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后,天色昏沉,春雷响动。
魏云在睡梦之中惊醒,想起来,如今自己穿到商户家的小娘子身上,魏蒙已经答应她,许了她姓名,让她好生在家中等着嫁人。
秋姨娘继续作妖,她道:“家主可是答应我了,也要给小郎姓名呢!还要让小郎的姓名上家谱呢!”
魏家的家谱?
乡里的人认识几个大字,就敢学着名门望族谱家谱了?不是她故意看扁这个便宜爹,他还是先救活魏家酒楼再说吧!
魏云:“蠢妇。”
“小娘子骂人了!”秋姨娘竖起耳朵,可让她听到了,可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她:“看我不告诉家主,好好责罚你!我知道你不满家主给你找的这门婚事,可小女娘就要学会认命。”
这人还有完没完,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魏云走到门口,和声道:“姨娘你怎么知道林家定会娶我?”
“怎么不娶了?”秋姨娘啐一口:“你阿母可是萧家女公子,若不是为了酒楼,哪里容得到他!”
再说了,小娘子,还有好相貌啊!
哪怕是全洛阳,也难找出这样的清水芙蓉的容貌,生在商户家可惜了。
“可是。”魏云道:“更何况,这几日都没有消息。”
“相看都相看过了,那林家郎君还要嫌你么!”秋姨娘生怕金子长翅膀飞走了,道:“他敢,我就闹到他家门口去,给小娘子出气。”
这秋姨娘,似乎有些蠢的可爱?
魏云又道:“可魏家只是商户,那林家郎君可是要去外县做官的。”
这话说到秋姨娘心口了,这林家什么动静都没有,秋姨娘跺一跺脚:“好你个林家!可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魏家本想着安安静静的,把女儿嫁出去,拿了聘礼,垫酒楼的窟窿。
万没想到林家会半路反悔啊!
秋姨娘急急忙忙的来回走着:“这小郎要明日才能从乡里回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的继弟要回来了?
魏云抿着唇,看来这事怕夜长梦多,拖不得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魏云道:“林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最顾忌名声。”
秋姨娘怎么没想到呢,恍然大悟:““出现这样的事情,那就得闹得整个洛阳都知晓了!林家总不能闹得没脸面!我倒是要看看,那林家郎君拖不拖得!”
怕是魏家酒楼等着这笔租金,拖不得。
要大闹洛阳?
她还怕火点的不够旺呢!
一夕之间,整个洛阳城都知道城西林家,和魏家大酒楼的嫡长女在议亲!
“哪个小女娘?”
“就是当年哪个萧氏女公子生的小女娘啊!听闻魏家酒楼的人说,单名一个云字。”
魏家酒楼这几日靠着酸梅汤和炙烤猪头片,生意好转,这八卦的人也就更广了。
八卦飘着飘着就飘到了萧氏老夫人的耳朵里:“好啊!当年娇娇死的时候,魏家那些人就瞒着老身,如今娇娇的女儿要成婚了,他们也敢瞒着!”
大房萧夫人抚了抚老夫人的背脊:“君姑,莫要动怒,那城西林家是个好的,不会亏待了小娘子。”
这话可是彻底激怒了萧老夫人。
茶盏脆生生落到地上,惊的屋内人不敢说话了。
萧老夫人怒斥:“当初娇娇是如何会落难的,你们大房不是再清楚不过了!旁人还以为我萧家只顾着儿郎在朝廷步步升,把娇娇不当人看,那娇娇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啊!”
萧大夫人眼皮跳了又跳:“君姑说的这话,可是要压死我们啊!”
萧老夫人是一直不满意这个大媳妇的,怒道:“当年是如何一步步将娇娇逼出去的,你现在倒好,都不认了?你是做了太傅夫人,生了郎君娘子,活的像个人样了,难道这些话,都不许人说了?”
“君姑。”萧大夫人红了眼眶。
那萧二夫人从外头进来,哎呦一声:“君姑,这是怎么了?可不能动怒啊!”
还不嫌事大,走到萧大夫人身边。
“还不搀扶了起来,婿伯知道可是要心疼的!”
老夫人听见自家大郎,想起这些年,这个不顶用的,为了新妇,多次顶撞她这个老母亲,心中更是不快:“你们一个个想逼死娇娇,难道连她的孩子也容不下么?”
萧二夫人见风使舵,上前擦泪:“君姑,女公子当年是何等的风华,只可惜走错了一步,我们不是不想,而是想了就如同剔骨一般,钻心的疼。”
屋内的人都跟着低声啜泣。
萧大夫人看着老夫人神色,伏低做小:“君姑,以往都是我们的不是,今后,慢慢补偿女公子的小娘子,也不让外人轻看了我们萧家。”
老夫人再喜欢女公子,当初也不是为了顾全大局,牺牲了女公子。
萧大夫人看见老夫人稍微的神色:“君姑,亏得家中有人在朝中,不然这些年被那门,打压的都不要做人了!”
