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 也要凡人做。
在剑阁的消息传来时,双文律手中正擎着一杯酒,酒液浑浊,涩且辛。
他方才斩了一个肆虐的魔修, 修好了此地缺乏维护的阵法, 乡民们感激他, 整治了一桌好菜来招待。
“是谁找上门来了?”双文律问道。
通讯的还是洛平澜:“您猜到了?是天工楼的人。”
天工楼也是有名的大宗门, 以机巧百工闻名, 只比顶尖宗门要差一筹。他们对锻造飞剑自有一套心得, 与剑阁常有往来交流。此次派人来,是想探一探剑阁对天地惊变和血锈刀的态度。
洛平澜知道双文律对血锈刀自有打算, 所以来问一问。
“有无上道藏的吸引, ”双文律道, “他们能忍到现在,也算耐性不错。”
几大顶尖宗门虽不禁止弟子参与血锈刀的事,却也没有格外动用宗门力量, 只是任由小辈们闯撞, 仿佛这藏有无上道藏的血锈刀也和其它可以磨砺弟子们的小事无甚区别。
因为这种态度,其他底蕴深厚的宗门已经按捺了许久,但按捺了几个月, 血锈刀在魔洲转了一圈回来, 他们也再耐不住了。
乡民的小孩儿脸色发黄头发也细软稀疏, 咬着手指看双文律面前的腊肉,眼睛一眨不眨。
小孩儿的娘见双文律看过来,把孩子往后一扯开始赔笑, 正打算呼他巴掌。
双文律止住她, 对小孩儿招了招手。
小孩儿犹疑着走过去, 双文律把腊肉推到他面前。
“天工楼……”双文律与洛平澜传讯,似叹道,“血锈刀对他们没有用。告诉他们,与其琢磨外路,不如想想印开天的道当初怎么走通的。”
印开天又称天工婆婆,是天工楼的立派祖师,陨落于三千年前的一场劫难中,转世之身尚不知在何处。但她身陨之前,已经走通了自己的道。天工楼的问题不在于传承上,而在于他们自己身上。
天工楼来问,双文律便指点,但他们却未必听得进去。
小孩儿抓着腊肉吃得香甜,双文律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大踏步离去。
……
天工楼中,楼主关千锁听了门下弟子从剑阁带回来的传讯,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眉头死死拧成个疙瘩。
他对面坐了一个身穿连环甲的修士,对关千锁问道:“如何?”
关千锁如实说了。
穿连环甲的修士名叫陆渐休,出身无迹观,和他乃是多年相交的好友。天工楼进退维谷的处境对于高层修士来说不是什么隐秘,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天工楼的传承是一等一的,却一直没有出过第九重天枢境的修士。自天工婆婆之后,所有天工楼的修士在修到第八重天璇境后,无一例外都卡住了,天工楼也始终不得更进一步跨入顶尖宗门的行列。
所谓顶尖宗门,并非要有像剑尊那般的人物,只要有能达到天枢境的修士就足够了,可是三千年了,天工楼偏偏一个天枢境都没出过。
天工楼的传承是一等一的,但他们的传承并不全。
陆渐休听完他的话,问道:“你打算放弃吗?”
关千锁从他的神色中觉察出微妙来,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陆渐休道:“直指大道的无上道藏,没有用,你信吗?”
关千锁的眉拧起,没有反驳。
虽然消息是剑阁给的,但关千锁也很清楚,这和剑尊的态度没什么两样。身为天工楼主,他知晓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古老隐秘。
天工楼的立派祖师天工婆婆和剑尊以及其他一些乾坤中的顶尖修士有旧,念着旧日情谊,他们不会让天工婆婆的传承断绝。因为这点
缘故,关千锁对剑尊的指点是有信任的。可是……
“可是几大宗门,确实没有对血锈刀出手。”关千锁慢慢道。
陆渐休翘了一下嘴角,讥诮道:“他们说没有出手,就真的没有出手吗?若是你想要得到无上道藏,可会大张旗鼓地派人去争?”
关千锁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是啊,若是他想要得到血锈刀,绝不会派出许多门下大张旗鼓地去争,而是秘遣一二信重之人前往。或者,亲自出手。
遂州之中,双文律叹了口气。
“现在的乾坤,和以前不一样了。”宁闲眠悠悠道。
他们可以选择的路太多了,一条走不通,就换一条,没有了筚路蓝缕的勇气。哪怕是一条已经走通过的道路,在见到前方的阻碍时,闯一闯发现难以越过去,那就放弃,另换一条道。
双文律哼了一声:“我看他们胆气足得很,这不出来好几个叫嚷着苍天不公要逆天而行的吗?”
