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曈没有放慢脚步,在柜台添了茶后径直走回餐桌。直到早餐结束,她都没提起部份玩家身上有香味这件事。
吃完饭,祝凌提出去洗手间,林昱曈跟了上去:“我怀疑周围有的玩家不是真人,起码被夺舍了。”她小声对祝凌说,“我刚才经过几个人,在他们身上都闻到了符纸的气味,很浓,不可能是道具。问题是我从没在谁身上闻到过这种气味,连npc身上都没有。我怀疑这几个人是中途被关卡掉包了。”
“你怀疑这是关卡给我们增加难度来了,所以刚才没说。”祝凌头都没低,从背后看根本看不出两人在说话。
林昱曈小声嗯了一声。
“不错。”祝凌夸道。随后两人就没再说话了。
两人回到大厅时,刘纹正在找伙计打听清临河的地形,刘崎在他身后站着,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这几天水势没那么猛了,河边没封路,几位过得去。”只听那位伙计说,“几位客官不知道,前几个月山里突然连降暴雨,差点发大水。好在现在汛期过了,河滩上的芦苇也长起来了……不过几位千万别往河滩里走,淤泥底下有暗流,一不小心就要被卷走的!”
……不太对吧?淤泥下如果有暗流,芦苇是怎么扎根的?不会也被卷走吗?
“好端端的,提什么发大水,呸呸呸!”另一个伙计在一旁说,“差点发,那不是没发吗?快过节的提什么晦气事!”
过节?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第一个伙计笑道,“那祝几位玩得愉快!”
林昱曈也没多问,跟着祝凌和刘纹出了客栈,往小镇西侧走。等周围的行人少了,刘纹开口对祝凌说:“我昨天在山上说我不信‘戚戚亭’是得名于风声,你们似乎是同意的。”
“对。”
“因为他们那个所谓的‘节日’。”
“是。”祝凌看了他一眼,“你们听到的是什么版本?”
“一个年轻人喜欢的姑娘被献祭给了东山的山妖,他很愤怒,就趁着众人醉酒时把村里辟邪的一块玉偷走,然后躲起来,再也不见踪影。”刘纹回答。
“我们的版本不太一样。”祝凌也捡重点讲了,“是个年轻人拿着玉石打败了山妖,和爱人远走高飞的故事。”
所以共同点除了主角没变,就是有一块能辟邪的玉石,而且还给丢了。
会不会有个特殊任务就是寻找玉石?
“你们说,那个伙计让我们别去芦苇丛,是好心还是怎么着?”林昱曈问。
“怕暗流就一个人下去,剩下三个在岸上拽绳子。”祝凌回答道,“先扔几块石头。”
清临河对岸仍然被浓雾遮挡着,只能隐约看见些山体的青色。河面宽且平静,没什么浪花,但林昱曈能看出水流速度极快,只是河道内遮挡物少,从岸边才看不出什么。
一条垫高了的小路沿着河岸伸展开,两侧都不时有茂密的芦苇丛出现。区别在于不临河那侧的几米外偶尔还会冒出一棵树,或一栋小楼——清临河沿岸的地势十分平坦,所以为了防止被水淹,居民建筑一般远离河畔。离河这么近的,大多是哨塔或防洪物资的仓库。
虽说水域十分广阔,河边却几乎没有水或泥土的腥味。一只白鹭滑翔到浅滩上,在水中踱着,像是在找鱼吃。
“看什么呢?”祝凌在前面问。
“看鸟。”林昱曈正准备移开视线,却发现白鹭站立的石头有一面的形状不太对。她往前走了几步:“祝韶姐,你看那块石头,质地看着怎么像是软的?”
作为一块常年被冲刷的石头,它的棱角多半不会翘起来。
四人停下脚步,再度观察周围的环境——空气中只有湿润沙土和水藻散发出的腥味,四周没有水声以外的声音,宽广的水面下也不像是藏了东西。祝凌率先向前走去。
到了十米开外,林昱曈意识到挂在滩石上的应该是一截布料,几层叠在一起,又被敷上了泥沙,远看和岩石的肌理就有些相似。那只白鹭看见有人过去,往边上踱了两步,振翅飞走了。
动物肯靠近,应该不是什么邪门的东西。
“容容,一会你下滩吧,有什么事立刻喊我们。”祝凌把绳子的一头递给林昱曈,“系牢一点,拿好刀。”
“没事,我们应该拉得动你。”刘纹笑着说。
让林昱曈下去确实是最稳妥的选择——首先,林昱曈确实是四人里个子最小的,拉起来相对不费力。其次,祝凌让林昱曈下滩相当于把发现线索的主动权掌握在了两人手中,不会被刘纹他们坑。第三,相比让祝凌下去,万一刘纹兄弟反水,祝凌在岸上撂倒两人再单独把林昱曈拉上来的可能性更大。林昱曈能用晶体杀人没错,但晶体不能帮她把祝凌拉上来。
不过第三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林昱曈也没多废话,将绳子穿过袢带,又在胯骨周围绕了几圈以防万一:“你们争取别把我裤子拽下来。”说完,她就抓着匕首往那块布料走去。
石滩上全是碎石子,踩在上面有些容易松动。再往前走,石子的缝隙中就灌进了河水,形成一个个小水坑。挂着布料的石头处在浅水区,河水刚到膝盖。
好在这片河滩处在一个小河湾里,水流速度较慢,一时半会还冲不走她。
林昱曈走到布料前,用登山杖戳了戳,露出衣料原本的颜色——是块青蓝色的麻布,有些发灰,边上还有缝线的痕迹。她想把布料挑起来在水里涮一涮,谁知用登山杖一勾,才发现有一根系在衣摆上的绳子被压在了边上的石头底下。
不会是机关吧?
