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这位冰凝美人只带了一个侍女便如约上了世子熙的马车“探风”去了。
马车停于世子殿前,世子熙亲自相迎,一路和这名义上的七娘畅谈自己得梦貘的种种趣事和烦心事,尽数表现了自己对这琢磨不透的怪异小兽的又爱又恨之情。
冰凝也就一路带笑的听着,直到二人穿过一座大堂一路下行来到一空旷之所在的时候,冰凝这才有心思打量了一翻周遭光景。
这是一处修于大殿之下却并非密道的宽敞地宫,称为地宫其实也不对,因为它虽然宽广却并没有地宫那样辽阔和繁杂。
这处由灯火撑起、显得亮如白昼的地方没有多少隔间,只在周围用了顶天立地的书架隔了些隔断出来,而一进门的中央则是赫然挺立着一座十多米高的星轨盘;星轨盘用纯铜打造,其精巧而大气的设计让人看着便生出些许的敬意。
其上不知以何种力量维序的球体则以或快或慢的速度在轨道上滑行,象征着世间的往复循环与牢不可破的秩序。
坐于这星轨盘的左右两侧则分别放着一个一人高的方形大鼎,鼎下由两头不知为何的异兽驮起,那异兽由白石雕成栩栩如生,一双铜铃眼正对大门,怒目而视前来的人。
冰凝打量罢转头问世子熙:“你将梦貘放在这里吗?”眼神中有一丝诧异。
如果她所料不错,这个放着星轨盘的地下空间当是他们用以敬“地神”的地方,在东陆大帝国中所敬之神分为“天”“地”;所敬之意各不相同。
而这样的敬神之地,当庄严肃穆,顶多放些神龛书史,哪里能够随意将动物放置此处的?那不是摆明的大不敬么?!
却见世子熙促狭一笑,叫了看守此处的方士将关有梦貘的笼子推过来,一副大有此事仅你知我知,不算不敬的架势。
方士领命将那梦貘推来后挥手让在场其余人离去,而后语气客气让美人观瞧。
冰凝细细打量一方,见这貘比寻常的貘体型小些、豆大的双目隐有暗晖流动、鼻微微平直,四肢较短其后跟处有细缕金毛。
当下在随手带来的朱雀背上轻轻一抚点头道:“恭喜世子了,这确实是梦貘不错。”
世子熙大喜随后惆怅道:“那我该如何令它入梦?”
冰凝想了想:“传言梦貘喜食高山地上的红玫果、饮晨间清露。两样东西对于世子都不是难事,至于具体的引梦法子,我记不大清了,但这位方士既然能够将它抓到手,想必于驱策之事应该知晓一二?”
熙听罢看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方士大笑:“也是!若不是七娘提醒,这货还想藏私了!七娘说的有理……”又看向美人问:“那熙儿还有一事不明,请七娘告知。”
“你说吧!”
“七娘,敢问这梦貘令人入梦可否在人清醒间完成?”
冰凝想了想点头:“若引梦得当且引梦的对象体质不强,让其在清醒间入梦也未尝不可。”
世子熙一脸恍然大悟大叹一声:“哦!这样啊!
我素闻七娘喜欢静,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实在不喜欢繁闹外,更是身子单薄,每每听人提及均要以汤药维持安康……那敢问七娘,为何你……却入不了梦啊?”
冰凝一震将眼眯起问:“熙儿什么意思?”
却见世子熙哈哈一笑,和那方士往后一闪退到几尺开外,而几乎同时,只听几声微妙之音,顿时冰凝周遭出现几十道光栏将之拦于其中!
这来的快去的也快,美人见自己与朱雀瞬间被囚禁其中但面不改色,神色依旧淡淡的,她问:“熙儿这是何意?”
“七娘,此阵专用于困住那些个想溜入地神祠堂捣乱的人或者是……人以外的东西。
自然,尽管熙儿对七娘来历身份一直持怀疑态度,但熙儿对七娘的爱慕之情可是日月可鉴的!
