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曈猜到过城堡这边肯定会很闹忙，但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
当她们穿过花园时，一切都还静悄悄的。花圃和圣诞树上挂的彩灯都没亮着，像大片死鱼眼似的瞪着从小路上穿过的两人。地面上还遗留着燃放爆竹的碎屑，靠近花园出口的植物有些东倒西歪——昨天的狼藉还没人清扫。
天蒙蒙亮，她们像是走进了城堡的睡梦中。
可刚进门，林昱曈就发现城堡的这个梦尤为刺激。几名玩家从远处的走廊闪过，迅速跑向另一个方向，一个举着大铁锤的高个子人正追在他们后面跑。楼上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把程昭云吓得一缩脖子。她正想拉住门边的侍从了解了解情况，结果这人看到她们俩，大惊失色扭头就走，林昱曈愣是没拦住。
怎么？又不是见了活鬼了。
“往里走？”林昱曈看看程昭云。
“也没别的办法了。”程昭云看着这座充满了惊喜的古堡。
两人进入一楼中央的大厅，发现这里聚集了几个玩家。其中一人昨天的项目是雪橇，所以认出了林昱曈：“你们居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没出事就好。”
“差点，”林昱曈抿嘴一笑表示谢谢关心，“先不说我们，这是怎么了？”
“一宿没睡，昨晚上来了个女巫之类的人，浑身发白光。她把所有人从房间里赶出来，并且抓走了一个玩家，然后告诉我们必须在今天日落之前开完所有房间的门，然后去花园门口的山坡。如果我们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她就把不服从的人变成野兽。”另一个玩家给她们解释。
“但是门开过以后又锁不上，今天的怪又格外多，现在都在走廊里面到处乱窜。”
林昱曈一边听玩家说话，一边用余光去瞥一旁的侍从们——个个面无表情，但似乎也都在观察她和程昭云。
这就怪了。虽然她们确实夜不归宿，身边也没有带人，但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有玩家从大厅离开，又有其他人从别处过来。一楼大厅现在被玩家们当作了休息室——这里没多少遮蔽，但胜在视野开阔，不像走廊那样容易和怪物狭路相逢。
“不能回房间休息吗？”程昭云问他们，“还是说那些怪物也进得去？”
“房间门被锁住了，每三小时只能进一次，每次不能超过半小时，否则房间里就会开始升温，变得像火炉一样热。”其他玩家告诉她。
林昱曈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她和程昭云的女仆就着急忙慌地出现：“两位小姐终于回来了，昨晚上你们跑到哪去了！”她们上下看了两人几眼，急忙上来拉人：“哎呀！裙子怎么都沾上泥了！这可不行，请立刻随我们去换一身衣服。”
林昱曈连连后退：“不是还得找钥匙开门吗？那个更紧急吧？”
“不行不行。”两名女仆没有松手的意思，“主人看见了要生气的，那就不好了。”
林昱曈和程昭云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程昭云点点头：“好，那带路吧。”
两名女仆一前一后把她们两个夹在中间。“房间门三小时才能开一次是吗？”林昱曈问。
“是的小姐，”她的女仆回答，“从外面只能开一次，所以还是可以出去的。不用担心，只要我们抓紧时间，我能在半个小时之内帮您整理好仪容。”
进了房间，女仆帮她把裙子和束腰拆下来。林昱曈一边梳头发一边问：“刚才那个门童，是去告诉你们我回来了吗？”
“是的小姐。”女仆回答，“我们在到处找您，所以叫人只要看到您，第一时间来通知我们。”
“那你们来得还有些慢。”林昱曈不冷不热地说。
“抱歉小姐。”女仆低下头，走过去帮她拉开浴室门，“请您先沐浴，我十分钟后会来敲门，然后帮您穿束腰。换洗衣物已经在浴室里准备好了。”
林昱曈没多说什么，走进浴室等了几秒，然后拧开水龙头。她没有脱衣服站进淋浴间，而是撕开了和程昭云配对的召唤符，然后从物品栏里找出一双靴子穿上。
