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待会是不是想要再去一次阿卓家里,我要和你们一起去。”蛊女说道。
“先等等,我们顺一遍。”魏显叫了个暂停,“三个儿子下午进的老人家里,并且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时段杀害了他们的母亲。在反咒仪式过后,他们又返回案发现场,在死者身上伪造了铜炮打过的痕迹。然后他们对外宣称是早上发现的母亲尸体,并且表示母亲死于反咒仪式。但他们为什么要分两次行动?而且坐实自己母亲的蛊女身份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也有可能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没有杀人……”林昱曈思索道。
“我第二天问过我的蛇,下午的时候老人就死了。”蛊女打断她。
啊,好的。
“我说,你们真的可以带上我一起去调查,我的蛇能发现很多东西。”蛊女坚持道。
魏显和林昱曈答应了——拜托,人家有蛇诶,他们难道能说不吗?
蛊女满意了,于是开始解答魏显的疑惑:“‘蛊’这个东西,传女不传男,他们三个是儿子,一旦他们母亲死了,那唯一的传承人就是他们的姐妹,或是其他和他们没关系的女人。
“最开始的时候,周老头子家里的牲口遭瘟,他就开始说这都是死者干的。这期间,村民对死者,以及死者儿子们的态度都越发恶劣。通常出了这种情况,这家人之后的几年都不会好过,而那三个儿子都还没有‘成家立业’……”
“所以他们就想杀了自己母亲,这样别人就会淡忘这件事,因为他们身上是没有‘传承’的。”林昱曈接上。
“没错,”蛊女略一沉吟,“我猜他们刚开始只是想让母亲突然死去,这样其他人就不会再追究。但是当晚举行了反咒仪式,他们突然觉得等到了机会——如果一个蛊女被‘反咒’杀死,那她的蛊也会一同死亡。只要寨子里不再有这个女人的直系女性亲属,那她的儿子就会被再次视为‘清水’。
“所以他们就制造出了母亲被铜炮打死的假象。”
林昱曈和魏显静静地看着蛊女。她和阿卓的女儿一样,都是嫁到别寨的女人。她曾经有过像阿卓的儿子们那样,想要通过解决掉女性亲属重新回归“清水”的兄弟吗?
“他们囤积了柴禾,”蛊女接着说,“在死者的葬礼过后,他们会烧毁他们母亲的房屋。而在此之前,他们会在众目睽睽下找出死去的‘蛊’。”
“你想把那三个人伪造出的‘蛊’悄悄弄掉。”魏显说的并不是疑问句。
“是的,”蛊女回答,“而且我会把蛊送回到他们自己的家中,这是他们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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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内的一切都浸染在暮色里,在广袤的天地间像一块没完全化开的颜料。阿卓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但靠近那个房间时,还是能闻到一股腐败的味道。
因为整栋老旧的木屋都会被烧掉,所以三兄弟在最后的时光里似乎没有对它进行收整。而阿卓是被反咒死的“养药婆”,没有人会参加她的葬礼,也没有人会来探查她的死因。
除了并非来自这个世界的“玩家”,和住在附近的真正的蛊女。
疑似被用来捂死阿卓的枕巾很快被找到——很旧了,泛黄的白底上绣着何阿婆放在荷包里的那种花。林昱曈和魏显都不会做鉴定,所以即使从死者口腔里找到了纤维样本,他们也没办法确定它的具体来源。
但它看上去是刺绣老化而掉下来的线头。
找那把刀花了点功夫。砍柴的刀太大,厨房里那些刀具的尺寸又对不上——应该是把西瓜刀的宽度,不是菜刀或小刀。
最后,魏显把院中废弃水井的木桶拉了上来,从里面找出一把微微生锈的刀,宽度正好合适。刀的锈迹分布很均匀,没有在水面上下形成明显的分界线——说明它是新丢进去的。
蛊女从厨房盖着盖子的锅里找出几只已经死掉的马蜂,带出去扔了,又检查了一圈房间,然后决定回自己家:“那边的角落里有个蓝色的荷包,我的蛇说上面有你们的气息,可以注意一下。”
林昱曈这才从“停尸间”角落的几团破布里发现之前他们放在阿卓手中的荷包。不知为什么,三兄弟没有把它算进陪葬品里。她捡起荷包拉开检查,发现里面的干花没有了。
“这个荷包上,有那三个儿子的气息吗?”林昱曈问蛊女。
