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柳氏浅唤了下。
任从安的目光随即落到柳氏的身上。
柳氏撩起眼皮看她,不动声色又移开。
“这儿是萃雅阁,往后你就住这吧。”语气轻缓而有距离感。
任从安昂起头,镂空的雕花窗桕中透射些细碎的日光,细细打量一番,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侧过身,标准的女子闺房映入眼帘,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舒惬闲适。
“伯母有心了。”
柳氏闻言笑了笑。
“你喜欢就好。”
轻凉的语气轻飘飘的,犹似含风中轻盈,风势正急时,又猛地一转:“肃王爷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语气轻快到任从安还未听清,甚至还觉得自己听错时,柳氏又说道:“你先歇息吧,你姐姐那还有些需要伯母过目的地方,伯母就先不陪你了,照顾不周之处日后再补回来,安安见谅。”
柳氏抱着微微歉意,眉眼极是温柔,仿佛那一瞬间的尖锐和狰狞是假的。
但对于任从安来说,她的恶意也好,好意也罢,初到一个陌生环境见到的也是陌生的人,少点接触对她来说更好。
这般想着,任从安不由自主低下头,垂眸保持着乖巧样说,“伯母去吧,安安正好有些累了。”
这幅乖巧静美的模样,柳氏的目光闪过一丝满意和精光,别过面孔吩咐道,“一会,我会派几个小丫头过来照顾你,晚间吃晚膳时会让人来叫你。”
“有什么事就使唤下人去做就好了。”
柳氏停了一停,从眸光看向身侧随行来的老嬷嬷,“安安初到国公府,一切应是两眼抓蒙的,王嬷嬷跟了我许多年,这样吧,王嬷嬷今后就跟着你吧。”
“伯母这,王嬷嬷应是跟了你很多年。”任从安道,“我怎么能横刀夺爱呢。”
“安安。”柳氏细细地说道,“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处置她就怎么处置她。”
…任从安一呆。
话都说到这了,任从安只能接受道:“安安谢过伯母。”
柳氏见状,一拍手笑道:“说什么谢不谢,都是一家人。”
笑吟吟的,让人感觉很亲近,可是又无形将人阻隔在外,任从安说不得此刻的感觉,她更倾向是自己的错觉。
望着远去的柳氏,任从安忽然有点骨累筋麻了。
“姑娘,是要歇下了吗?”
柳氏走了留下了王嬷嬷。
王嬷嬷甫一出声,任从安目光落到她身上,是一个老妇,平平无奇,是每一个大家里都会有的一个角色,任从安笑了笑:“正觉得有点累了,憩一会神就回来了。”
见那王嬷嬷还站着不动,任从安便又道:“你先下去歇着吧,有事我叫你。”
话一落。
就有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安安”。
任从安一眼扫过去,回绕盘曲的走廊尽头,任青英的身影朝她蹦蹦哒哒地走来。
她喊道,“任青英。”
“你没大没小,要叫哥。”
任青英手长脚长,迈出的步子也大,没一会就走到任从安跟前了,嘴巴里念着“萃雅阁,没想到娘给你安排到这了。”说着他眼睛扫量里头一眼,拉着她前一步,笑吟吟地说道:“安安要不要去见见姐姐。”
此话一落,任从安便有些迟疑。
初到异国国公府,应少接触一些人才是。
可任从安这会想到了些事情,她轻颤了眼睫,嚅嗫地说道:“姐姐?会喜欢我吗?”她扮演着一个初到异乡怀揣着不安的小姑娘。
“怎么不会呢?”任青英反看了她一眼,倒是意外她会有这样的神情,“小时候姐姐最喜欢你了,那个时候三叔来接你的时候,你还扒着姐姐的手不放呢,你忘了吗安安。”
“是吗。”任从安的眼睛闪了闪,“时间太久远了许多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
任青英也只是那一问,见任从安有迟疑,拉着人出来边说,“你就当我陪我去好吧。”
“不然姐姐又该逮着我说我皮猴了。”
任从安这会,意从心起眨了眨眼睛:“那,就陪你去一下下吧。”
从闵国到齐国的路途中,足够让任从安和任青英变得熟络。
任青英叽叽喳喳性格外向,在路上时也驱散了任从安心底的徒然离国置于陌生环境的些不安和惶恐。而任青英也是真的喜欢突然多出来的妹妹,任从安来了,他就不是老小了。
任从安唇边噙着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惶恐和不安渐渐变淡,越来越淡。
……
任青愿大婚,新郎何渊是赘婿。
任从安也是刚刚才知,心里还微微地吃惊。这个年头,入赘的男人往往会被人看不起,徒然听到的时候,任从安还感觉到新鲜不已。
但知道些许内情之后,任从安便沉默下来了,一路低着头跟着任青英。
任青愿和何渊能走到一起是真不易。
敏珩舟呢,他是不是也看中任国公府的这一点才将她塞到这里,任从安不自觉地多想,心口化开成钝钝的痛。
她想他了。
想闵国的一切。
任从安只记得自己恍惚地问任青英:“皇帝肯就此罢休吗?”
