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何必客气,除奸卫道是本责。”
江夜怜自带一股平易近人的气质,加上他本就美名远扬,村里老少全都争相出来,够头看他,像是看什么十分稀奇的东西。
他从小生活在光环里,他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中心。
苏挽尘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实在是无聊的紧,还不如回庙里睡觉去。
在庙里头是不觉得,这会儿看这鬼王庙还真是大,好多间屋子相通构成,外边儿是红瓦黄墙。
庙内,红晃晃的火烛交辉相映,照出那一尊尊青面獠牙的鬼王像,张牙舞爪,神色瘆人。
这一尊尊雕像前,红绒布铺就的供桌上,摆满已经发霉上灰的贡品,回想起来,祭鬼节大概已经过了大半年了,看样子,这大半年里,应该都没来过多少人。
一阵穿堂风刮过,阴森森的。
庙里头也没个人,寂静得让人感觉诡异。
一向咋咋呼呼的童玉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因为只要声音稍一大,就在空荡荡的庙内不停回响,充斥整个寺庙,怎么听怎么诡异。
苏挽尘倒是淡定的很,有什么可怕的?安安静静不是挺好。
寂寞的水滴漏“滴答滴答”的在响,一下不停歇。
苏挽尘初时不觉有什么,往后却越听越厌倦。
他为什么顺着童玉待在这破庙里?
成因竟是他也不知道可以去哪儿,不知道该干什么。
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该往哪里去?
谁能来告诉他?
他这回知道为什么一个破败的小庙里能遇到江夜怜这种级别的宗师了。
成因竟是顺路来完成委托的。
江夜怜他们一行四个人,另外有两修士,一个江平一个许紫茵,算起来和苏挽尘也是同辈的。
他越想越头疼。
还有一个小修江晗,算是江夜怜的徒弟。
他们前去调查了最近来过鬼王庙的村民。
回来后,苏挽尘隔的老远就听见江平不满地嘟囔:“那人也真是,问了半天支支吾吾啥也没问出来,问他庙里见着了什么,又说没见到什么,只说庙里有鬼,问他在庙里出了什么事又说不出来。依我看啊,就是这儿一群村民自己吓自己。”
“但我看那人好像精神有点问题,也可能吓的。”许紫茵蹙了蹙眉道,“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个发现。”
“什么?”
“这个村上,原来有个大家族——赵氏。听村民说,赵家是村上一霸,村子里谁都不敢惹他们家。
但就在大概一年前,忽然一场火把赵府烧得干干净净。
这火据说是在夜里烧的,无声无息,等村子里其他人发现的时候,大火已烧得满天,甚至烧到了府外的屋舍。
听说府内主子、仆从几乎没有逃出来的。
我猜这个鬼王庙内的‘鬼’,没准儿就是火中烧死的人化作的怨魂,但是怨气并不大,是以只是吓唬吓唬村子里的人,并未伤人性命。”
江夜怜垂首思考道:“这一场火也真烧得蹊跷,一个大家族,夜里总该有人守夜的,不至于火烧到满宅都是了,才察觉。”
他忽抬头道:“晗儿呢?”
“被那黑衣小子拉着不懂上哪儿疯去了。”江平一边说着,一边拿不屑的目光扫了边上的苏挽尘一眼,苏挽尘眯着眼,全当没看见。
他倒是很无语,这才多久,童玉这个“交际草”,就已经和对家混熟了。
江夜怜笑道:“那正好,叫来一起把庙里搜查一遍。”
苏挽尘心底存疑,又想起那个鬼王庙村落来。
他在路当中走着,忽听见要小院里有人正自哀声叹气。
他驻足从栅栏间向里望去,见那人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忽顿起,用剑乱劈前头的土地,嘴中念叨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灵力都去哪儿了啊?”
他一顿乱砍后,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忽又掩面大哭起来。
这人怕不是精神有问题,苏挽尘这样想着。
正要走,旁边一人感叹道:“原来是多好一人,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
苏挽尘看向他,那人接着感叹:“这人呐,原本也修过些小法,村子里有时候来些小怪,都是他除的,怎么地之前去鬼王庙祭拜过之后就成这样了,成天疯疯癫癫、莫名其妙的,夫人都被他吓跑了。”
苏挽尘起疑道:“去过鬼王庙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是啊,所以说这庙里肯定有鬼。仙君,看您样子可是村里请来除祟的?”
