这一个。”
“我知道。”观月初点点头,接着说:“不过,还是劳烦你替我向雷特鲁教练道谢,辛苦他为了我,特意用专机将东西空运到日本。”
北原晴斗坐在原处沉默了会,才顺手将手中物什放进了抽屉,问她:“你为什么不自己跟他道谢呢。”
半天没有回话。
“阿心。”北原晴斗轻叹道:“雷特鲁教练还是很关爱你的,你真的不打算和我回德国吗?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已经——”
“好了北原哥。”观月初轻声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突感身子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也不再看男人的反应,仿佛逃离,又仿佛躲避般,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随着大门“嘭”一声关上,房间内再次恢复寂静,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只回荡着男人的呼吸声,和他沉重的叹息声。
阿心。
如果阿初泉下有知,他绝不希望当初他用命保护的妹妹如今拿命来报答他。
就读圣鲁道夫,带领圣鲁道夫网球部成为全国冠军的确是阿初当年的心愿,可是,这所有的心愿,又怎及得上你的喜乐健康?
阿心,你的平安是阿初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你才是那孩子,在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啊。
可惜,执念已入魔,终归……不过痴人罢了。
观月心怎会不懂,她又怎能不懂?
但即便懂了,她也始终无法坦然跨过心里这道坎。
作为已逝之人,她本该顺应轮回,过忘川,饮奈何,却不曾想天命与她开了个荒唐已极的玩笑。
她成为了一个侵略者,厚颜无耻的占据了这个名叫观月心的孩子的身体,打破了她原本的人生轨迹,也剥夺了她应该有的大好人生。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慢慢去接受,去适应,怎样以观月心的身份,替她完整活下这一世。
岂料……一切都事与愿违。
她应该要好好活着的。既然当初她霸占了这副身体,那么她无论如何都得保护好这个叫观月心的孩子,保护他们观月家唯一留存下来的血脉。
可是她却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本就是个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人,是她的出现,才让他们观月一家的生活强行脱离正轨。她忘不了曾经午夜梦回时,那些如浪潮般的愧疚堵在她心口,生生将她从睡梦中惊醒的场景。
在那无数个夜晚,她都会抚着眼角湿润的痕迹,一个人静静地蜷缩在空荡漆黑的房间里,再不入眠。
她的人生盛载了太多人的期望,不论她是观月心还是萧婉,她都有责任好好保护这具身体,才不算辜负当年观月家对她的恩情。可惜……仅凭她凡人之躯,终归是难与命运做抗衡。
她到底是选择了放手一搏。
既然连这最后的生命都留不住,那么,至少在自己大限将至时,她能完成那孩子当年遗留的心愿,如此,便也算对得起自己活过的这一世,却不想……原来她还是逃不过这天意弄人。
慢着脚步来到走廊半开的窗户前,今日天阴,就算是正午也见不着太阳,早晨一场细雨润湿了夏季,让她这会儿觉得空气里有些潮。
窗外的阴云将她脸色衬得有些苍白,浮动的微风勾起了她额前一缕发丝,她仰着头,闭眼深呼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心绪能稍稍平静一些。
扶着鼻梁上的不透明眼镜,她再次睁开了那双幽若寒潭的瞳眸,伴着这条寂静的长廊,转身往外走去。
然而在她走到转角时,却蓦地听闻前方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嬉闹声。
“幸村哥哥!你快过来!我妈妈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西村君你慢点,小心别摔着。”
她思绪本就有些恍神,一时也无心去理会,却没料到那孩子竟在她转角时与她撞了个满怀。
“哎哟!”
眼见那孩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观月初这才仿佛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这少年捂着额头泪眼汪汪的模样,急忙蹲下身子询问道:“抱歉,你怎么样了?”
西村和马倔强的瘪了瘪嘴,摇头道:“没、没什么!我不哭!”
观月初听着他的话,不觉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好,不哭,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本来还远远跟在这孩子后面的少年见状,连忙快步走上前,蹲下身,一边小心扶起这孩子,一边看向观月初,关切道:“抱歉,你没事吧?”
“没事。”
她抬眼间,清澈的黑眸里便如叶落湖泊一般,晕开了眼前这个明月少年如画的容颜。
清风吹拂着两人的发尾,空气中飘散的淡淡清香似乎驱散了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两个宛若人间琼玉的少年,就这样于此时此刻互相对视着,将这午后时间定格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幸村精市静静凝望着眼前的少年人,许久,才浅浅一笑。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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