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娆坐在沙发上,看在电视柜上的照片。
注意到她的视线,周奶奶叹了口气。
“你林叔叔要是还在,得四十岁了。说不定我们还能有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小孙女呢。”
听她这样平淡的说出老两口一生不能被提及的那件事,江娆倏地觉得心被攥住了一般。
握着周奶奶的手,头靠在她肩上,撒娇般的说:“没关系啊,我就是您孙女。”
听江娆这样说,林爷爷笑了,拍了拍她的头,“好,我们阿月是亲孙女。”
快要天黑,江娆告别。临走之前,周奶奶从手上摘下一个檀木小手串,有一块草灰色的小流苏在旁边坠着。
是周奶奶戴了很多年的那个。
摘下来,戴在她手上。
握着她的手,拍了拍。
“阿月,明天,周奶奶陪你去吧。”
江娆愣了愣神,弯唇点点头。
西庆很冷,走在熟悉的大街上,江娆说不清此刻的情绪。
路灯,明月,车流,是家乡的夜。
树影婆娑,江娆咬了咬嘴唇,伸出手,嗅了下手腕上那串檀木手串。
沁人心脾的檀木香。
街上行人很多,她无比孤独的穿梭在其中,她大可以选择公交或者打车,但她还是选择走步,走过了一条接着一条熟悉又陌生的街。
冷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突然想到,六年前,爷爷在医院去世。
他很安静,没有痛苦的走了,走的那天,可是个大晴天,他们还刚约定好,等他出院就要陪自己去过国庆假期。
可他就那样走了,只留下江娆攥着他衣角久久不肯撒手,到最后被江涛扯着回了家。
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家,用钥匙开了锁,拉开门走进去,再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发呆。
只有她一个人,只剩她一个人。
烧了一壶水,倒在杯子里,拿到自己的房间。
杯子还在向外冒热气,江娆把手放在上面取暖。
无意间抬头,看见书架上那本自己六年前读过的书。
泰戈尔《飞鸟集》
‘theworldhaskissedmysoulwithitspain,askingforitsreturninsongs。’世界以它的痛苦吻我,却要我回报以歌声。
这本书的旁边,是毛姆的《刀锋》
爷爷生前买给她的,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他就去世了,然后,这本书就被放在书架上一直到现在。
江娆好像被指引般的,手伸过去,取下来那本。
翻开,一张纸掉落在地。
江娆弯腰捡起,看到折起来的纸张背面,是那个熟悉的字体。
倏地一怔。
爷爷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写字很漂亮,就连自己的字都是爷爷手把手教的。
把已然泛黄的纸张翻开,她一字一顿的读:
‘这封信,写给我最爱的阿月。爷爷,只能陪你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你要好好走,健康平安的走。
阿月从小就是个好孩子,爷爷知道,原谅我没能给你留下太多存款,接下来,还是要靠你自己。
我和你奶奶,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保佑你一年又一年。
没能教出一个有担当的儿子,是我的失职,爷爷给你赔个不是。
没能亲眼看到你长大,没能亲眼看到你幸福,是爷爷这辈子,唯一的遗憾。记得你小时候总是问我,这个世界上连爸爸妈妈都不爱你,是不是没有人会爱你。
不是的阿月,爷爷爱你,奶奶爱你,阿月还要学会自己爱自己。如果以后,你找到了那个像爷爷奶奶这样爱你,或是比你自己还要爱你的那个人,一定要告诉爷爷,这样爷爷才放心。
江娆,这个名字是我取的,风鸿洞而不绝兮,优娆娆以婆娑,爷爷希望你的一生都是春天,在春风里翩翩起舞。
爷爷不希望你出人头地,只求你平安安稳的度过一生。
我们阿月,过得太苦了。
惜别——永远爱你的爷爷’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晕开几个字迹。
后来实在忍不住,坐在地上大哭。
双手捂着脸,不想让泪落下,可是没什么用。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的江娆更孤独。
眼泪布满脸颊,眼睛痛的睁不开,抽噎着,江娆看着纸上的字迹一遍又一遍。
她很难受,特别难受。情绪时隔六年再一次爆发,这次也是真正意识到,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江娆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卫生间,想要洗把脸。
镜子里的自己憔悴至极,眼睛又红又肿,布满红血丝。头发乱蓬蓬的,额头还有一条结痂的伤口,是昨天不小心磕到桌子了。
随便消了下毒,洗了把脸,刷牙。
在衣柜里找了个帽衫套在身上。随便扎了个马尾辫。
手机在充电,拔下来,下了楼。
在楼下早餐店随便买了杯豆浆,很烫,正好给冻得不行的手缓了一缓。
周奶奶在等她了,看到她额头的伤口,还微微一怔,嗔怪的让她以后自己注意一点,不要再伤了自己了。
给她贴了一个小创可贴,还算放心了点。
街角有一家花店,叫做永和花店,江娆站在路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
买了一捧白色的菊花,中间穿插了一个黄色的。
还挺漂亮。
墓地在郊区,江娆打了辆车去。
天阴沉,又冷,司机的车窗开了一条缝。冷风倏地吹进来,刺得江娆额头的伤口有点疼。
耳机插着,没有播音乐,只是扭头看向窗外。
过了有一会,到了目的地,江娆付了钱下车,让司机等她一会儿,还要回家。
郊区这边人少的可怜,只是墓园旁边零星的有几辆车。
周奶奶在车里等她,江娆自己去。
一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她慢悠悠走过去,把手里捧着的花放下,而后蹲下,抱着膝盖,久久注视着那个名字。
“爷爷,你过得还好吗?我过得还不错。”
笑了笑,眼泪不自主的往下流。
“我爸,过年的时候走了,您见到他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接着说
“我以后来看你的时间肯定越来越少,但是您别担心,我过得挺好,真的。”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在那边,也要好好生活。”
江娆颤颤巍巍伸出手,擦了落在墓碑上的雨水。
雨水掉在菊花束上,她清晰的听到了小鸟飞过的声音。
走出墓园,上了出租车,周奶奶慈祥的笑了笑,牵过她的手。
“奶奶带你去个地方。”
到了伶山脚下,她们俩下了车。
江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拉了拉周奶奶的衣角。
“奶奶,这是要去哪?”