她松开手,后退了两步。祝凌在远处扯了扯她腰上的绳子。林昱曈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
她在靠近石底的位置又看见了半条被压住的裤子。
或许是下河游野泳的什么人把衣服压在石头下,不知为什么没拿走,后来河水上涨,就把石滩淹了。
不对,谁找这么鬼大的石头压衣服?
不会是在销灭证物吧?
可是那样的话把衣服往河里一扔让河水冲走不就完了吗,干嘛找石头压在原地呢?
林昱曈看了一眼边上的芦苇丛,用登山杖一拨——好家伙,还真有具仰面朝天的裸尸。
不会吧?真把尸体和衣服藏这么近!
扒掉衣服的意义都没有了好吗?
更关键的是,芦苇丛里那哥们都泡肿了,怎么也没发出什么气味啊?
林昱曈不敢大声嚷嚷,干脆走回小路和另外三人汇合:“芦苇丛里有具死尸,我看不像是自己淹死的,口鼻处太干净。”
“大概长什么样?”祝凌明显想下去看看。
“该绿的地方绿,该紫的地方紫——那具尸体看上去泡了有一会,皮肤发白,大概快剥落了。反正看着不太灵异,还挺法制的。”林昱曈回答。
“下面应该不是必死局。”刘纹说。
“那就一起下去吧。”祝凌说完,就先下了小路。
那具尸体依然那么躺在芦苇丛里。林昱曈戴上防毒面具,用登山杖拨开芦苇费力地观察着死者——口鼻发紫,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知是淤青还是腐烂了。他有几个指甲被掀开了,但甲缝里没有泥沙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尸体腰部有一圈明显比周围白。
“抛尸,不是溺死。你们看他嘴,有点像是被捂死的。而且这人死了好一会才被扒的衣服——腰上有一圈被按压的痕迹,应该原本是裤带。”林昱曈对剩下三人说。她本来就读过一些有关尸检的书,被拉进夜市后更是把能接触到的相关知识复习了一遍——不仅是为了更好地获取线索。万一有同伴被害死了,她起码要知道敌人是怎么下的手。
“目前关于凶手的线索,只有能压制住一个成年男子这一条。”祝凌分析道,“关卡应该暂时不会让我们查案。相比之下,我觉得尸体没有腐臭味这一点是更重要的提示。”
“然后就是镇里有个杀人犯。”刘纹接上,“可能也有暗示我们小心镇民的意思。”
确实。关卡里天天死人,差点把有人被杀属于特殊事件这点给忘了。
“要不要在附近的芦苇丛查看一圈,看看有没有别的受害者?”林昱曈提议道。她正盘算着应该从哪里开始,刘崎却拿出了个网兜,从尸体边上捞出了一小块白色的东西。
像是骨头,大约两厘米长,一端偏尖。
“有点像指骨。”刘纹说道,“不过也不一定是人类,灵长类都有可能。”
“还有可能是水猴子。”林昱曈面无表情地接道。
遇上这么一出,四人就没立刻离开,而是在芦苇根部搜寻起来。不一会,祝凌又打捞上来一块脊椎骨。
“是人骨头,没有趴着走的动物脊椎骨上那种用来勾住其他骨节的结构。”林昱曈凑到祝凌跟前看了一眼。
现在有意思了。指骨和脊柱,刚好和祝凌和刘纹在山上得到的骨头相吻合。难道那也是关卡给出的提示?而找到面前的两块骨头,也许就相当于在关卡的故事线上前进了一格……林昱曈又想起了山上的骨堆——河床下不会还有一个差不多的吧?
