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蛤救救命啊!”罗饴糖已经成功挣掉口中的软布,猛地扒到车窗边,车帘在狂风急雨中被拂开,露出一张雨打梨花般狼狈的脸。
姑娘泪眸泛红,长发湿`漉而披散,被扯得凌乱,肩膀处的灰袍滑落一半,露出雪嫩惹眼的香山一角,伸手死死扒住窗口正欲跳下的关头,就又被车内野兽一般的男子托着脚拽了回来,帘子一下子飘落。
罗饴糖惊愣着,瞪圆了眼眸脑袋发白地看着上方残忍笑着的男子,泪水一滴一滴滑落耳后。
刚刚她好像在窗外看见谁的脸了。
小凤哥她好像看到小凤哥了。
他的眉眼变得更狭长深邃了,更带有一种沉敛的英气,在大雨瓢泼之下,他独自驾马的英姿真好看。
原来他长大后的样子是这样的。
罗饴糖绝望地闭紧了眼睛。
她定是在绝望中产生幻觉了,小凤哥又怎么可能在这呢?
不过,这幻象真好,她一直就想看看小凤哥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身体脏了以后,她再也没有去找小凤哥的必要了吧
襟口位置被掀开,车厢门也被“砰”一声撞开,感觉车身发生猛烈地撞击,雨水裹挟狂风争先恐后袭入车内。
上方一轻,那人惨叫一声,没了动静,等罗饴糖再睁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事。
幻觉竟没散。
长大后的小凤哥,一身凛气,长眉凤目,英姿飒爽,背光正对着她时,背影轮廓被雨水撞打得仿佛镀了一层圣光。
他单手挑起那荣安侯世子,利索地给他划了一刀扔开,尔后迅速将身上的袍服加盖在她身上,慌措间,她伸出玉臂紧紧裹好自己的身子,他执剑步出了车厢外。
她听见车外一群人跪伏磕头的声音,然后他再次回到车内,朝她伸出一只有力的力臂,对她说了一句什么。
罗饴糖此时整个人都讷讷的,脑子里嗡嗡的,压根听不见他说的什么,只心里有个感觉,这声音,她好像最近听过。
他见她瞪着红红的杏眼,傻了似的看着他不会反应,叹息一声,伸手一把将她揽了过来,抱在身侧,隔着厚重的袍服,像抱小孩一样单手托着她,迎着车门边的风雨下车。
头顶的雨水突然消停了,是他用宽阔的刃面为她遮挡了一小片天,雨水终于不那么入眼,可以再睁开一点了。
“手抱紧,当心摔。”凤剑青不满地盯着她无处安放的手,提醒道。
她小时候不是最会的吗?那时她骑坐在他肩膀,那双小手缠得多熟练啊,差点没把他勒断气。
而现在的罗饴糖,大概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反应有些迟钝,脸色有些苍白,几缕湿发狼狈地贴在鬓边,愣愣地“哦”了一“哦”,只用两指疏离地捏着他衣裳。
“双手环绕,抱紧孤的脖子,这都不会吗?”他一手抱她,一手持剑为她挡住雨水,从大雨中跳下车。
身子被带动得差点后摔,她慌忙从他为她披上的宽袍下伸出双臂,环紧他脖子,谁知身上的加盖的衣袍滑落,差点露出春光之际,他皱紧眉头,扔了手中剑帮她压住往下滑的衣裳。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放过世子吧世子他并不知道这姑娘是殿下的人”
跪了一地的侯府侍仆把头磕破,死死护着荣安侯世子,而躺在血水中的世子像头死到临头还要叫嚣着的兽,龇着血红的眸咆哮道:“做什么求他!!我爹是荣安侯,我是荣安侯世子,我们荣安侯百年大族,就连大晋都是我祖爷爷打下的!先太后德高望重,于民间于朝堂都影响颇深,她是我姑母,先朝元后,也是出自我霍家,朝中诸臣皆唯我霍家马首是瞻,有什么比不上他肃王的??”
“世子,快别说了!赶快请罪求王爷原谅,老奴赶紧带您回去医治吧”
有忠心的老仆哭着劝世子。
“殿下,您看在侯爷的份上,对世子从轻发落可好?”
“霍克启和霍齐鸣私自锻造兵器运往境外的事,孤已经查到眉目,想来这事跟世子也脱离不了关系,而且据孤所知,霍克启和霍齐鸣先前抢掠良家妇女,罪行恶劣,但其中不少被亵`玩至死的良家女,俱出入过世子名下资产的别庄。”
“今日你辱了圣上赐下金册带发修行的青莲居士,是视皇命如粪土,要抓你定罪,恐怕十项罪也定不过来。”
凤剑青屹于雨下一脸无情道。
随即,就抱起罗饴糖坐上马,抓起马缰准备离开。
罗饴糖从刚才到现在,脑子像被人敲了一锤重击似的,一直在嗡嗡响。
“王爷?”她的声音沙哑尾音破碎,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灰败。
“我”泪意和上雨水,一同溢出眼眶,“我没被辱,真的。”
我还是干净的,真的。
但这又如何?他是小凤哥,却也是那尊挂在天际,任她再怎么努力都抓不住的神佛。
罗饴糖这六年来不管遭遇多难的险境,都没有像这一刻一样,产生这样深的无力感,几乎整个人都虚脱了。
知道小凤哥谈吐不凡,见识广博,她料想他是冀州一户能供得起儿子读书的殷实人家,但没想到,他竟是那无意间跌落凡尘被她捡去了,明珠蒙尘的肃王殿下,当今摄政王。
她想起以前在云烟楼听得那些前庭的姐妹说的事,想起珍儿的话:
“糖糖,我们这样的身份,便是贵人身边的妾室之位,都当不得,因为我们的身份始终会是个笑柄。”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位置,可为何偏偏小凤哥的位置,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企及的?
“我”她哽咽了,眼泪不停夺眶,脑海一片空白,只得不停地重复:“我没被辱真的没有。”
凤剑青蹙眉看了她半晌,突然勒停了马,调转马头往回。
北方高大的枣色汗血马在暴雨的街头驰疾,回到刚才停马车的位置,世子等人早已仓促逃离,只余一枚雕琢成精美浮雕的南瓜挂在路旁的大槐树上。
凤剑青把浮雕南瓜强塞入罗饴糖怀中,把她吓得一愣,一时间竟不敢去接。
他眉心一皱,像小时候弄哭她补救一样:“对不起,是孤没考虑你感受,胡说八道了,这是给你买的乞巧果。”
姑娘望着精致的乞巧果,停止了哭泣,红着鼻子呆呆地仰头看他。
只他说完,也如小时候那般,拧着眉,一本正经而又个性别扭地训道:“只你那样的想法不对,得改,你为何要觉得他辱你,你就要为此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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