也记得任青英那张俊俏的脸忸怩转过来说:“姐姐已许了人家,一女怎可许二家。皇帝纵是有意,那也还得顾忌脸面。”
脸面。任从安心底咕哝了一声:任青英你说这话时,脸能不能别那么白,你自己悚不悚。你还不知道吧,你们皇帝的脸面都丢到闵国捡不回来了,声名狼藉了。
不过纵是心底吐槽,任从安脸面上也没说出来。
任从安挺直了背脊,眸光清澈,心里头倒是对任青愿生了好奇之心了。
任青英说:“姐姐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任从安笑吟吟地。
走了一会,逛了小道,没一会,任青英便带着任从安来到了任青愿的绣阁了。
屋中宽大亮丽,许多人进进出出,任青英带着任从安进去时,场中忙活的人都看过来了,任从安也览尽了场中人景。柳氏果不其然在这,有一大群人围着一处梳妆台,叽叽喳喳地讨论,梳妆台的女子似是感受到了众人的异状,探了个脑袋偏了偏身子朝任青英和任从安这看来。
眨眨眼。
“叮”的一下,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场上的人神色千奇百态,任从安似能走到那梳妆台前的女子身侧,轻轻地,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有一双似能直击人心的魅眼,朱唇皓齿,云鬟雾鬓似的秀发,澄澈且清润脱俗的气质扑面而来。
大抵有一种美是人还没见实,你便本能感觉扑天盖地的窒息美了。不知道是谁点醒了这一幕,场上各有事做的奴婢下人又动了起来,倏地一下,景全活了,有道是活色生香就是说。
“英弟,你怎么来了。”
那美得如同九天瑶池上的仙子清扬且清甜的嗓子响起,仙子的目光从任青英的身上移到了与任青英一道来的任从安身上,那双摄人心魂的魅眼像嵌了最美丽的宝石一样,忽闪忽闪的。
“咦?这是安安吧。”
…任从安脸红了。天啊这是那来的小仙女。
众所周知,十四殿下从小就活在美人堆里,因此她对一般美人几乎免疫。让她脸红的以前只有一个敏珩舟,现在又多了一个…任青愿。
一时间,屋中所有纷吵的杂音没有了,所有的目光都往任从安看过来,瞬间就像火辣辣的毒日头扎在她脸上。
任青愿瞧见了任从安脸都红透了,呆呆的,蒙蒙的。心想道:真可爱呀。
遂已“噗嗤”一声轻笑为任从安化解了尴尬。
任青英回头瞧任从安,任从安脸仍红红的,心里可得骄傲意满了,眼神一个劲得朝任从安挤眉弄眼。
任从安从他的眼神中概括到了精髓:看吧我姐姐很漂亮吧。
任从安回他一个一记肯定的眼刀:真没骗我。
不过,任从安也没尴尬,坦坦荡荡道,“青愿姐姐。”
任青愿抬眼看她,双瞳里熠熠生辉,明眸皓齿,扬起了一个笑容,绝艳脱俗,好似站在她身边空气也清香了。任从安恍恍惚惚地想着:也不知道那何渊吃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得到这个美人的青睐。
若非皇帝有意,任青愿也不用那么急着嫁人吧,不过,男方既是入赘的,任青愿嫁不嫁人也都没什么差别。
任从安也咧嘴笑了。
柳氏看着任从安,微微一笑:“青英你怎么把安安带这里来了,舟车劳顿之疲你这泼猴你皮实不累安安是个女孩家易疲,真是太不体贴了,”
任青英与柳氏两下目光一撞。
任青英笑道:“娘,你可别看安安长得娇娇弱弱的,她狠起来一拳抡死几个壮汉是没问题的。”
“…”任从安。
任青愿笑骂道:“你这样说话,我都替安安叫屈了,你看安安的脸色。”
这么一打岔,空气缓和不少,任青愿不由地继续说道,“安安要不留下来陪我吧。”
“娘,从小我就希望羡慕别人家有小妹妹,我好不容易有个妹妹,我可喜欢安安了,安安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花绳吧?我有好多体己话要跟安安说呢。”
