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剑青最近在力捧新帝,不管新帝在朝中提出什么举措,只要不出大问题,他都力捧他,试着让他独自处理许多问题。
这一下,又让臣子们大出意外。
不少人还是觉得,先帝的眼光真不错,摄政王果然是个真正的圣人,不管手里权力有多大,一般人到了这个地步,早已经被权势反噬得没法控制自己的心,会对权力有强烈的欲望,只有摄政王才会谨遵初心,一点一点将手里的权稀释,喂雏鸟似的反刍到新帝嘴里。
下了朝,啸风大步走出大殿,急着赶往军机处衙门处理事情的时候,天突然下了场不及时的雨,把他身上打湿了。
“殿下,可要先回府更衣?”啸风问。
“不必,去孤的马马背下取来,孤自己带了衣物。”
等摄政王把朝服换下,穿上一身天青色深衣来到府衙,所有人都被他身上的穿着看呆了。
“殿下”一位老先生停下来,赞叹道:“殿下换了一身衣裳,老夫差点忍不住殿下来,殿下这样穿,倒是多了几分少年气,像个及冠不久的青年似的,显得精神多了。”
凤剑青听后眉头冷蹙,旁边的啸风笑道:“先生,咱们殿下今年才二十二,确实是及冠不久啊。”
老先生自知失言,羞愧。
因为凤剑青平时总穿深色老气的袍,行事又过分成熟一板一眼,总会让人觉得他已经如荣安侯和靖国公他们一般大了。
但其实,今届的新科状元比他还大三岁,就已经被人说是年少登顶了。
“殿下年少有为,只可惜脑子比老夫这老年人还要固执守规,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呢,连王妃都不娶了,此等境界,非圣人不能做到。”
老先生望着那英伟如天人之姿的背影,感叹。
·
正午时分,阳光铺洒一室,禅堂幽静,只有一素衣纤细的身影伏在矮案前挥笔。
两小尼姑收拾完院里的东西,都跑过来看罗饴糖抄经。
“居士,居士,您这字很特别,真好看,怎么同经文上有些不同呢?”小静指着那些错落有致、质朴优美的字体,道。
“这是大篆,”罗饴糖笑道,“闲来无事练练看罢了,不算好看,据说用那种云冈的鹤脚长锋羊毫写出来的,才真正好看呢。”
她以前听小凤哥说,云冈的羊毫一笔难求,对于笔法有一定根基造诣的人,都很想试试用这种羊毫。
昨日永平公主就曾拿了□□样的羊毫在陪她抄经,她一时心痒,今日自个也想练练大篆体。
正当罗饴糖在给两小尼姑讲解着怎么抓笔,院里突然传来一阵追逐的笑闹声。
“阿九姐姐,你不能这么偏心的,三十七她还是个孩子呢,哪戴得下这样的步摇钗啊,你把那送她不送我,哼,不要理你了。”
是阿九和立雪院两个丫头,二十二和二十五。
阿九还是像以往一样受欢迎,她被两丫头缠着,怀里抱着一个包囊,笑着逃离。
“是你们自己动作不够三十七快呀,我让你们挑了,又不是不让。”阿九笑道。
原来,阿九最近因为多次帮着永平公主摆平正仪观的糟心事,得了不少赏物,她见着赏物多了,自己用不上,向来喜欢大方地赏给丫头们,让她们挑自己喜欢的。
她从前院过来的,一路上派了不少人,来到翠月庵就只剩下瘦瘦的一圈了。
这时又有几个立雪院的丫头闯进来追着她,“阿九姐姐!阿九姐姐!”
当这些立雪院丫头得了赏物,笑眯了眼,转身看见自个老大十七,竟蹲在井口旁帮小尼姑们洗碗,吓得齐齐一愣:“十十七姐姐你怎么在这”
十七擦了擦汗,尴尬地直起身子,拉下卷起的衣袖往裙子两旁擦了擦,又端起立雪院大丫头的架子:“你们几个怎么过来了?交代你们的事情做好了?”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一阵哑口。
十七给她们分配工作,结果她自个倒跑这里来给庵堂里小尼姑做事。
小丫头们散了之后,十七看着阿九,也笑着嘴甜道:“阿九姐姐”
阿九抱着包囊走过来:“还说呢,原来你躲这,我特地藏起一些好东西让你挑呢。”
“谢阿九姐姐。”十七高兴地跑过来,挑走了一支簪子,这时她看见里头竟连笔都有。
“阿九姐姐,贵人还赏了笔给你呀。”
阿九虽然在前院伺候,但她是前院的丫头中最不爱写字的。
阿九脸上霞红一片,干咳了声:“就可能不喜欢了就给我呗。”
阿九让十七挑完后,就进了禅堂。
“居士,小静小慧你们也在啊,你们要不要也挑一件?”阿九笑道。
“好啊好啊!”小静小慧一听有赏物,高兴地拍起了手。
“阿九姐姐,既然都是赏给你的,你自个留着就好。”罗饴糖笑道。
一听居士这么说,两个小尼姑都不敢吭声,乖巧规矩地立着:“嗯那阿九姐姐自己留着些吧,我们不要了。”
“没有关系,我只有一个人,又用不了这么多。”阿九把包囊放在了罗饴糖那些笔迹未干的书稿上。
“阿九姐姐,墨迹未干”罗饴糖提醒她。
“不碍事不碍事,这样的包囊我多得是,脏了洗洗,或者扔了也行。”阿九大咧咧的。
