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凛出任务的第一天就后悔了。无非就一个字:累。来猎荒队实在是——太累了!比当初她找工作时跑的那两千五百米还要累。
唯一好处(一):饭点跟别人分开了,不用着急去抢饭了。伙食也是好了不少,基本顿顿有肉,但除了吃喝睡,其余时间全在外头奔波!日日都在健操,绝不是说说而已,这项活简直就是把人在当牛做马的使唤!诸君,请听帝某娓娓吐糟来——
三更睡五更起,全是易于常人的作息方式——帝凛若是半夜跟卓寒兮聊得太嗨了,就只能趁正午太热没人肯动弹的时候,抓住机会倒在老树干旁歇一歇。头一昂,睡死过去。但最多也只能躺倒个十来分钟,还要时刻注意队长那边的人来了没有,怎么说也不能被他们逮个正着是吧?
前面几次奔赴到城外,就是一通跋山涉水摘野果,采水飞石打野鸭。帝凛头一遭的半夜躺下凌晨醒,睁眼就发现自己腰疼屁股疼,像是欠钱给人暴打了一顿似的,稍微有点坡度的路就得横着走。第二天躺下时,她本想跟卓寒兮抱怨雨中奔波,淋湿了大半个身子,结果一笑差点把腰给疼没了。
帝凛本以为他们会用到许多的刀具枪管之类的传说级武器,实际证明她在做梦——那些都是老手特权。新人一人一把匕首外加一个手电筒就叫防身武器,一个奇丑无比的黑色头套与粗糙的黑手套能叫作案工具。没了!
帝凛领到的匕首钝得连肉都割不开,头套上面全是灰尘与汗臭味,气得她当天就把头套抛进了剩下的饮用水里,结果第二天没晾干队长要求戴上时就把头发弄得湿哒哒。
至于那把人见人唾,花见花凋的钝刀子呢——卓寒兮看不下去她那一回到石屋里就开始磨自己的床板,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干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的苦样,把自己珍藏的淬毒匕首(“不是,已经去毒了。”)给了帝凛。
经过这几天的教训,帝凛觉得那些老手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把“打发乞丐”刻在道具上了!还不如靠我自己的异能吧!到目前为止,她还没在打猎中用过一次匕首,而最大的成就就是随手一抛,射出一枚冰锥,打穿了站在枝头上咕咕叫个没完没了的发情鸽子,以免它搅乱了自己和同伴的休眠。
而且外头的天气真的就是娃娃脸,喜怒无常,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用不了几日,我恐怕就要比窝缩在城里的那两个男生还要黑了。帝凛某日揉搓着自己粗糙的手指无端悲鸣道,这简直就是尊严上的问题!
我勒个双日呀,为什么他们就可以继续按照着以前的工作无忧无虑地在那边干——没错,跟猎荒比起来,他们的工作真的可以谈得上是无忧无虑在消遣时光了。哦不,只要是待在城里的所有工作,都是无忧无虑的!