任青愿冲着任从安又眨眨眼,时光与记忆轮回交错,任从安一下惊醒,并为后两句感到心虚,整个人变得僵硬和异动。
任青愿一直对任从安印象不错,小时候还是个掉牙的娃娃,长大后也出落得像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见安安这般可爱,她多少那点坏趣味又起来了。
柳氏见女儿那般笑容,便也点点头答应了。
她生得这三子,她独独疼爱大女儿,疼爱她盖过其他两个,恨不得掏尽一切疼爱她。常言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大女儿待她何不就是如那贴心的小棉袄?
因此,大女儿的这点请愿她还是愿意答应的。
若不是皇帝有意,柳氏还想把女儿留几年,不想她这般早早嫁人,为人/妻子,经生儿育女之苦。
任青英浅笑吟吟:“傻了吧唧的,呆头呆脑,不知道安安像谁。”
任青英看着任从安,任从安抬起眼眸,互对眼色,眉飞色舞,柳氏将一切看在眼里:这真是一幅和谐的画面。
任从安瞪他一眼,回道:“反正不像你。”
众人发出笑哈哈的笑声。
任从安在这种熟络的笑声中感觉呼吸有点难了。
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没有在意到新来的安安小姐很不安。
任青愿留意到了。
她也听说过一些发生在任从安身上的事,怕任从安自己闷在心里,任青愿拉过任从安到身边说,“安安我还没去过南州呢?”
“听说那里的景色很美?”
任从安被拉到任青愿身边,其实她也没有在南州待多久,但巡州以来,她只能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来,脸上刚开始还有抹牵强的笑意:“亭台楼阁,水榭人家,南州人注重小巧精致的装修风格,风时有谧好,静时有惬美,黄霞漫天余昏时,就会有种晚霞行千里的悠闲自在的感觉。”
任从安说得很美,语声也清脆动听。
只是越说越下去就带上了点悲情:“只可惜,美丽的东西总是消失得很快,我在路上已经见过太多残楼断瓦,南州的繁荣去得也快,有人逃有人亡…”
任从安说得动情时,只到任青愿的一声“安安”,她惊觉,一屋子的人都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好似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任从安反应过来,抬手拭去脸上的不经意流出的泪水。
任青愿愧疚的眼神顿时下来,“安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问你的。”
“咱们不说这些了。”
“你一路走来已经很不容易,那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在想了。”
“你回到这里,就是回到自己家,你就是我的妹妹。”
…
仆妇们从任青愿的闺房出来时,议论纷纷。
“安安小姐真扫兴。”
“嘘,你别这么说,她一个孤女能千里迢迢来到齐国已是不易了。”
“是二公子去接的她…”
“呀,闵国现在不是正乱着吗?她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啦。”
“听说是在肃王爷手中接回的…”
“肃王爷?!”
“当真?!”
“当真!”
“小声点!别说了!”
出现在亭湖边王嬷嬷扫了她们一眼,“非议主子是何等罪?不要舌头了是不,手那么闲去柴房找点事做。”
仆妇瑟缩了一下脸,唯唯诺诺的应是。
王嬷嬷见远去了的仆妇,一脸黑沉地向柳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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