“我问一下,你等等。”蛊女一甩袖子,里面就钻出一条青绿色的小蛇,冲着她摇头晃脑了几下又钻回去了。“这是困了,”蛊女解释道,“它说没有诶。”
奇了怪了,难道阿卓显灵了?林昱曈记得他们当时是把荷包放进阿卓手心里的,即使抬尸体的时候荷包掉了出来,也不可能自己滚那么远。
“可爱吗?”蛊女问林昱曈,“要不你还是做我徒弟吧,我教你养蛇。”
“是很可爱啦,不过我没法留下。”林昱曈咧了咧嘴。
“好吧。”蛊女摆摆手,“强扭的瓜不甜呀。”她又看了看林昱曈和魏显:“你们应该已经得到了你们需要的东西,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林昱曈和魏显挥挥手,对她表示了感谢。
“谢什么,你们可给了我不少钱呢,”蛊女笑着说,“而且阿卓是个好人,虽然她的儿子不行……你们把这些资料交给你们的人吧。”
说完,她便走远了。
其实如果蛊女想要强行收徒,是可以直接给看上的女孩种蛊的。这样女孩如果想活下去就只能答应。
魏显给几个证物拍完照,又把材料都检查一遍,然后发现林昱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你不会真看上人家的蛇了吧?”魏显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一提起这个,林昱曈来劲了:“你是没看到,刚才那条蛇,又小,那个鳞片颜色又好看,还会晃脑袋,超级可爱。以后我自己住了说不定真的可以养一条。”然后她想起了何阿婆给的荷包:“这里面的干花没了,但是蛊女说那三兄弟都没动过。现在它没有被带走,关卡会不会判定我们在何阿婆那里的任务失败?”
“应该不至于,”魏显想了想回答,“而且我们昨天告诉何阿婆我们把荷包放在阿卓手里了,何阿婆也说过‘这就够了’,所以不管怎样应该都不会阻碍我们出关卡。”
其实保险一点,是要确保荷包和阿卓一起在葬礼上被焚毁的。但这样一来任务的难度就会上升,而且夜长梦多。他们出关卡之后又是一场大战,魏显担心林昱曈提前耗费太多精力。他能看出林昱曈之所以状态不对,很可能是因为在听完蛊女的讲述之后就进入了准备结束关卡的模式:她在担心提交的证据不被接受,同时也在发愁焰火的事。
总而言之,速战速决吧。
林昱曈这边,则从刚才开始就总觉得头晕想吐,可能是这两天休息得太不好,生理期还吹了点风,刚才被尸臭一扑,整个人都懵了。她先是没太在意,觉得反正出了关卡身体情况就会读档,自己只要调整好心态准备出去大干一场就可以了。
结果恶心的感觉愈演愈烈。
“你能力借我用一下……”她刚说完,一个没顶住,就冲到路边开始吐。
魏显立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林昱曈这几天接触过的食物,担心她是不是也被人坑了。
“应该没事,”林昱曈站起身漱了口,“这个一般吐完就好了,先出关卡。”
结果还没等魏显问完“我要不要扶着你”,她就又吐开了。
得,白漱口了,还得多拧一遍盖子。
什么情况啊这是。
林昱曈又要开口说话,魏显一把按住她:“你别立flag了。还能走不?我扶你。”
“问题不大,我又不是瘸了。”林昱曈抓住魏显手腕,“行了,走吧。”
魏显想了想,也干脆随她的便——反正林昱曈经常是一副要好不好要坏不坏的样子,关键时刻倒也没掉过链子。
走到一半,北边突然冒出一阵浓烟。烟中还隐约带着些青色,被余晖一照,更显得妖气重重。等两人到了村长家,npc们都一副阴云密布的样子——这时候倒没什么人注意林昱曈了。
“这是怎么了?村长好像很不高兴。”等进了主任的房间,林昱曈开口问道。
“北边前几天有个老太太去世了,寨里人都说她是被反咒咒死的蛊女。她的三个儿子今天举行完她的葬礼以后想要证明蛊虫已经死了,自己和巫术再也没有关系,所以就请了村长的一个堂弟去见证。
“三兄弟本来说蛊虫被他们捉住烫死在锅里了。但等村长堂弟到了,他们一揭开锅,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时候屋子就着火了,点火的人自然是没见着。村民们都说那种烟代表屋里的人触怒什么妖怪了。村长说这大概是这三个人原本带了蛊,现在居然还敢起心思杀蛊虫,于是彻底触怒了蛊,就有妖怪要来烧死他们。”
主任把这一长段慢慢顺下来,喝了口水:“那个村长堂弟还说他们冲出房间的时候往上看了一眼烟,发现是一只大马蜂的形状,其中一个儿子当场吓得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了。”
林昱曈有点疑惑地看了魏显一眼——他俩当时怎么没看到什么马蜂呢?