程昭云被林昱曈多次提醒过侍从们是真人，所以刚才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大厅里林昱曈给她了个眼神，程昭云就隐约猜到会发生什么。
林昱曈放出晶体探向她和程昭云的房门口。程昭云的女仆在她的浴室门口停留了一阵，然后出门去了。林昱曈的女仆则依旧守在浴室门口。
大约五分钟后，林昱曈关掉了莲蓬头，伸手拉起浴巾抖了抖。
门口的女仆立刻调转方向，跑到房间门口拉开门，带上另外两个人一起直奔浴室门而来。女仆按下门把手正往里推，林昱曈看向程昭云，同时撕开一张盔甲符。
程昭云将门猛地拉开，林昱曈伸手钳住为首女仆的手腕将她往里一拽。此时程昭云又扑过去嘭地把门砸上，差点崩后面的人一脸。
女仆手里还拿着匕首。林昱曈左手紧捏住女仆握刀的手，右手抓住女仆的头发，借着她刚才往里扑的力把她的脑袋往边上的陶瓷洗手池上磕。女仆想要站稳，但她的鞋子在沾湿的地面上直打滑，只能任由林昱曈拽着她的脑袋撞向洗手池。
林昱曈甚至还伸腿勾了她的脚腕。
女仆一下子撞懵了，林昱曈不敢耽搁，反手抽出小刀抹了她的脖子。
外面还有两个——程昭云刚才把门反锁了，浴室钥匙应该在女仆手上，所以刚才外面咣咣咣全是撞门声。
但他们肯定听到了女仆的尖叫。
外面的人开始撬锁。林昱曈让程昭云退后，两人藏在浴缸后面。
门开的瞬间，一支飞镖擦着浴缸顶飞过。两个男仆冲进浴室，前面的人举盾，后面的人连扔三支飞镖。但他不是唯一一个知道要火力压制的人。林昱曈松开晶体，让天花板上的浴巾掉在举盾那人的脸上。
对面两人明显想用强攻打法，重在速度。那男仆被甩了一脸，立刻伸手就要将浴巾抽下来。但浴巾被打湿了，现在正被晶体按在他的口鼻上——用湿毛巾捂，窒息效果比晶体还好。
后面的人明显不会让他“队友”的失利拖慢他推进的脚步。他换了一把中等长度的砍刀，越过举盾的人向林昱曈走来。
但林昱曈的盔甲符还在起效，对方手里也不可能是她给魏显的那种妖刀。林昱曈走上前挡在男仆和程昭云之间，男仆挥刀便砍。刀抽在林昱曈身上，没办法砍伤她，但不代表她完全不受力。挥刀的冲击力撞得林昱曈向右歪去，但她早有准备，在挨砍的瞬间向前一扑，抓向男仆衣服的前襟。
还好拽到了。林昱曈虽然失去了重心，但死抓住男仆不放，将他扯得一起倒下。男仆也伸手拽她。在空中，她运气很好地翻面成功，压着男仆栽进浴室中央的浴缸里。
男仆一下子撞得不轻，扔开了刀，但并没有松开林昱曈。林昱曈勾拳打向男仆的腹部，男仆伸手掐向林昱曈的脖子。
程昭云在后面猛拉了林昱曈一把，将她扯了起来。眼看着男仆也要跟着被拽起来，林昱曈抽出小刀直捅向对方的脖子——然后也没捅进去。
林昱曈又往前一扑，将男仆按进浴缸。程昭云打开水龙头。林昱曈松开手，取出一根棒球杆对着男仆的脑袋捣年糕一样一顿戳。
男仆也不甘示弱，第三次掏出刀——他估计林昱曈盔甲符的效用快过了。
林昱曈突然退后，男仆挣扎着要爬起来，随后四肢传来一种极为冰冷的触感。不仅如此，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将他往下压。
浴缸里已经灌了一些水。林昱曈伸腿将他原本抬起的脸踩了下去。
没过多久，男仆就不动了。林昱曈在用晶体确认他已经死亡后才放开他。持盾的那人刚才就已经窒息而死，林昱曈拿出能读取记忆的圆珠笔，挨个把他们的临终记忆粗略翻了一遍。
她的判断是对的——女仆听到水声停止就带人冲进来，原本以为这时候林昱曈刚洗完澡出来，衣服都没穿，缺少防护，摸武器的速度自然也更慢，是偷袭的最佳时机。
只是她没想到，林昱曈是故意引诱她这时候动手的。
奇怪了，我什么时候成近战了。
她现在浑身疼，手臂和脖子在刚才的打斗中被男仆的指甲抓破了，肋骨附近还挨了一下——虽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还是痛得厉害。
而且把男仆往浴缸里按那会，她的腿和胯骨也时不时硌在浴缸边缘。
“你没事吧？”她问程昭云。这大概是例行公事，她还挺确定程昭云没受伤——否则她废这老劲冲在前面是干什么的？
程昭云摇摇头：“所以……现在我们怎么办？”
林昱曈环顾四周思考着计划，然后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彻底乱了，遮住大半张脸；刚才割女仆喉咙的时候还被溅上了血，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弄到的。