村里人大概是只认得江夜怜,其他有谁盖不知晓。
苏挽尘想说不是,可这解释起来也甚是麻烦,再看看这村民殷切的目光,只得道:“啊可能是吧。”
这人十分感激,谢天谢地道:“那可真是麻烦仙君您了,听说这庙里有鬼,大家都是觉都睡不好呢,可千万要拜托您了。”
苏挽尘听着这一番话,却感到无比烦躁,他明明根本没想帮忙,莫名其妙倒被当成恩人了。
他只好轻摇了摇栅栏式的大门,谁料这门根本没关,只是虚掩着,吱呀着便打开了。
苏挽尘站在门口喊道:“兄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里头那人仍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只是拿开了罩在眼上的那只手,眯眼望了望苏挽尘,双眼一翻,随即又拿手盖在脸上。
“你是谁啊?”
方才和苏挽尘谈话的那人向他道:“这是来给咱鬼王庙除祟的仙君,小张,你可别搁那儿冻着凉了,赶紧起来和仙君说说你里头瞧见了什么。”
“除祟?”张公子仍懒懒地倒在地上,“除个屁!趁早离这破庙远点,省的到时候你们自己倒霉。”
边上那人皱眉道:“小张,你是不是糊涂了啊?怎么说话呐,仙君他们是来帮咱的,你这样儿不给人家见笑了?”
“仙君怎么,了不起啊?谁还没修过点儿仙了。”张公子语气中带上些不耐烦,“你们还有完没完啊?一趟趟的往这儿跑,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嫌不嫌烦啊。”
后边半句却是冲苏挽尘的。
苏挽尘莫名其妙被他发了一通牢骚,反唇相讥道:“修仙者通常修炼灵力,不修削地功。”
他也不知给哪句话激怒了,猛地跳起来,扯着嗓子喊道:“谁说我没有灵力了!我哪里没有了?我有的是灵力!”
说着劈剑便朝苏挽尘砍来,苏挽尘也没料他这么一出,一个回身避开剑锋,转身伸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弹,那剑便若折翅的鸟,飞到天上,转了几个圈插入土中。
旁边那人呆住了,这会儿回过神来,抢上去拉住张公子,“你发什么疯呢?”
那张公子却是双目空洞,只是嘴中喃喃着:“完了,完了,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自己发着颤的双手,不断重复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拉住他的那人抬头向苏挽尘抱歉地笑道:“真是不好意,冒犯到仙君了,我们这兄弟就是这样,忽喜忽忧的。”
“无妨。”苏挽尘掸了掸双手,若有所思,“张公子可是失了灵力?”
“什么!”张公子猛地挣开了束缚,双目赤红地瞪着苏挽尘,这回没再动手,大概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
“我才没有!”
苏挽尘见他这么激烈的反应便知自己猜对了。
一个修士有天忽发现自己所修的灵力没了,难怪变得这么失心疯。
听先前那人的意思,这个张公子是在去鬼王庙祭祀之后,才变成这样的。这么说,他是在鬼王庙失的灵力,可是鬼王庙里有什么会让人失去灵力呢?
他刚回到庙内,就听童玉一声惊呼,“呀,这什么东西!”
苏挽尘朝那声音方向而去,“怎么了?”
只见童玉好好地站在那儿,指着背后一尊相貌丑陋的鬼王泥塑道:“哎,就这东西,可把我吓死了。”
江晗抒出一口气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呢,把我都给吓一跳。”
苏挽尘无语道:“就这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童玉嘻嘻笑着,“哎呀,师父,人家害怕嘛。”
“害怕你还到处瞎逛。”
童玉一脸无辜,“是江宗主让我们在这里搜查的嘛,你说是吧?”说着他推了推江晗。
江晗委婉地道:“其实你不来,我师父也不会硬要你来的。”
“啊喂,你也不帮我。”童玉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江夜怜一行人也闻声赶来,“出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有,自己吓自己。”
童玉嘿嘿一笑,努力在空气中嗅了嗅。
“江晗,你有没闻到一股香味,像是,肥皂的香儿?”
“有,哪里发出来的?”