难不成是只有正面看才有那个效果?
高级啊……
“主任,”魏显拿着相机上前一步,“您之前说让我们做有关‘边远地区受封建迷信思想危害’的调研,收集了证据就可以提前离开上报给总部是吗?”
主任一点头:“对。你们有进展了吗?”
魏显于是拿着相机把拍到的证据给主任展示了一遍,将两人对阿卓死因的怀疑到搜出的凶器,乃至林昱曈在衣服上闻到的血腥味都一一向主任阐明,末了还取出之前留作证据的那件衣服。
“他们三兄弟都没有养牲畜,而前段时间也不会有人去叫他们处理食材,”林昱曈说,“而且这上面是不是人血送到有关部门一查就能查出来。”
也不知道那个年代的技术有没有那么先进,但是先唬住了再说。
“但是,”主任一脸迷惑,“我没闻到血腥味啊……”
林昱曈:“……”
这个关卡是在逗我吗!
“额,这里可能没有警犬,”魏显想了想,说道,“要不找村长借只猎犬闻一闻?”
林昱曈:“……”
“你说得有道理。”主任表示赞同,出门找村长借狗子去了。过了一会,村长的妹妹牵着一条鼻子尖尖的中型犬进来。那狗一靠近衣服就开始狂吠。
“这个反应,”村长妹妹惊叹道,“这衣服沾过人血啊!”
谢谢你!汪汪!
林昱曈内心冲过去给了狗子一个大拥抱,然后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省得狗子也冲着自己叫。
“如果我们的推论属实,那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引起了那三兄弟的注意,”魏显在一旁对主任说,“虽然他们目前无暇顾及我们,但再晚些走,我们的安全可能就会受到威胁。”
主任是个文化人,虽然算是见多识广,但直接调查到命案,而且还是弑母案,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然后做出了决定:“我立刻安排人送你们去县城,你们先坐大巴到火车站,然后买车票回总部。费用去财务部报销,到了县城别忘了报警。”
林昱有越听越觉得不对——总不至于还得报完警才能出关卡吧?那谁知道要出什么灵异事件!
但魏显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向主任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也是,先远离这些玩家和村民再说。林昱曈是真不想再和四号还有村民骂架了。
虽然魏显这回肯定在她这边了,但还是低调点吧。
过了一会,村长进来,告诉他们今天村里有位猎人要去县城赶明早的集市,准备买些鸟枪用的配件——这个人可以带两人走山路。
“晚上山里可能有猛兽出没,跟着猎人走确实会安全些。”主任在一旁表示同意。
本来是晚饭的时间,但林昱曈和魏显借口要收拾东西,没在村长家里吃。他们约了猎人半小时后在寨门口见,然后就回房间吃饭了。
临走前,主任还颇有些感慨:“你们调查的那位老人,我前几次来的时候还拜访过。有一次她病了,有个姓王的女人给她送药,我见到以后就找那边的另一个老人打听。原来是那女人嫁进这个寨子后不久生了个女儿,但孩子胎里就弱,总是生病。女人丈夫不会照顾孩子,这女人自己懂些治病的方法,但得去山里找药。那老人看孩子可怜,就经常帮夫妻俩照顾。虽然那小女孩最后还是没活下来,但那女人却时常给老人送些吃的……谁知道竟然被自己的儿子给杀了……”
林昱曈和魏显听了心里都挺不是滋味。
但他们还有自己要忙活的事,不能一直想着这个。
魏显弄了两碗方便面,两人凑合着吃了。
确认完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后,魏显问林昱曈:“你还行吗?”