宁闲眠闻言大笑。
诸多规则碎片降临后,就出了不少得了“金手指”就心潮澎湃的家伙,欲与天地叫板,却不知自己这颗恣情纵欲的心最好利用,被规则碎片耍得团团转,成了人家在乾坤中开路的先锋。
修行如果是一件容易的事,凭什么轻易便能长生久视,得到一举一动便能轻易改换众生命运的能力?
多少人看着剑尊的名号地位嫉妒不平,觉得自己若生来有这样的天赋自己也行?可多少人走过了他曾走过的道路,做过他曾做出的选择?
血锈刀诞生于乾坤世界正在成长的时候。那时乾坤的道还没有完善,世界在尝试晋升,众生才刚刚开始摸索着修行。
异事怪闻层出不穷,众生与世界共同在茫茫大雾中摸索前行,诞生与消亡、迷茫与苦难,血锈刀是乾坤世界晋升的痕迹,是剑尊的道途之始,是双文律从乾坤中还没有修行之道时、从乾坤最混乱的时期中,走向入道的一世。
那远比三千年前,还要久远。
……
朗擎云在做梦,他又梦到了那个年轻人。
他已梦见过这个年轻人许多次。自从血锈刀到他手中后,隔三差五他就会做一个与这个年轻人有关的梦,或者说是与曾经的血锈刀相关的梦。
这些梦很散碎,不按时间来,大多都是年轻人在练剑,或是木剑、普通的铁剑、或是飞霜剑、或是血锈刀,他拿着不同的剑,使出的剑法也不一样,或青涩、或纯熟、或轻灵、或凌厉。
而其中,最特殊的,就是血锈刀的剑法。
血锈刀不止是外形像一柄直刀,它的重心也如此。
寻常剑剑身最厚的地方在于正中的剑脊,左右重量匀衡,运使起来变化随心。
刀最厚重的地方则在于一侧刀背,方便劈砍。
血锈刀的剑脊不在正中,而在偏向直刃的一面,这使得它的重心也偏向于一侧,仿佛这就是将一柄直刀的刀背也给开了刃。因此这柄剑在运使正常剑法时,会产生些微偏差,又很适合使用刀的劈砍之技。
想要用这一柄锋利无匹的宝剑,就必须得适应它。
这一次的梦中,终于有了变化。年轻人终于学尽了血锈刀中所藏,也适应了这一柄剑,决定下山。
他走在道路上,因为长久的山林生活而显得形容落拓,但他的眼睛却是明亮的,而且看起来很愉快。
他已经想好,要去城中客栈,把自己好好洗涮一番,换一身新衣服,再修一修面,然后去找他的朋友们,与他们分享他新学到的剑法。
但他的行程却并不顺利,还没到城中,他就被人拦下了。
那是一群劫匪,看穿着打扮混得也不怎么样,手中拿的都是棍子扁担一类不成样的武器
,打劫这事却干得熟练,一眨眼就给他围上了,呼喝道:“打劫!留财不留命,留命不留财!”
年轻人看着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根本不会杀人,他们看起来凶恶,身上却并没有杀过人的血气。
他笑起来,问道:“你们瞧我这样子,像有钱财吗?”
领头的劫匪上下打量着他,道:“把你的剑交出来。”
“这可不行。”年轻人笑道,“这柄剑我留着还有用。”
劫匪们立刻翻了脸,几个会功夫的直接招呼了过来,其他人跟着呐喊助威。
年轻人轻松把他们撂倒,但这群人似乎看出他不想杀人,一个个没脸没皮,抱腰得抱腰、拽腿的拽腿,还有一个趁机从后面偷袭,一棍往他头上敲来。
就算年轻人原本心情不错,此时也被他们弄得烦了,他抬腿扫飞下面的人,拔剑往后如刀横斩……
在剑锋距离偷袭者的脖子不到一寸时,年轻人猛然醒悟,忽然停住血锈刀。
他并没有想要杀人。
可他停住了,那个偷袭的人却止不住冲势,眼看就要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刃口上。年轻人再收招已是来不及,他下意识手腕一转,以血锈刀背对着偷袭者的脖子。
血溅三尺。
年轻人愣在原地。
“杀人啦!”劫匪们惊惧大喊一哄而散。
年轻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
他倒转了血锈刀,可它的背面也开了刃。这个人还是死了。
他原本并没有想杀人。
对于习武的人来说,这种情况很正常,不过是一时没收住手嘛。
但年轻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他的眉已经结起,看着地上的人许久,又看向了自己的手,还有手中的血锈刀。
……
蔡酥红坐在山洞口,星光从外面照进来,黯淡地几如没有。
血锈刀的消息不知从哪里泄露了出去,她和朗擎云又不得不开始面对追杀,而且这一次,比之前那次还要可怕得多。
朗擎云还在睡,他最近经常陷入梦中。据他所说,那些梦都是关于他们在秘境中曾见到的那个年轻人,还有曾经的血锈刀。
蔡酥红也试过几次,但她从没有做过这些梦。她也思忖过,也许做梦是朗擎云独有的方式,而她的方式,也许就在秘境当中。
但他们现在一直被追杀,蔡酥红根本没有精力再像之前那样,在塑造秘境当中去挖掘一个久远的过去。她需要……
“起来!”秘境系统突然急促地在她神魂中尖叫,“快跑!有东西来了!”
