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曈沉默了一会儿。
她回想了自己进夜市后与不同玩家的冲突：丧尸关假装社区工作者上门被她砍死的应该不属于焰火；那几个皮衣飙车党没法确认；在夜市街道上遇见的斗篷男铁定是焰火；学校那关的“刘菲”不清楚；之前来偷壮阳药的应该不是；上次来摘星楼偷袭的倒有焰火纹身……
“我们之前似乎也没太被特殊关照？”林昱曈想了想，又确认道，“你刚才说焰火和背后的掌权者‘盯上我们’，这个‘我们’指的是我俩还是整个九枝，还是这次进关卡的五个人？”
“整个九枝，”魏显回答，“而且对方应该还处于部署阶段，并没有特别详尽的计划。”
林昱曈一听更觉得怪了：“还要计划？不是发榜下来一大群人围追堵截吗？难道他们打算让精英成员针对性进攻？”
“如果别的方法搞不定，提出要求的又是掌权者，那最后肯定会发展成精英成员围攻，”魏显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他们得到的消息是焰火不想让这次行动闹得太大，免得让夜市的其他玩家发现他们背后有人。”
“所以他们要么直接等最后一击省得打草惊蛇，要么就会叫一群小弟隔三差五来找找麻烦让其他人见怪不怪。”
魏显点头道：“我觉得很有可能。祝凌姐打算把一些线人调来回防，一批盯着摘星楼周边一批盯着焰火。她还让我问你明天可不可能把一整天空出来，她有事找我们说——我是指现实里。”
“我明天ok。”林昱曈在脑中确认了一遍。
“行，具体情况她准备出去再说。”
“说到掌权者，”林昱曈喝了口水，“你觉得这个掌权者和我们之前在张国天那儿看到的五个人影有关系没有？”
“关系总归有吧？”魏显思索着，“如果我们没有把因果关系给套错，那夜市的产生就得归功于那场召唤仪式——起码刘风是这么认为的。要真是这样，那五个人就都是这一切的缔造者。如果说他们干完这一票只是为了像刘风说的那样在一片灰雾里待着，我是不信。而且我觉得剩下那四个人知道的应该都比刘风多——总不能个个都是被灵异仪式给忽悠过去的。”
林昱曈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回头这事还得问问祝凌姐，看看后续怎么查，还有这次进关卡的几个复仇者是个什么打算。”
“我和吴锐交换了联系方式，回头可以尝试约着见一面。”
所以他们快出关卡时的眼神交流是这么回事……不过吴锐大概率不知道魏显打算找他聊什么。
“说起来，”林昱曈问，“我的手表遭遇鬼打墙之后就不走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从被风刮倒到我醒过来大概过了多久？”
魏显皱了皱眉：“我在你前面，没感觉到风。吴锐伸手抓你的时候喊了一嗓子，我扭过头的时候你俩已经在地上了。他先爬起来，我喊你你没反应，我觉得不对劲，把你翻过来想找脉搏，还没摸出来呢你就醒了。中间应该不到三十秒。”
林昱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一边回想一边说：“我摔倒后感觉是被磕串频了，我怀疑我看到的场景和刘风说过的灰雾有点关系。”接着，她把她当时看到的景象全跟魏显描述了一遍。“但是进行召唤仪式的是四男一女，我感受到的连声音带影像，顶多两男一女，”林昱曈又想了想，“我觉得他们应该是真人，而且不是在哪个关卡里，但是我完全没有证据。”
“有的时候直觉是准的，不过这件事缺乏其他线索，除非其他人有相关联的信息，否则我们也没办法继续查。”魏显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圈，“明天先和祝凌姐说说看。”
林昱曈也站起来，隔着窗棂上的雕花向街道上望去——和刚才在顶楼看到的没什么不同，甚至和她刚进夜市那天也没什么不同。一样的颇有些熙熙攘攘的街道，一样的红灯笼和不停滚动的霓虹光带，一样的在雕梁间缠绕流淌的轻烟。对面的聚福斋依旧生意兴隆，林昱曈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帮人在关卡里那么害怕，在夜市里却能相当若无其事地到处晃悠到处吃。这和他们的心理素质不太相符啊……
她把自己的疑问说给魏显听。
“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性，”魏显想了想说道，“我们把夜市看作关卡的延续，是另一片角斗场。但是有些人，比如说外面照常晃悠的这些，在他们眼里关卡和夜市是分割开的，不是一个体系。他们觉得夜市相当于一个类似于休息站的存在，就是治安差了点。”