唯一的好处(二):就是帝凛跟牧也婷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唉,也只能说是友谊更上一层楼啦。现在牧也婷都习惯跟在帝凛后头,听听她的意见而不是队长的,或许是她更愿意信任帝凛吧。目前仅知晓她们俩是有异能的,而其他队员无论新老,好像都有点忌惮她们。帝凛本以为异能会是一张同行牌,没想到现在连出牌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到,猎荒队并不是一块坚石,而是四分五裂的——新来的渴望有所作为,资历深的却只相信同样老的。明明是一个队伍,他们却连行动都是分开的。打头的往往都是老手,而搬重物清理场地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又是新手,与此同时老手还在一旁抱着手臂冷眼观看,丝毫不给新手任何触碰他们工作的机会。帝凛有时真觉得这些老手仅仅是想找来几个搬运工、清洁员罢了。
但是没过多久,连这种不怎么安逸的苦累生活也打破了。队长告诉他们,附近的野物已经被他们狩猎得七零八落了,如果再继续下去,很可能会引起守林人的怀疑,所以必须要到更接近人类的城市里去采集物资。
采集什么?这不是赤/裸裸的找死吗?帝凛听到队长拍着胸脯说这话时纳闷地想,但没敢说出来。
“我们要去捡他们吃剩的吗?”一位瘦高个儿的男生畏手畏脚地提问。
队长的肩膀猛地一颤,像是被他的话震惊到了,“当然不是,”他抬了抬浓而粗的眉毛说,“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们谁也不会去捡别人吃剩下来的。那是乞丐的行为。我们能够自力更生,用不着依赖人类苟活。”
“那就是说要去他们便利店里抢劫咯?”另外一个女生问道。
“嗯?”队长耸了耸眉毛,“也不是,我们不能真正闯到城内去,那里到处都有监控。更何况是别人开的店铺。我们真正要去的是仓库。至少周围闲逛的人会比较少,只要放倒守门的,再把头遮住,即使被监控拍到也不认不出来者何人,只会觉得是一群混混。”
“混混。”帝凛把这个俩字在齿间回味了几遍。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尖酸。当然了,人类怎么骂我们都不为过。
“但这种方法在一个地方其实也用不了多久,我们最多只能来此一次。”华姐也补充到。她那条三花尾巴摇摆了好几下,这是兽人非常不安的表现。
于是帝凛干脆问到:“你们之前有试过吗?”
“哦哟,有好多次啦。”华姐垂下眼皮,从眼底瞟了一眼队长。
“都能全身而退吗?”帝凛继续追问道。
“看情况,这个我们没法预料。”华姐越说越难过,“实际上,我们绝大多数同伴就是在这种行动中走失的。但换做是在以前,他们就算被装了监控放回来,也有透视老先生可以指出来,现在就难上加难了。但是被放回的人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九成的人都再也没能回来了。”
“那他们是被抓起来关进大牢了吗?”某位躲在后头的成员不安地发声。
“不知道但是,别想着这些没用的。”队长用手扶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该行动了。”
刚刚一直默不作响的老手们这时走了上来,其中一位脸上有个疤痕的开口说道:“此次行动中,我们会给每个人发一个胶囊,你们把它夹在牙缝间,如果真的被逮捕遇险,就可以咬碎这个胶囊。”
“至于是什么结果,我想你们大部分人应该猜得到吧。”刀疤脸扫视了一圈面色凝重的众人道,“它的药性发作得很快,如果经受不住那边的拷问手段——我想应该不用受太久的折磨。”
半数以上的新人都整齐划一地倒吸一口寒气,个个面色煞白,帝凛险些以为她掉进了僵尸堆里。而她却反条件地转头去看自己的好同伴牧也婷——好吧,她的伙伴看上去并不比其他人镇定多少,脸上该有的畏惧也是半分不少。人嘛,都是正常人,怕个死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有点后悔了,想退伍咋办?
队长像是猜到了某些人的想法,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还有,想要退出的,必须等到这次行动结束以后。我们不能让人把消息传出去。”
于是还有什么好说的,甚至连城主都不用通知,也没机会给他们先和亲友打个预警。也许这就是队长他们一大早就把他们拎到了城外的缘故——不想让他们与猎荒队以外的人接触,以免走漏了风声。刀疤脸马不停蹄地把毒囊发了下去,又教他们怎样把它塞进牙缝里,随后一大队人马就朝着某位不知名的仓库轰轰隆隆的进军了。
队长和老手先是在远处用望远镜眺望了一番,对他们轻声道:“就七八个人守在四周,看样子挺好对付的,应该不是什么难题。”然后他转过头,对埋伏在树丛里骚动的新兵蛋子下达了留驻原地等信号的命令。
“准备好麻醉镖,老兵们跟我上!新兵留守后方,一看到我用这个手势”,他说着比划了一下,“就立刻赶下来,注意不要引起太大动静。”
帝凛和其他同伙纷纷潜藏进了茂盛的草丛与灌木中,有人还爬上了树梢。起初她还想学习学习老兵是怎么偷袭的,但转眼就只知道自己浑身痒痒的,往腿脚上一看,这儿一只蚂蚁,那里还有一只,到处都是蚂蚁,痒死个人了!她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层冰外敷,冻死这些小东西。
一阵悉悉簌簌声在耳畔响起,颤动的枝条差点从帝凛脸颊划过,随后她才意识到是牧也婷站起来了,还伸手拽着她露在灌木外的衣角说:“队长——是不是再叫我们出发了?”
