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知珝恢复记忆那天起,已经过去两个礼拜。
简思寻从来没有执意去等一个交代,也认为对方并不欠自己一个交代。
可姜知珝却一直放在心上,甚至还会因为她的郁郁寡欢而苦恼不已。
别管这番话是否能起到百分百的作用,简思寻已经开始动容。
她哑着嗓子,柔声回应:“对不起,给你增加了负担,我总是畏首畏尾,到头来还是让你这么为难。”
怎知姜知珝听了这话又是重重的摇头:“冤大头。”
简思寻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姜知珝眉头紧锁,不肯再面对着她,只是用手臂勒过她的脖子。
然后偏过头来,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我说你啊,就是个冤大头,只因为人太倒霉,在我最想解脱的时候被我利用,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对我念念不忘……”
简思寻明知道这只是句宽慰,可她还是生气了。
“姜知珝,不许你这么说自己。”alpha推开妻子正色道。
突然被凶了,姜知珝怔怔地瞧着简思寻严肃的神情,不免觉得委屈。
泪水一瞬间便充盈了整个眼眶,只是因为倔强,不肯流出来。
简思寻以为对方会反过来跟自己置气,没想到再一开口,还是为了带领她从遗憾的过去里走出来。
姜知珝的声音有些颤抖,忍不住说出了真实的想法:“都是我不好,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脆弱……就算再怎么想痛快点离开,也不至于以一种伤害其他人的方式。”
简思寻听到了十足的悔意,便更加愧疚:“是我毁了你最后的愿望,毁了你期待已久的海边演奏会……”
alpha的眼眸陷入黯淡之中。
姜知珝明知道病情好转的几率微乎其微,却依旧执意要举办钢琴演奏会,足以证明她对此的迫切。
而阻断了这一切的人,分明就是罪大恶极。
想到这些,简思寻便抬不起头来,无法再面对妻子,然而下一秒对方便有异议。
姜知珝同样紧紧皱着眉头:“谁还管那个啊——哎,不要提它了……你就当我走火入魔了吧,你们都纵容我、谅解我的胡闹,实际上我也……不需要华丽的退场仪式,谁、谁要死在演奏会上啊……”
看到alpha脸上的迟疑与困惑,姜知珝更加委屈了。
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哭腔:“呜、是我自己在逞强,逼着自己在临死前疯狂一次……还嫌不够社死么?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简思寻、你信不信我?我其实根本不想弹琴……你不是知道的嘛?我宁愿去学怎样养花……”
简思寻听出了妻子在最后的时日里做了多少理性与感性之间的挣扎,而所有的痛苦都只能由自己一个人面对、一个人承担。
她更加心疼,重新把人拉过来抱紧:“我信,我信你……好了,我们不再回忆了,不是都过去了吗?”
即使自己当初就是认为妻子是在胡闹、逞强,如今看到她好好地活着,又怎能再追究这些。
简思寻只知道,当对方忍着眼泪解释时,她的心脏就会一抽一抽地缩紧。
仿佛眼泪是滴进了她的心脏里,在里面起了化学反应,生出某种又酸又苦的新物质。
姜知珝不满意简思寻仿佛只是为了哄她才说出的话,却也不想太快离开怀抱。
起初她还有借酒发挥的意思,可现在好像真的站不稳了。
头好晕,高跟鞋磨得脚踝好痛。
她一边抗议一边继续说着:“不好,我偏要说……那天下午,我之所以会……我以为顶多再打一针封闭,被医生数落一顿就会过去,结果居然把你连累成这样……我不该贪心,不该找你要咖啡,不该推卸责任……对不起,我真的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简思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后悔的事,从姜知珝的视角看来竟完全相反。
她立刻否认道:“不是的,这样论的话也还是怪我,我才不该在你身体虚弱的时候擅自去吻你,如果你那天没有遇到我……”
简思寻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对着妻子坦白内心的场面。
草稿都已经在脑海里打了无数遍,如今终于有机会向妻子诉尽她的真实想法,说到一半却被拦住。
姜知珝伸出食指来,轻轻抵在她的唇上。
简思寻被这动作噤了声,连呼吸都戛然而止。
alpha茫然地望着妻子的眼睛,而她的妻子则在打量着她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姜知珝像是忘记了她们原本围绕的话题。
突然小声感慨了一句:“你的嘴唇,还挺软的。”
话音落下,气氛再度凝固。
简思寻被这没头没尾的评价搞得脑袋发懵,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脸颊也被一抹红色染上。
还情不自禁抿了抿唇。
而无意中耍了流/氓的姜知珝好像也明白过来点什么,下一秒就直接把头扎得很深很深,像极了逃避现实的鸵鸟。
很快,她又开始闷闷地发出怪声。
“啊——我在说什么啊!疯了吧?呜我好像真的喝醉了……”姜知珝慌张地为自己辩解着,“刚才我绝对没想过故意去碰你的嘴巴……也没在回味过去!”
姜知珝突然抬起双手,重重在脸颊上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动静大到把简思寻吓得不轻。
就算再懊恼,也不至于对自己这样狠心吧?