苏挽尘也闻到了。童玉寻着这香,鼻子凑近了供桌上的烛台。
“是这个。”他说着便拿起烛台晃了晃,又凑在鼻边闻了闻。
“你快放下。”江晗朝他喊道,“这对鬼是不敬……”
他话还没说完,童玉一抹没心没肺的笑容僵在脸上,“咚”得一声栽倒在地。
“小玉!”江晗赶紧跑过去,拉起他。
“慢着!”江夜怜这一声还是说晚了。
江晗也被这香气熏得昏倒过去。
屋内香气越来越浓,浓得苏挽尘都感到透不过气来,强行用灵力抵御着,却也觉步伐绵软,昏昏沉沉。
“先出去!”
“不行,出不去!”许紫茵急慌慌地喊道,“门被封上了!”
先前还开着的庙门,不知何时,已然关死。
江夜怜只觉手脚发凉,这迷香药效还真不烂,他也觉脚步虚浮起来,再过一会儿恐怕自己也要被熏倒下了。
“怎么办啊……”许紫茵说了一半不知怎的没声儿了。
江平气地怒骂:“什么狗屁破庙,出这些事。紫茵——,紫——”
脚底忽地迸发出刺眼白光,庙里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江夜怜给这迷香薰得头昏脑涨,根本无力辨认阵法,喊道:“先退开!”他说着伸手拖住江晗。
苏挽尘把童玉拉出阵来,却不见那江平和许紫茵往哪儿去了。
江夜怜喊道:“紫茵!江平!在吗?”
竟是无人应答,也被这迷香熏倒过去。
江夜怜咬牙拥入满屋刺眼白光中,苏挽尘看见他冲出来时,手上还拖了两个人——江平和许紫茵。
把这昏倒的四人安置到一边,江夜怜挥剑砍向墙面,强大的灵力迫使墙面出现几条裂纹,但这寺庙墙面,却是相当厚的,想把这墙凿开,饶是他灵力再强,还得费些力气。
眼见着这奇怪的阵法就要发动,又不知会出什么事。
苏挽尘一咬牙,划破拇指,用血在破裂墙面上画出一个古怪的咒文,他回头急向江夜怜道:“退后!”
“好。”江夜怜也不拖沓,托着昏倒的几人向后退开。
苏挽尘转头结了一个印,“轰”的一声,这一声似有排山倒海之力,地动山摇之势,厚厚墙面竟彻底碎裂成一堆残片,整个屋子都震动起来,庙内塑像纷纷倒塌,桌上的贡品撒了一地。
“快走!”
苏挽尘回身随手拉起两个倒在地上的人,一跃而出,江夜怜还来不及惊叹,也迅速跃出。
他们刚一出来,那整座已岌岌可危的庙宇便轰然倒塌。
真是好险,苏挽尘长抒出一口气。
苏挽尘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眼上蒙着层白纱的女子站在不远处,面向着方才倒塌的庙,脸上现出些迷茫而担忧的神色。
她手持一根长长的竹杖,缓缓转过身,步履艰难地向前走去,喃喃道:“这是怎么了?天灵灵,地灵灵,鬼王保佑您庙里莫要出事呀。”
她似乎有些害怕,步子快起来,却险些被自己绊了一跤。
江夜怜高喊道:“姑娘留步。”
那女子已走到廊檐下,听到这声,似乎是一惊,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来,小心翼翼道:“你是谁啊?”
“在下烟云十六州江夜怜。”
她定定地站在屋檐下,问道:“方才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一间庙年久失修,塌了而已,姑娘不必担心。”
苏挽尘真是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他们把那昏倒的四人拖进了另一间庙内。
江夜怜探了探四人鼻息,都只是昏过去了,并无大碍。
“近日里村民都道庙里有鬼,姑娘为何还在这里。”
“我就住这里,是这里管事的,公子可是来除祟的?”
“没错,姑娘知道什么情况吗?”
“不晓得,只是刚刚听见那庙塌了,以前倒也没什么事。公子若没事我要先走了。”她言语中似有责怪之意,转身急急忙忙撑着竹杖离开了。
苏挽尘疑惑望着那管事女子的背影,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
忽有只手摁在他头上,把苏挽尘吓了一跳,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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