帝凛听她这么一提醒,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拍掉裤腿上的泥垢,再定睛一看,“没错,应该就是在叫我们下去!”其他人看到她俩跑出去,也按捺不住立功的心情,纷纷跟着跑出来。场面一度失控,堪比一群刚被放出来的无头苍蝇,轰轰烈烈,只知道往自由光明的山下仓库冲过去。
人群催命似地狂奔跌宕人心,再加下山自带的加速,帝凛越跑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脚尖着地。她眼角的余光瞄到仓库那边有人在挥手招摇,示意着什么。但是很可惜,他们对面的新人一心只顾着飞奔,就像上学要迟到的学生怎么可能留意路边的美景?又或者是他们只顾专注于脚下,根本无暇揣摩对方的意思。
眼前的草坪愕然变成了水泥地,脚尖落地时也不再带起尘土,而是一阵一阵挤压的疼痛。前面就是一条深沟的,沟的后头就是仓库周围的围墙。
完了,快要刹不住了!
帝凛来不及多想,压低身体稳住下盘,险而又险,刚好迈过深沟。她随即伸手在围墙顶上扒拉了一下,权当是减速。下一秒,帝凛整个身子都飞出了围墙,幸好双脚落地,反条件蹲下,又不受控制的往前踉跄了几步,险些撞到队长的身上。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唉,太久没有新手了。我都忘记跟你们交待清楚了。”帝凛听见头顶上方传来声响。她俯下腰,止不住的喘气,根本没机会抬起头去看看队长的脸色。
“呼——呼——哈,不好意思。”帝凛艰难的吞吐着气体,感觉就好像有人把她的气管当弦拉一样,声嘶力竭!
“罢了,回去后我一定要给你们好好讲一下,这到底是怎么搞的?你们都沉不住气,老的又没那体能。”身后陆陆续续传来落地声音,或是惨叫。
“好了。”队长打了一个响指道,“都调整一下,留心头套是不是头套滑下来了,我们马上要进仓了。”
队长朝着那些老手走过去,一边冲他们比划着些帝凛压根就不懂得手势。
只见一位老手拿出了铁锤,对着仓门下面的锁,狠狠就是几下。“啪!”火星四溅,锁链毫无悬念地断裂开来了,只不过那声响实在让人心惊胆战,附近的鸟儿都惊慌地飞走了。帝凛还生怕被放倒的看守惊醒过来。
队长用力将仓门往上一推,那个门就自动收了上去。“好,快进仓。”他掏出一只手电,另外一只手则拽出了皮带上的枪,两只手叠着,率先走进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枪这种稀罕物资,只有老手才配拥有。帝凛歪了歪嘴角,凝结两枚冰棱锥勉强当做是自卫武器,跟着溜了进去——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太想用卓寒兮的匕首——谁知道上面还有没毒呢,万一误伤了友军可就糟了。
但是她没开手电筒,因为走在前方的老手已经这么做了,能省一点是一点,以后还要走夜路呢。五六只手电发出明晃晃的光柱,扫荡着周围一片昏暗,所见之处尽是落满灰尘的布袋。
前方突然停下,之间队长打了个手势,紧跟在他后边的一位瘦高个儿男性就上前,掏出匕首,在一口布袋上稍微划了一下,从里面溢出不少白色粉末。华姐也跟上前,手指沾了一点,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此刻的仓库内是一片寂静,帝凛压低了呼吸,好奇自己的心跳声怎么还没吵醒守卫。
片刻后,华姐转身对着队长点了点头。
“来,新人一人一袋,不准偷懒。”队长压低嗓子,下达命令“老兵们负责警戒。”老手们立刻端着枪散到各个角落,新手倒是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真先恐后涌上来,谁都不想因落后而被责罚。