简思寻赶忙凑上前,拦住对方还要继续的动作:“别犯傻,你的脸又做错什么了,挨这么一下不疼吗?听话,让我看看有没有事。”
小巧精致的脸蛋原本就在酒精和害臊的双重作用下憋得通红,现在更是仿佛直接能滴出血来。
既冒着一股傻气,又惹人怜爱。
整张脸都被alpha捧起来仔细端详着,姜知珝欲哭无泪。
她只知道脑袋和嘴巴就快不听使唤了:“我、我不说话了我要回家。”
意识到自己真的在撒酒疯,姜知珝比谁都意外,不得不决定终止今晚的计划。
也怪她太没用,绞尽脑汁好久,只能想出这么一个破法子来。
毕竟酒壮怂人胆嘛。
她原本以为,假装喝醉砸开简思寻的门,进来后只管把想说的话输出给对方,转天再用一句“我忘记了”就能完美抹掉一切尴尬。
没成想她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酒量,装醉装到一半,居然真的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她、她居然明目张胆地调戏了对方,还说出什么“嘴唇很软”的虎狼之词?!
不行,在更离谱和不可说的话脱口而出之前,她得走。
简思寻看着慌慌张张想要逃之夭夭的女人,反而找回了些许淡定。
便宜可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被占去了。
“你不是说,今晚是专程来找我的么?想说的话全都说完了?”alpha从后方圈紧妻子的腰,以防跑路。
姜知珝浑身僵硬,舌头也开始打结:“不管说没说完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乱讲话的,你、简思寻你快放我回家吧,我头晕。”
简思寻终于忍不住笑意,又觉得明目张胆地笑出来会叫妻子闹别扭,只好无声地发出颤抖。
还从没见过哪家的小醉鬼如此有自觉性的,意识到神智越来越不清醒,居然还会主动申请退场。
她忍不住蹭了蹭对方的后颈:“你刚刚乱讲的话还少吗?怎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喝醉了,还懂得难为情了?”
耳边传来的揶揄真是惹人气恼,姜知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嘴唇都被自己咬疼了,却仍在试图挽回一些颜面。
她不甘心,为了扳回一城,竟不知不觉暴露了自己的计划。
“怎么能叫乱讲呢?我一直都想让我们之间不要再那么别扭,又没脸上赶着找你所以”
简思寻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今晚的事情并不是偶然。
她板起脸来,迫使对方转过来看着自己:“什么意思?你是故意喝醉的?”
所以姜知珝刚进门那会儿说的并不是胡话,真的是想借着酒精讲出这番话来的?
姜知珝虽然不太清醒,但还是能听出简思寻充满了兴师问罪的态度。
她不免被激发起想要呛声的冲动。
装醉和喝醉还是有一定区别的,简思寻冤枉她了。
她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吗?
姜知珝不禁提高了嗓门:“你说谁谁谁喝醉了?进门时我还舌灿莲、莲花呢要不是你一直不配合,我早就把话说完回家睡大觉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简思寻听着越来越模糊的表述,再度忍不住一声叹息。
是她要求太高了。
人已经醉了,执意去追究是否早有预谋,又有什么意义呢?
alpha陷入两难。
既想像一开始打算的那样把人安全送回去,又不放心让醉鬼独自在家。
万一姜知珝没有自知之明,睡前偏要跑去浴室洗澡,摔倒了怎么办?
正这样苦恼着,起初还只是装醉的女人是真的站不住了,恨不得直接挂在简思寻身上睡了。
alpha唤了半天也不管用,只好半托半抱着把妻子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
下一秒醉鬼就顺势躺倒了。
“唔不坐海盗船,放我下去,太恐怖了”姜知珝一把揪住简思寻的袖子。
海盗船?
脑回路转换得真快,只不过是从玄关移动到了客厅,这人倒好,直接去游乐场了。
简思寻看着躺在沙发上还不老实的姜知珝,扬起嘴角笑话道:“是你自己在晃,傻瓜。”
还真是花样百出。
alpha无奈地摇摇头,把手伸过去是为了安抚一下,却被当成了救命稻草。
姜知珝搂住简思寻的手,这样还不够,必须要枕着才安心。
迷迷糊糊的,嘴里也不闲着,也不知在嘟囔什么呢。
简思寻听不清楚,只好凑得更近些,把耳朵贴到对方嘴边。
姜知珝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抓着她不松手:“简思寻。”
alpha在面对妻子时,总有无限的耐心:“嗯?我在呢。”
姜知珝还是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晕过去之前不停地说着:“我现在很好,不用动不动送去抢救更不会死掉。”
简思寻不声不响,默默抚摸着热乎乎的脸颊。
姜知珝的呓语仍在继续:“我们都有全新的生活了,不要总是苦大仇深的……世界这么大,哎,你倒是多看看哪……唔,怎么不理人啊?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啊……”
alpha看妻子一直在等待回应,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干涩:“好,都听你的。”
姜知珝不惜醉成这样,也一定要解开彼此的心结。
那么她当然不能拖后腿。
只不过,把自己灌醉这种方法实在不可取。
更何况还是在外人面前喝酒,害她担心了一晚上。
虽然知道多说无益,简思寻还是数落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姜知珝一睁开眼更感觉头晕目眩,即便如此还是要嘴硬:“下、下次,看我心情。”
这醉鬼哪里来的底气,直到最后都不肯服个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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