事已至此,已经不能改变了。
“我那宝贝肉,叫什么?”
萧二夫人和稀泥:“君姑,叫做魏云,云娘子。”
萧老夫人心中悲伤不已:“我可怜的娇娇!我看来的宝贝肉啊!”
若是被外人向上头参一个不孝,那萧太傅也就跟着完了,萧大夫人跪在萧老夫人跟前抹起眼泪:“老夫人,我们可要为云娘子做主。”
那又如何做主呢?还不等萧太傅从宫里回来,萧老夫人已经拍板。
“你们去接我那宝贝肉回府!”
萧二夫人是巴不得见着大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问道:“君姑,若是魏家人不敢放人又如何呢?”
“他们敢!”
萧老夫人心里像是吃了称砣,她年轻时,也是响当当说一不二的主儿,当年她的娇娇连死,她都没有见到一面,这一直是她的心结,如今这外孙女,一定不能流落在外头,得接到她身边来!
谁也挡不住!
萧大夫人出了门,找来管事婆子:“去魏家接云娘子回来。”
管事婆子问:“哪位云娘子啊?”
萧二夫人捂着嘴咯咯一笑:“当然是女公子留下的云娘子了!”
魏云打了哈欠,似是有谁爱背后议论她。
秋姨娘这几天心里打鼓似的:“这林家怎么还没反应啊?可别真是好黄啊!那酒楼的租金怎么整?”
魏云摸了摸手背,估摸着也差不多该来了。
就听得外头来了马车。
一问,不是林家的人,却是萧家人!
魏蒙是见过萧家管事的,搭话道:“管事,你们怎么来了?”
管事挂着干干的笑:“天大的好事,还不请了云娘子出来。”
魏蒙见着管事身后的郎君,约莫像几分萧太傅,腿就发软了。
魏云听闻秋姨娘说,还跟着一位少年郎君,她猜想着是大房的人。认外孙女这样的大事,老夫人恐怕管事办得不仔细,让自己的孙子萧让一同来,也是正常的。
魏蒙:“小郎君喝茶,喝茶。”
“不必麻烦。”萧让怎么会将一商贾看在眼里,半字不提,只等着魏云出来。
魏云走至堂前,屈伸行礼:“见过大兄。”
萧让见了魏云,上前搀她,道:“妹妹,不必多礼。”
魏蒙气的鼻子眼睛都挤到一起,萧家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这才见到自家女儿,就妹妹的叫上了,好不要脸!
萧让也不想久留,开门说亮话:“大母思念妹妹的紧,想接妹妹回家去住两日。”
“不行!”
魏蒙一听要抢女儿,身板就硬气了,酒楼可以开不下去,但是女儿是魏家的!
“为何不行?”萧让偏头看着那魏蒙:“当年若不是你们魏家害了女公子,现在又要来害云娘子?”
魏蒙:“我做阿父的怎么会害女儿!”
萧让冷声道:“呵呵这悄无声息的把妹妹嫁出去,好给你那破酒楼当租金,真当我萧府什么都不知道!”
呦呦呦,听听这是未来要当官的,说起话来是不一样。
魏云站起来,对着萧让道:“大兄,莫要怪阿父。”
萧让看着眼前小娘子,肌肤白皙如雪,不沾一丝脂粉,说实话,自家胞妹在这位面前,还真的就有些不够看了。
他家中是有一位妹妹的,乃一母同胞所生,萧锦绣,她的婚事是阿母的心头难,巴不得在洛阳挑一个最好的良婿,生怕她受了委屈:“哪里会这么随随便便为了些租金就把女儿嫁出去,魏家太过分了!”
魏蒙吃瘪,张着嘴:“那也不行让云娘子去萧府!”
亡妻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萧府放个屁,魏蒙好不容易养大了女儿,萧家,这就来抢人了,这算什么事啊!
萧让也不是吃素的,道:“既然不肯,那就上衙门。”
“不能上衙门啊!”秋姨娘嚎叫着:“家主,上了衙门,那都是萧家的人,半分讨不到好啊!”
魏蒙怕死的很,一口应道:“啊!要死了!萧家不能抢人啊!”
他不能让女儿,进入萧家的虎穴,被人吃了啊。
魏云握住魏蒙的手,好声安抚道:“阿父,莫哭,我可是魏家嫡长女,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本,便如同酒楼是我得,谁也想不去。”
魏蒙红着眼:“对对对!”
萧让见那小女娘,淡淡一笑,如云中新月而出,惊心动魄。
他记得女公子生前模样,那风华绝代,
秋姨娘扶着魏蒙出门,两人一路抹着眼泪,送到门口,千叮咛万嘱咐:“云娘子,你一定要早些回家!”
魏云转身,笑容收起,归家?
萧府要名声,魏家要儿子继承酒楼,又哪里是真的要她?
她是没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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