仓库内依旧灰暗到令人压抑,但除了脚步声以及搬运声外,再无他响。诡异的沉静仿佛浸透出了水,在帝凛的后颈上慢慢淌下,凉嗖嗖的。她手中的冰融在了拖拽着的面粉袋上,一使劲,想来个公主抱将那戴死沉死沉的麻袋抱起,但不幸失败了。
“不要碰那袋。”背后突然传来队长的声音。
帝凛顿时吓得全身骨头仿佛都往内收紧了一般,颤颤巍巍的往后探寻地看去。
队长原来是在对着另外一个人讲话。那人本来想要去搬那袋先前被匕首划开了的面粉袋子。
“面粉会洒落在地上,保不准会暴露我们的行踪。”队长解释道。
但是——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们——我搬不动?不然他们又要扣我物资了。帝凛手中的面粉袋滑落到膝盖上,她试图把它移到自己的背上,却险些倒地不起。就在百愁莫展之际,她身后突然传来了一股巨力,帮助她将面粉袋往上抬了起来。
“小心点。”帝凛耳边飘来牧也婷刻意压低的声音,“我帮你托住,别让他们看到。”
帝凛感激地点了点头,一步一步向仓外走去。牧也婷紧跟在她屁股后面,同时伸出一只手,从袋子下边托举着。华姐在队伍最前边领着,其余老手分散在队伍周围。
他们还没走到城里,月亮便已升起来了。一望无际的灰色荒野里无端刮起了诡风,吹得树梢颤抖,枝叶乱飞,摇曳的草间仿佛都隐藏着魔物。
帝凛清晰得听到自己的心在重负之下扑通乱跳,可又不敢说出来。新手中除了她和牧也婷本就没几个女性了,还无一例外都比她年长许多,起码都成年了。而她堂堂一个未成年在这儿,干着本就不擅长的体力活——简直就是迫害!即使有牧也婷暗中帮助,帝凛还是逐渐落到了队伍后头,腿脚也失去知觉了。
“还要多久啊?怎么这么远?”终于有一位新手忍不住,打破了全队默契保持着的寂静。
“已经走完三分之二了,路是挺远的,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必须换了一条路,而不能原路返回。”队长看了看双月回答,又转而问走在前头的华姐,“麻醉剂能让他们晕多长的时间?”
华姐歪了歪头,像在回忆着什么:“个把小时吧。”
“那大概等我们穿过前面那片松树林的时候,他们就该醒了。如果没人把他们提早唤醒的话。”队长沉思着,给出了他的结论。其他老手也纷纷点头附和。而早在翻过第一个山头的时候,队员就把齿缝间的毒囊给取了出来。队长说让他们自己保管,但是千万不可以乱用,必须服从队里的指挥。
“这次是不是太轻松了点?”刀疤脸发问。
“唉。”队长思索了一会儿,“没事就是好事,就跟我们第一次一样。那些人真的毫无准备措施。但每次都疑神疑鬼倒也没必要。下次挑个更远一点的就是了。”
前面的人还在交谈,末尾的帝凛突然听到旁边的灌木丛中发出“咔哒”一声。吓得她连忙回头,连带着撞上了后面的牧也婷。帝凛趔趄了一下,没有跌倒。面粉袋扑通一声栽到地上。
“怎么了?”前面三步远处的老手问道。
“滑了一下。”帝凛拍了拍膝盖上的粉尘道。
“哦。”那人也没放心上,吩咐了一句“快点跟上”就走了。
帝凛趁机对牧也婷招了招手,然后朝着灌木丛指了指。牧也婷的神情有些困惑。
“你没听见声音?”帝凛压低声音她。
牧也婷调整了一下臂弯内面粉袋的位置:“不过就是只老鼠罢吧”话音未落,又一声更响亮的噼啪声传出来,帝凛的心跳一下子漏了一拍。
就在刚刚,帝凛的眼前,一闪而过一片朦胧的金色。她坚定地摇了摇头,将地上的面粉袋递给牧也婷,自己则伏下身子前去探看。
牧也婷拎过她的袋子,一脸无奈,像是自责劝不住她。随后灌木丛里便蹿出惊喘声。
“怎么回事?帝凛?”牧也婷急忙问。
“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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