这该死的被监视感。
四人继续翻找,但他们把周围的芦苇都快撸秃了,也没再见到其他骨头。林昱曈不够高,找得格外费力,自然也没什么贡献。
快到中午时,祝凌提出在附近找家小馆子吃饭,下午直接去那个与傅公子交接的集合点。她隐蔽地朝林昱曈使了个眼色:“保险起见,我们先检查一遍瓷杯是否完好吧。下午要是拿出个碎的,说不定得被就地正法。”林昱曈立刻明白了——有的玩家的杯子灭失了,多半会趁中午的时候动手,或偷或抢,破罐子破摔拉人垫背也说不准。现在提出检查货物是否完好,也是为了评估刘纹和刘崎的危险性。
刘纹表示同意,没显露出丝毫不满,甚至最先掏出瓷杯检查。
好在十六只瓷杯无一破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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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凌想得根本没错。几人在集合点附近挑了家小茶楼等着,房间选的是二楼包房。光是吃饭这一会,她就给林昱曈指了五六个偷偷摸摸往周围藏的玩家,不知是想要偷袭还是怕被偷袭。
林昱曈看着其中一位爬树爬得裤子都要掉了,实在没忍住笑出声:“这哥们给自己选了个这么高难度的地儿,回头蹦下来,膝盖遭不遭得住啊?”
“那也比藏井里那位好啊。”刘崎指了指边上空地里的一口枯井。
确实。
两个年纪小的盯着窗外啧啧称奇,祝凌和刘纹继续淡定喝茶。掌柜的之前收到信说傅公子第三天申初会带人来收货,也就是下午三点。于是到了两点多,还活着的那三十来人就陆陆续续到了小港口边的空地上,三五成群地各自交流着。
变故发生在两点五十分前后。树上那位大哥一个猛虎扑食,从天而降,差点把树下一名女玩家压扁。女玩家的同伴见状抽出一根竹竿对着把自己也摔晕了的大哥一顿猛戳,随后好不容易将自己队友从肉堆底下拽出来。那女玩家刚从茫然状态反应过来就开始哭——她的瓷器是用包袱装的,没有外壳保护。刚才她被狠狠砸在地上,小瓷杯碎了三个。
其余人像是听到了一声并不存在的口哨,突然相互抢起了瓷杯——扯着包拔河的、偷偷窜出来捡漏的、捂着杯子四处逃窜的……有位玩家大概是疯了,拿着把大砍刀对着周围人装瓷杯的容器一顿砍。由于他动作过□□速,等他砍碎了三四个人的包后才有另一个敢下狠手的玩家将他飞刀射死。可是几个完好的瓷杯已经随着细沙从包裹里漏了出来。于是又有几个玩家一窝蜂地涌上去,围着瓷杯抢夺起来。
这时倒没有亡命徒冲上去要踩碎瓷杯了——故意毁坏瓷杯无异于自寻死路。
三点整时,有瓷杯的玩家都在四周躲了起来,剩下十来个没有凑够的在空地上面面相觑。那位傅公子的船已被漂漂悠悠地靠向了岸边,一队披甲持锐的士兵下了船,在岸边一字排开。等阵仗摆齐了,傅公子才摇着把扇子从船上踱下来:“诸位给我身边这位兄弟验过货,就可以上船了。”
那位“兄弟”嘴角抽了抽,显然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便宜大哥。
上船,很可能意味着离开关卡。
有瓷杯的玩家们眼看打不起来了,纷纷从各种角落冒出头,一一找士兵验货上船。七八个人过后,眼见没瓷杯的玩家越来越眼红,某位玩家从兜里掏出五六个瓷杯,一字排开,开始叫卖。
当着那位傅公子的面倒卖他的货,真的不会被沉进河里吗?林昱曈叹为观止。
然而傅公子居然似压根没看见一般,随着那人卖,还似添油加醋一般道:“若是不愿随船队继续前行,也可在此地以货物换取报酬。”
特殊任务。
参加“节日”。
祝凌没再继续看戏,招呼几人下了茶楼,把瓷杯往那士兵面前一递。傅公子看了四人一眼,摆摆手,那士兵直接捧了四个荷包交到四人手上,完全没有让他们上船的意思。
所以带了脚铐的和交不出货的都会被强制留在关卡内进入附加剧情。
而刘纹和刘崎,果然不是普通玩家。
剩下的人陆陆续续交了货,上船的上船,领报酬的领报酬——除了林昱曈四人,还有三个玩家没用瓷杯换船票。其中两人是搭档,看样子只是想要为了道具搏一搏,走到士兵跟前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没人再上前了。傅公子在原地站了两分钟,见没人来,便转身上了船。那队士兵紧随其后。
接着,船夫便把系在码头上的绳子解开,又忽忽悠悠地将船划走了。
祝凌没再往河上看,也没有说话,扭头往客栈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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