还可以这样？林昱曈听愣住了。不过转念一想，夜市里倒确实不闹鬼。至于对治安的态度，她十一二岁的时候晚上八点过个马路去对面小区上钢琴课，当时和她住在一起的外公外婆都坚持把她送过对面的保安哨岗。哪怕两个小区的保安亭就隔着五十米，老人家也不放心。不止如此，她高中没有校车也不跟人拼车，第一年开始自己打车去学校的时候她妈也是一定要她到校后发个消息报平安的。林昱曈自己倒是觉得这不是很有必要，但不得不说，被家人这么一潜移默化，周边环境乱带给她的焦虑应该会比其他人更甚。
还有可能，就是虽然夜市里命案不少，但真正的斗争不太会波及到这群人头上？
毕竟他们经过焰火塔的时候也是知道躲的……
她和魏显之间的信息已经基本对完了，这时距离夜市关闭还剩不到半小时。两人也不知道第二天祝凌会几点传唤，就干脆用剩下的时间来列举他们目前需要搞清楚的事。
大部分都和复仇者、焰火和掌权者有关，还有九枝未来的计划。
“你看淇哥像是什么情况？”林昱曈问魏显，“感觉状态不太对啊。”
魏显想了一会，手上转着笔倒是没停下：“最近确实是多事之秋，淇哥又喜欢揽责任，看上去没有以往从容也正常。而且自从进入夜市之后，你也挺焦虑的，好像最近还更严重了。”
“确实，”林昱曈看着他转笔，觉得观赏性不错，就是看多了容易困，“你说得对。”
“你明早几点的闹钟？”魏显问。
“嗯……”林昱曈一不小心看走神了，半晌没反应过来，“我想一下……”
魏显把手上的动作停下，将笔帽“笃”地在桌上一敲。林昱曈一激灵：“啊，第一趟是七点半。”
“行，到时候联系你。”魏显又继续整理信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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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昱曈醒来时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她本来满脑子问题，心情一直不太美妙，再加上要干的事多，睡眠时间被压缩，整个人都快抑郁了。
结果一觉醒来，感觉什么都好了。
她颇有些心满意足地伸手摸手机，一看时间——妈耶过了八点半了！
祝凌打来了三个电话，魏显更是有二十多个，微信轰炸她都来不及看，就慌忙给魏显打回去，同时跳下床准备用电脑给祝凌回消息。
闯了大祸了这是！
电话响了一声魏显就接了。
林昱曈刚来得及说声“喂”，就听见魏显在那边吼：“你什么情况！你什么情况！”
“电话提示音没开，闹钟响过了没听见，”林昱曈语速起飞，“我人没事你先别紧张。”
“我能不紧张吗！”魏显那边听上去都快哭了，林昱曈也只好立马机关枪式道歉：“我错了我错了睡太熟真没听见……”同时她手上也没闲着，用微信给祝凌回：“不好意思祝凌姐我刚没听见闹钟，现在人醒了，你别担心我真什么事都没有。”
祝凌七点四十那会给她发了两条微信，分别是“醒了吗？”和“你还好吧”，之后还有一条通话请求记录。
魏显那边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找林昱曈确认：“你确定没事是吗？”
“真没事真没事，”林昱曈安慰道，“我刚也回祝凌姐消息了，让你们担心了。”她知道魏显其实想问的是“你没换人吧”，但大约是不敢问出口。“之前忘问了，你上回的礼盒里面有什么？”她突然问道。
当玩家在关卡内死亡，现实世界的□□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被一个类似于模拟程序的东西接管。那玩意儿有玩家在现实世界的记忆，也可以进行互动，但是对在夜市和关卡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林昱曈突然问这么一句，其实就是为了让魏显真正放心。
这哥们应该是真被她上次灵魂出窍弄出心理阴影了。
魏显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语气平淡地说：“五六张符，具体是什么还没看。我先去吃个早饭，就等祝凌姐那边怎么说了。”
“祝凌姐说十点找个商场见，具体地址她过几分钟发。”林昱曈同时也跟祝凌在微信上对话。
“行。”魏显回答。
“一会见。”林昱曈刚说完，魏显就挂了电话。
完蛋，别是生气了吧。
“小魏本来还担心联系不上你是因为关卡里那事，”祝凌告诉她，“不过我跟他说，即使在关卡里出事，回到现实也是会回微信的。”
“还好你说了！”林昱曈觉得祝凌要是不帮她说这么两句，魏显还得更难哄。