熙儿不管七娘到底是什么也无意伤害七娘,但求七娘在您那只小雀的陪伴下在这儿呆上几天,等几天后熙儿事成,自然将您放出……”
“所以,你是专门诱我来此囚困的么?”
世子熙瘪嘴摇头:“非也,实在是看七娘也与我父王相敬如宾怕坏了我的好事。但请您过来辨认那梦貘真假倒没有诓骗七娘;现在得知这貘就是梦貘,之前熙儿同七娘说的替七娘解恨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
说罢,盯了冰凝好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同身边方士扬长而去。
人走罢,这祠堂大门一关,空洞洞的敌方只剩冰凝与那只红雀;连同那梦貘也被带走了。
“……他是什么时候怀疑上你的?”心头,朱雀的声音响起;随后她掌中小雀一轻,在空中一飘之下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站在美人跟前。
冰凝神色依旧不改,似乎将她囚禁于此是一件不怎么值得上心的事:
“不知道,但要想深究我来历的,必然都会查出些不妥来,只是看有没有那个心思了。”
“也是难为公主姐姐了,一个寒门子弟的身份编来编去,拟到祖宗十八代就拟不下去了……想当初直接找个现成的人控制了不好?唉!要能像冥族那样就好咯!”
提到冥族,冰凝看向朱雀的目光里有了些叹息和责备,朱雀自知失语,赶忙摆手道:“我可没想提那个禁忌,我只是随口说说。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真在这儿等着?”
冰凝慢慢盘膝坐到地上去,朱雀也同她蹲下来瞧着。
只见美人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就这样吧。白炙王恐怕过不了几天也就成了熙的傀儡。
他急功近利,以为得到梦貘便无所不能,想来下一步就会控制梦貘引梦暗中使坏,等差不多了你出去将此事吹吹风,留神些那梦貘不要让他卸磨杀驴,还有那个下毒的人,找出来帮一把。
让他白之一脉君臣貌合神离,我们在他们这儿的事就算完成了。”
“那敢情好!”朱雀笑道:“可……尊主要的不止这个啊!”
“角斗场上的事已经让其他几脉互相猜忌了,照势下去必定会将怒火牵到青脉头上。
青脉王族血统本就备受争议……这还需要我们动手么?顶多是让埋着的线人多吹吹耳旁风,让火烧得再大些……”
不出冰凝所料。
几日后,白炙王“溪泪”毒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其大公子熙将之掌控其中,伙同身边方士使用邪术将原本的白炙王安坐王位之上,如同傀儡一样与坐在后台的熙下着同样的指令、做着同样的动作。
之后,他便利用白炙王的权利将往日在白炙王面前弹劾他的一纵臣子以各种借口铲除,若于明面上实在不好“加罪”的,则通过方士控制的梦貘入梦。
一时间,这白之一族和其它相关的人竟然就像是受到诅咒一样,接连不断的自裁于家中。
面对这样的诡异,垂足叹息的世子熙屡次主动出面,请求白炙王请人做法,更提出自己愿意焚香沐浴,不饮不食五日静坐于王都天坛上,为受到诅咒的白之一族和其它无辜的人祈福,若天神不予眷顾,那么自己将跳入天坛旁河道内以血祭天,再次请求天神垂怜!
此法决绝坚定,使得原来不大支持熙的臣子也对之颇为感叹,一颗心便由原先的疏远变得亲近起来,而这样的做法也同样感动了至少都城内的尽数百姓和大多数的旁族新贵。
与此同时暗地里,他则派心腹死士试图将所有罪证抹去,只待这白炙王傀儡之身溃散后自己平步青云的成王之路。
这筹划不错,不动一兵一卒,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了敌人、笼络了人心还毁灭了罪证,成就一个通体干净的王。
但可惜这罪证毁灭的事情却没有前两件那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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