“还凑合,”林昱曈瘫在椅子上晃晃手,“只是胃一不舒服就突然冒出好多想吃的东西。我们明天去喝果茶怎么样,放了脆波波的那种……等下,你觉得焰火那么大个组织,我们突然发起进攻,还要等后备队支援补上,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搞得定吗?”
“可能会有漏网之鱼,但跑的得是他们——和焰火高层打,三小时还没啃下来基本也就死了。你看我们昨天晚上打的一号二号,一个小时不到,人都给埋好了。”魏显给林昱曈递了根巧克力棒,“你不是近战,一定要记得找掩护,不要让自己被敌人当靶子,争取和他们保持距离。”
“如果有人出逃,”林昱曈一边撕开巧克力包装一边觉得这说不定就是自己最后一顿了,瞬间有些泄气,“只要把塔端掉,他们一时也成不了气候。最关键的是他们背后的掌权者,要么帮他们死灰复燃,要么就换一批走狗,怎么都像是会春风吹又生。”
“这次说不定能找到关于掌权者的线索,然后我们就能先干掉那家伙,再一身轻松地去吃吃喝喝。”魏显拧开一管能量胶,“说不定很快,你生活中的烦恼就只剩下了动不动来一次的数学考试,和你那操蛋的化学老师。”
林昱曈听得晕晕乎乎,觉得魏显画的饼简直遥不可及,就像从树影间落下来的月光,人人都见过,但是摸不着。随后她惊觉自己一个多月前过的就是那样的生活,突然有点想哭。
平静的生活,怎么像是书里才见过的东西。是她矫情了吗?
“切,谁会怕数学考试啊,”林昱曈一挑眉,把感触全都扇到脑后,“说得跟真事一样。”
“总得有点生活的苦恼,”魏显故意长吁短叹,“充满了磨砺啊,不然你想出个别的?”
“我们之前喜欢点的那家外卖关门了。”林昱曈面无表情,“我最经常用的唇膏最近也断货。”
“倒也不必如此真实。”魏显把空袋子收拾好,站起来理理衣服,“得准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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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林昱曈和魏显来到了寨门口——那里站着一位对于当地人来说身材颇高的大叔。他戴着顶毛皮帽子,斜挎着一支鸟枪:“你们跟紧我,晚上特别容易迷路。”
“请问一下,我们不是走这条土路吗?”林昱曈问。在路上走能跟得多不紧,还迷路?
“这路上面挂的东西你看到没有?”猎人叼了根烟,“全在这种路上走,非得中邪不可。我说这帮人哪来的臭毛病非得在外边招魂,招了又送不走,这不,全挂那了,谁碰到谁带走呗。”
他指的是路口挂的白布条。
林昱曈没完全听明白,但觉得这玩意还是不碰为好。
“准备好了就走吧,虽然我们不走大路,但也不是净钻树林子。”猎人招呼两人跟上。
他在前面打头,林昱曈走中间,魏显殿后。“打开手电,别学那些巫师神神叨叨的,”猎人说,“一天到晚的路都看不见,光自己吓自己。反正这片林子我熟,哪里得避开,哪里有猎物,跟着我走肯定没事。”
行,还挺不信邪的,不错。
走出去十来分钟,左侧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两声嘶吼。魏显已经拉上林昱曈准备跑路了,结果猎人不为所动:“根本就不是猛兽。”
但三人还是找好掩蔽,猎人端着枪静静听着。林昱曈扭过头透过树丛向那边看,但天太黑了,她看不清楚。
“是个人影。”魏显告诉她。
那猎人拿枪干什么?不是猛兽,难道是什么超自然生物?
猎人猛地起身举枪朝人影射去。砰的一声过后,人影不动了。
“是个误入山谷的人,疯了就没救了,”猎人继续往前走,“不如给个痛快。”
林昱曈目瞪口呆,心想还是大哥您生猛。
又走出几百米,猎人回头告诉两人:“从现在起,才算是完全走出了寨子。”
他话音刚落,林昱曈就眼前一黑,随后又一亮。
回夜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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