结果祝凌很快补上：“不过他听完之后就开始担心有人在现实中对你下手了，劝都劝不住。”
林昱曈：“……”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反正林昱曈自打看见那些未接电话之后就一直冒冷汗，到现在才略微收了点。
“你也别太在意了，”祝凌宽慰她，“没听到闹钟也不能赖你，反正你睡眠质量好我们也不是不知道。”
林昱曈听完更不好意思了。
“我回头还是换成勿扰模式吧，”她心虚道，“连打两次就能响那种，别万一真有紧急情况的时候联系不上。”
“这样确实会好点，以防万一。”祝凌回复。
于是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折腾完，十几分钟过去了。林昱曈这才觉得冷——她就穿了件到膝盖的衬衣款睡衣，虽说泙城冬天也有十来度，她也开了暖空调，但没有暖气，该冷还是得冷。况且她之前那阵冷汗把她睡衣还弄湿了些，现在沾在身上更加冷飕飕，让她有点胃疼的先兆。
她把睡衣脱下来扔到衣架上，躺回床上拉上被子。
要命，连被子都彻底凉了，现在就是床凉羽绒被盖在她这个凉人身上，完全不温暖。
林昱曈索性爬起来，打开浴霸洗了个热水澡。
这会功夫，祝凌把她和魏显拉了个群，把商场定位发了。林昱曈立刻回了个“ok”。
这天周五，她爸妈正好有事，等她九点多从房间出来，这两人已经都出门了。“锅里有鸡蛋，面包在桌上，不知道你几点起就没给你在烤箱里热了。冰箱里有黄油你自己抹抹。”她妈不忘在家庭群里她。
“好，”林昱曈一边吃早饭一边报备，“今天约了同学出去玩，晚饭回不回到时候看情况，下午告诉你。”
“你生活怎么这么丰富。”她爹回复。
“对啊，”她妈附和，“又有懒觉睡，又和同学出去玩，还能吃好吃的。不要太快乐。”
林昱曈：“……”
一把辛酸泪。
因为是去商场，而且还是一家大牌颇多的商场，林昱曈特意挑了件手工刺绣浮雕花纹的黑色卫衣，还顺手配了对十分小巧的红蓝宝石耳环——虽然小，但做工好嘛，而且低调。
九点半，她搭上出租车，向商场进发。
虽说是工作日，但商场人还是不少。祝凌在一家很大的咖啡店里等她。林昱曈正准备进去呢，在拐角处刚好碰上魏显。这人今天穿了件高领黑毛衣，配卡其色休闲西裤，手上还搭着件灰色驼绒大衣，大约是觉得商场里太暖和了。
林昱曈面露认怂的微笑朝他挪过去：“早啊。”
“早啊。”魏显十分自然地帮她拉开门，一副非常正常的样子。
也行，调节能力确实没得说。
两人找到祝凌，随便点了两杯咖啡，又回去坐下。
“你们应该有问题想问，所以今天是答疑环节。”祝凌开门见山。她今天是白针织衫配藏青色大衣，腿上是深蓝色紧身牛仔裤和黑色长筒皮靴。她又看了林昱曈两眼：“你包要不要放过来？”
“没事，”林昱曈拿出笔记本，“我正好拿着靠腰，这椅子忒深了。不过在问问题之前，我有个事得说，之前在关卡和夜市里都没来得及。”
她于是把她在灰雾里看到的景象也告诉了祝凌：“当时我眼前像是万花筒一样，真正能看到的应该只有一小片，其他都是镜像。刚开始就是一片灰雾，然后又到处都是红色的蜡烛，火焰是金色的。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女的说‘几个情报贩子，这你也信？’，然后又有个男的在那嘀咕说什么‘你懂个屁，个娘们……’”她尽力模仿着她当时听到的语气，差点把祝凌给逗笑了。“他们两个应该是在同一场景，起码声源位置很近，”林昱曈接着说，“不过我只听到这就被传送走了，然后就只能看到一个很瘦的穿白西装的男的很紧张地，嗯，应该是半跪着，我的视角看不全，光记得他很瘦。然后我的视野边缘就映出了一片大火，很多灰色的烟冒出来，颜色比原先的灰烟要深，不过我闻不到味道。然后我就出来了。”
“所以这是你在倒下之后，醒来之前看到的，而你也没有明确的失去意识的感觉。”祝凌确认道。
“对。”林昱曈回答。
“不排除是你意识脱离了关卡。”祝凌告诉两人，“于淇告诉过我，他当时的确看到你身上的金色变淡了，的确有可能是灵魂出窍到别的地方了。”
林昱曈点点头：“我当时只有一个浮动的视角，而且我自己无法控制它——有点像是借了别人的眼睛，只不过这个别人在飘。”
祝凌低头思考了一会：“这种情况我没遇到过，也没听说过。我回头问问于淇，他对这方面的研究更深。”
“我倒是有一个猜想。”魏显之前一直拿着咖啡杯在慢慢转动，现在终于把手移开了，“我们对禁地的了解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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