蔡酥红一个激灵,立时推醒朗擎云:“醒醒!”
秘境系统已经展示出周围的地图情形,在秘境系统感知的边缘,有不祥的黑色正在向中间侵蚀。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那是什么鬼东西?!”蔡酥红问道。
那些东西很快,等到朗擎云醒来时,蔡酥红的神识感应范围内也能看到那些黑色了,那是——密密麻麻的四翼飞虫群!
它们前行的方式并不是寻常那种飞行,而是一段一段地往前闪跃。四片薄翼一扇,就从原地凭空消失,出现在前方一段距离之外。只是因为虫群数量太多,它们闪跃的间隔里也全是其他飞虫,因此不细看很难发现它们特殊的前进方式。
“蜚蛭!”蔡酥红脸色难看。
蜚蛭是天生的异种,它们的天生神通便是可以沿着空间脉络闪跃,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能力,几乎没有什么危害,但,前提是它们只是普通的蜚蛭!
蜚蛭不群居,因为互相之间都有沿空间脉络闪跃的能力,如果在使用神通时互相影响,很可能导致双方都被空间撕裂的惨事发生。
因此,这些向他们包围来的蜚蛭,必然有其操控者!
“蜇王……”蔡酥红凝重道,“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蜇王是一个有名魔修,本体就是虫妖,极擅操控各种虫类,据闻和蛊神宗还有些渊源。他可不是碧麻山六匪之流,也远超于之前来夺血锈刀的任何修士。蜇王是摩厌百城中蛊王城之主。摩厌百城之主,没一个修为低于第七重天玑境的!
这些蜚蛭以异常可怕的秩序迅速逼近,周围的空间因为它们的影响已经无法传送。传送阵也好、挪移符也罢,已经都不能用了。
朗擎云已经清醒过来,他没问蜇王是谁,看见眼前的情形,直接道:“你想怎么做?”
“只能杀出一条路。”蔡酥红道。
蜚蛭已经封锁了周围的空间,与阵法禁制不同,蜚蛭是活着的,没有所谓的阵眼。
在蜇王的操纵下,除非将这些蜚蛭群杀到数量不足以维持下去,否则根本破不开空间封锁。但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杀了蜇王也行。但且不说蜇王一直没有露面,就算他露面了,蔡酥红也没有信心和朗擎云一起杀了他,到时候是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们只能杀穿一条路,趁着蜚蛭群来不及重新形成封锁的那一瞬间,逃出生天!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蔡酥红干咽了一口。
她很清楚,蜇王之所以没有直接露面,杀了他们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夺走血锈刀,是因为他被血锈刀的名头唬住了。
一来,蜇王不知道他们在这段时间里都从血锈刀中得到了什么,二来,他认为他们能在群雄之中争夺到血锈刀,必然手段不凡。可他不知道,他们得到血锈刀,只是因为那道莫名其妙想要夺舍的血光。
假如他们和蜇王交手,蜇王立刻就能发现他们两个的深浅。到时候,蜇王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谨慎了。
“明白了。”朗擎云闭上眼,缓缓拔出血锈刀,“我需要一点时间。”
再睁眼时,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冷煞可怕,一点一点浮上暗红的血丝。
他需要一点时间调整状态,放纵道种和血锈刀的力量。
蔡酥红深吸一口气,在神识中对秘境系统道:“来吧。”
她需要拦住那些蜚蛭,但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那就只有临时构建一个秘境了。
“以后咱还是改名叫避难所建造系统吧。”秘境系统一边吐槽,一边熟练地帮蔡酥红搭建好框架。
蜚蛭群已经逼近洞口,只凭肉眼也看得清它们闪动的四翼。
蔡酥红手诀一捏,法宝大锅骤然变大,将她和朗擎云两个人倒扣锅中,秘境玄奥的金色符文在锅中内壁上迅速攀爬,符文同时向上下两端生长,即将封闭成一个圆球。与此同时,黑色的蜚蛭群已到了三寸之外!