她呼出一口气，把头发重新绑起来：“他们这么急着杀人，是因为知道我们发现了密道。既然是这样，那这群‘侍从’很可能还会继续来灭口。这两个房间我们还能用十五分钟，在那之后我们只能出去。最糟的情况是这群人利用自己对关卡的了解和其他玩家交易，对我们不利……只能先一步加速通关，组织起一小群玩家，收集信息开门，看看同时能不能先下手煽动玩家和那批侍从之间的对立。”
她看了程昭云一眼，觉得对方刚才问这个问题时脑子里想的可能不是这个。
我第一回当着程昭云的面杀人了，林昱曈心想，虽然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换好衣服出去吧。”她把脸上的血擦干净，走出浴室把靴子脱下来，换上了大摆裙和高跟鞋。好在日常的衣服没有礼服那么繁琐，两人好歹是在房间变成烤箱之前收拾出人样出去了。
“怎么了？是刚才撞到了吗？”程昭云帮林昱曈系束腰的看她皱着眉，开口问。
林昱曈摇摇头：“问题不大。”
日落大概在下午四点，离现在还有六个多小时。她们要折腾的时间还很长。林昱曈出门前检查了走廊两侧，确定没人才推开门。谁知她出门一抬头，就看到天花板上不知道哪里爬来了一群黑煤球似的长脚蜘蛛。林昱曈取出伞撑开，拉着程昭云赶紧跑——趁她还没抬头看，否则自己多半要被拽飞了。
有惊无险地下到一楼大厅，在那里的几个玩家看到她们过来，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们还记不记得自己开过的门的序号，我们在核对还有哪些门没开过。”一名男玩家叫她们过去看被围在中间的表格。
林昱曈上前在她们开过的门的序号后面打了勾。
看来收集信息这一条已经有人开始干了。她越勾到后面其他人看她和程昭云的眼神越震惊：“你们今早不是不在吗？”
“前两天开的，老一不小心看到钥匙，算是倒霉吧。”林昱曈摇摇头。
“主要是你们这行动力很强。”另一个玩家半真半假地说，“诶不过你们的女仆呢？怎么就你们两个下来了？”
程昭云在一旁叹了口气：“别说了，那两个……”
林昱曈立刻伸手示意她止住话头，然后很谨慎地往周边侍从站的方向看了两眼，见他们没有盯着这边才说：“之前那两个可能是假的，到了房间里突然就变成了鬼脸。”
“嘴巴那一块消失了，眼睛变成了两个洞！”程昭云激动地点头。
“洞里还长了两排牙！”林昱曈用手指比了个二，“哎我说，剩下这群不会也要变吧？”
“卧槽！”其他玩家毛骨悚然，“那它们现在在哪？”
“它们没袭击成功，我们点火吓它们，把它们赶出了窗外。它们摔到地上，就变成土了。”林昱曈似是心有余悸，“所以现在还剩哪些房间和钥匙？”
“我们现在手上都没钥匙了，目前66号和剩下这几间应该没被开过。”一开始那人告诉她，“其中这两间是已经找到门，但是没钥匙的；其他要么是门还没找到，要么是有人开过了但是没和我们说。”
他们正说着话，两名玩家突然从走廊冲出来：“跑！”
他们身后跟着一只长着人脸混身挂满粘液的肉色青蛙，皮肤上还有霉菌似的斑点。
我们这次命犯两栖动物啊！林昱曈内心咆哮。
一群玩家收起纸张拔腿就跑，四散开来的模样熟练极了。林昱曈和程昭云没有直接上楼，而是进了另一侧一条黑暗的走廊。和她们一起的还有一个男玩家。
青蛙人追着另一组人跑了。林昱曈见状停下来，转身想回去观察情况，结果男玩家指着她背后大喊：“哎哎哎哎哎！”
程昭云也大叫：“小心！”
林昱曈感觉身后有风，猛地一弯腰，一个灰色的东西就从头顶掠过。程昭云伸手抓起林昱曈就跑，林昱曈本来还想抽刀，一扭头，看见身后是个拿流星锤的石像，正一步一震地要来敲她。
我去！为什么一个这么沉的玩意会突然出现啊！不应该隔着几十米就听到了吗？
但跑就完事了。
石像动作看似不快，但因为起码有三米高，迈起腿也能追得上人。林昱曈跑了两步就觉得不妙，果然不出三秒，她就摔了。
程昭云还要来拉她，被林昱曈用晶体推走：“上楼！”
石像在林昱曈身后站住，举起了流星锤。林昱曈瞄了石像一眼，连滚带爬地钻进了最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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