周奶奶笑笑,牵着她的手向山上走。
一边走,一边说着:“半山腰,有个寺庙。很灵验的。”
来向菩萨保佑阿月平平安安
……
寺庙的香火味很重,带着淡淡的檀香,江娆倒是不觉得刺鼻,反而很喜欢闻。
寺庙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人来上香磕头。
还能看到僧人在扫地。
江娆跟在周奶奶旁边,她干什么,自己就学着做什么。
又去求了平安符,周奶奶给她一个,江娆自己又求了一个。
周奶奶看了她攥紧的平安符,笑了笑。
牵着她到菩萨殿,蒲团前。
周奶奶告诉她,要向菩萨请愿,要请求菩萨庇佑。
江娆学着周奶奶的动作,跪在蒲团上,闭着眼双手合十,两根中指抵在鼻尖。
她心里空落落的,没什么愿望想实现。
有什么东西冰凉,落在脖颈上。
江娆从蒲团上站起来,
明明十月才刚刚开始,却下雪了。
小雪纷纷扬扬向下飘,可惜气温不够低,雪落在地上就消失不见了。
抬头看向天空,那些雪花往下,落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
“阿月。”周奶奶轻声唤她。江娆这才算回过神来。
阿月这个小名,听爷爷说是她奶奶取的,她出生那天晚上,明明是个阴天,却能看到月亮,很圆很圆,奶奶说是因为江娆出生,才把看不到的月亮变出来了。
可惜了,在江娆记事以前,她就走了。
爱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
听说伶山寺很灵验,江娆在这留下一个愿望,别人都不知道,只有她和菩萨知道——
希望她爱的人都能平平安安。
国庆假期还有两天结束。江娆提前飞回延宁,又是雨季,一直灰蒙蒙下小雨。
感冒一直没好,嗓子哑的不行。
林雨嫣提前回了宿舍,这会儿就她们俩。
“娆娆,你这也太容易生病了,抵抗力有点低吧。”
正给她冲感冒药剂,听到她又打了个喷嚏。
看江娆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却拧着眉头,不得不说,感冒太难受了。
过了几天,感冒总算是好了,爷爷的信被她放在手机壳里,有点鼓,但问题不大。
江娆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上不到两千字的论文发愁。
寝室里她们四个,方林学习最好,这时候排着队让她帮忙改论文。
中午,天可算是放晴了。
一连几天的雨让江娆心情差到极点。
今天有课,就随便穿了件宽松卫衣出了门。
右耳耳骨又新添了一个耳洞,没保养好,发炎了,又红又肿难受的不行。
坐在阶梯教室里,旁边的林雨嫣熬夜看剧这会儿睡得正香。
江娆伸手,轻轻挠了挠耳骨周围的皮肤。
可算是缓解了一点痒的感觉。
拍了张自拍发给季菡年,还发了【疼死了】
季菡年坐在叶教授对面,只是瞟了一眼手机,看到月亮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把手机拿过来,解开锁屏。
点进聊天界面,看她发来的消息。
一个侧脸,没看镜头,耳廓红肿,上面一个纯银色耳钉。
季菡年看着照片正发愣,以至于叶教授叫他都没听见。
站在叶教授一边的许珍祎又提高声音叫他。
这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叶教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把视线转移回电脑屏幕上。
季菡年摇摇头,答到:“没什么,老师叫我什么事?”
“来,你来看这组数据,是不是有点问题?”叶清传指了指电脑屏幕。他赶紧起身走到旁边去,看向叶教授指的那个地方。
“等会你跟你许学姐去打印室把报告打印出来,然后再去做一组实验,要精确一点的。”
季菡年这才回头看了眼站在一边的许珍祎。
点了点头,没什么多余动作。
捏着叶教授给他的u盘,他站直身子往外实验室外走。
许珍祎也赶紧跟上他。
虽然季菡年才大二,可他理论知识好,又是个乐意研究的人,所以叶清传从大一就一直带着他,除了学业以外,还会带他一起做点研究所的理论研究。
叶教授总是说他是个好学生。
打印室在隔壁楼。
三个系共用四个打印机,每天都有不少人排队,就这会儿,排队的也有不少人。
季菡年还穿着实验室里的白大褂,旁边站着许珍祎,小心翼翼跟自己找话题。
出于礼貌,她抛出来的话题他都会回答,却也只是回答,从不说什么多余的。
这边的江娆在教室里被耳骨钉折磨的生不如死,看他还一直不回自己微信。
又打开手机看,一条论坛推送,落在屏幕上方。
点开论坛一看,是季菡年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还穿着白大褂又说有笑。
江娆冷笑一声,越看越生气。
索性关了屏幕。
用手随意梳了梳抓了抓头发,手抵着下巴,听起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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