“开!”蔡酥红在当中暴喝。
金光同闪,向内一缩。
蜚蛭闪跃,霎时已越过三寸的距离。
与此同时,法宝大锅已经和金色的符文同时不见了踪影。密密麻麻的蜚蛭已侵占了山洞内的每一寸空间,但洞中的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蜚蛭群在洞内攀爬闪跃,细查每一寸可疑之处。片刻之后,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蜚蛭群中忽然撤出一人的空隙。一个戴着黑色面甲的身影出现。
蜇王伸出被黑色手甲包裹的手臂,所过之处虫群如流水般避让开。
这两个修士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无踪,他已让蜚蛭反复确认过,洞中并没有机关陷阱,所以他亲自来看一看,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从蜚蛭的空间干扰中逃走的。
他的手指在两人消失的地方慢慢滑过,捕捉到了一丝细微隐秘的律动:“秘境?”
蜇王在黑色的面甲下
微笑起来。他同样不是一个蠢货,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两人塑造秘境的手段让他很惊奇,但这同样暴露了他们的虚弱——假如他们足够强大,那么,在面临来袭的敌人时,只应该有两个反应:他们不想陷入战斗,因此使手段从蜚蛭群中逃走;或者正面迎上他的包围,要么杀死他,要么打退他。
但……躲进一个乌龟壳,只能代表,他们既没有从蜚蛭群中脱身的手段,也没有与他一战的能力,因此只好藏在里面,以期他发现不了他们的藏身之所、打不破他们的乌龟壳。
不得不说,能以空间秘境作为躲藏手段,着实让蜇王惊喜。
乾坤当中的秘境不少,有的是机缘巧合之下自然形成,有的则是前人开辟后来废弃的空间。能够开辟秘境的,无一不是修为深不可测的大能。但这两个甚至不敢与他正面相对的修士,竟掌握着开辟秘境的秘法。无论这秘法是不是从血锈刀中所得,都足够让他惊喜了。
只是,无论是想要得到血锈刀,还是想要得到开辟秘境之法,都得先把这两个藏头乌龟从壳子里撬出来才行。
对于别的修士来说,想要强行进入一个被封闭的秘境可能会很棘手,但对于蜇王来说,只是要费些工夫罢了。
秘境就像依附在乾坤上的小果实,有与乾坤连接的蒂,才不会脱落飘零,因此,无论秘境有多封闭,都一定会有一个接入口。
而被他所祭炼过的蜚蛭群,对空间的脉络可再敏锐不过了。
“去找脉络异常的地方。”他对蜚蛭群下命令道。
让人头皮发麻的黑色虫群开始蠕动,很快在一处微小的节点聚集起来。
“啊……找到了。”蜇王微笑道。
他伸出手指摩挲着那处节点,黑亮的臂甲化作无数长着钳子的诡异黑虫——它们看上去好像蚂蚁的头颅,却只有前半截,像一张张长着钳子的虫头面具,面具边缘是它们的肢节。
这些诡异的黑虫扣在一只只蜚蛭头上,它们的虫腿抱住蜚蛭的头颅,像面具一样牢牢戴在蜚蛭脸上。然后,蜚蛭那天生的神通之力就奇异地贯通了这张“面具”,一个个钳子张合起来。
这两种虫子结合起来之后,蜚蛭的神通竟得到了可怕的进化——曾经它们只能沿着空间脉络穿梭一小段距离,但现在,它们可以用这张蚂蚁钳子一样的嘴,剪断空间脉络了。
“去吧。”蜇王道。
戴着虫甲的蜚蛭群在秘境的“果蒂”上啃食起来。
秘境当中,蔡酥红脸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很快聚集成滴,流淌下来。
塑造秘境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哪怕有秘境系统的协助、有充足的资源,也需要来自蔡酥红的填充——秘境系统给她搭好框架,而蔡酥红才是那个能够将框架安放在乾坤当中的人,她是乾坤当中的众生,是秘境系统的契约者,是二者之间的联结。
她封锁了秘境。蜚蛭有查空间脉络之能,她猜到蜇王能够觉察到秘境的存在,但她没想到能这么快、这么猛烈。
那些戴上面甲的蜚蛭群啃食起封锁来又狠又快,蔡酥红的法力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却没有办法减慢它们多少速度。
蔡酥红看了看一旁的朗擎云,他双目半睁半闭,杀气越来越盛,却还没有稳固下来。
秘境入口之处的封锁越来越薄弱,很快就要阻挡不了了。
蔡酥红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握着她的大锅和铜勺,站在了入口前。
她必须再撑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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