罗饴糖抿唇不说话。
“来嘛,你们挑一个吧,挑自己喜欢的。”阿九抖了抖包囊,里头唰啦啦响动。
这时罗饴糖一眼看见,昨日在永平公主手里看见的云冈羊毫。
“来,小静小慧,你们挑。”阿九大方地招呼道。
小静小慧谨慎地看了罗饴糖一眼,罗饴糖笑了:“既然阿九姐姐要送你们,你们挑就是了。”
小静小慧高兴地一人挑走一件。
“来嘛,居士你也挑。”阿九最后才把包囊推到罗饴糖跟前,里头的羊毫笔还在。
十七在外头看着,眉心一蹙,她没想到这些赏物,阿九那个心大的,竟也会去叫居士挑,刚才里头最拿得出手的簪子都被她挑走,剩下的都是不怎么入得了眼的小东西了。
早知道居士也挑,她就不挑走这个簪子了。不过她一想又不对,居士好像也不能戴太华丽的簪子呀,这才打消了跑过去把簪子还回让居士先挑的念头。
罗饴糖看了眼包囊里的羊毫笔,笑了笑,正要开口,不料阿九抢先她一步,从里头随便拿了根木簪子放到她面前。
“居士拿这个吧,我看你那个簪子旧了,用这个正好。”阿九笑着把包囊收了起来,起身离开。
她边往外走,边从里头掏出那支云冈羊毫,爽朗地笑着同门外的十七招手:“十七!我想到了!待会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烧烤,用这个刷蜜糖刚刚好!”
声音大得传进了禅堂,罗饴糖也听见了。
只她也并不觉得可惜,笔是赏给阿九的,她虽然喜欢,可从未肖想过,刚刚她开口其实是要拒绝阿九的,谁知她还是把簪子拿到她面前。
她的簪子是挺旧的,该换一根了。
罗饴糖笑了笑,取下自己发髻上的旧簪,把新的木簪插上去,桃木的,白玉兰雕工精致,也还挺好看的嘛。
等阿九走远,十七才慌张地跑进去,把自己的簪子恭谨地双手呈上:“居士要不,换成奴婢这根吧,奴婢这根更好些。”
罗饴糖看着她紧张兮兮的脸,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笑了:“不用,你留着吧,我现在是出家人,不能戴鲜丽的。”
说着,她就继续收拾那些被阿九的包囊弄得字迹糊掉的字稿,哂笑,反正也不是什么大家之作,糊掉再写便是了。
是了,除了清云院的宫婢们比较特殊外,王府里诸如十七她们,在她面前也是会自称“奴婢”的,只有阿九才会大咧咧自称“我”,她自己因为过了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十分认得清自己的位置,从未将自己放在主子的位置,所以当阿九同她你我相称的时候,她认为这才是合适的。
到了傍晚,永平公主终于摆脱隔壁那个惠阳仙姑,得以来罗饴糖的院子歇一口气。
“居士,本宫想吃肉!本宫太想吃肉了!本宫来你的院子暂避一下,偷吃两块肉,可以吗?”
永平她走投无路了,隔壁那糟老婆子修道的,自己可以吃肉喝酒,却说永平道心不稳,最好学旁边庵庙里的姑子多吃斋菜,结果,还真仗着自己曾得太后看重,对公主殿下肆无忌惮。
“本宫知道你这里清修的,不能沾染这些,本宫就躲在角落里偷偷吃两块,不让你为难的。”
看着永平可怜兮兮地哀求她,罗饴糖想起自己得了金册,没得肉吃那会,确实胃口全无,人都恹恹的,瘦了一圈呢。
“好吧,殿下您吃。”罗饴糖笑道。
永平眼睛晶亮起来:“居士你最好了!”
阿九这时从外头进来,抱了一个烤火架,背上还背着一个腌好鸡翅和肉的篓子。
笑道:“殿下,奴婢给您烤鸡翅吃。”
“这不好吧,”永平皱了皱眉,“居士这里是清修的,能让本宫吃一两块肉就已经逾矩了,怎能公然在庙旁烤肉?”
不过当永平看见她那个装满腌好肉的篓子,又忍不住偷咽口水。
“居士是得道人,已经修练到两眼不看佛外事,一心向佛,可以对旁人不管不问的程度了,居士是吧?”阿九笑。
先前永平想叫罗饴糖试抚一下琴弦的时候,阿九说“居士要清修,不能碰这些”,而现在,她却说“居士是得道人,可以不管不问”
“居士,本宫会赶紧让人处理干净,气味都不会留的,可不可以啊”永平可怜地拉着罗饴糖的手。
“本宫只吃两哦不,三只,只烤三只鸡翅!”永平信誓旦旦道。
“好吧。”罗饴糖心软,无奈道。
于是,禅堂内,罗饴糖关上门扇敲木鱼做晚课,禅堂外,阿九在给永平公主烤鸡翅,她倒是没用羊毫笔刷蜜。
本来空气中飘着阵阵肉香,被一扇扇木窗相隔,成了两个世界,只不知怎地,其中一扇门窗突然“啪”一声开了,一时间,笑声打破堂内寂静,禅堂里都充斥了香气扑鼻的味道,勾得许久没尝肉味的罗饴糖,都有些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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