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驻地。
秋分日, 阳光盈地,绿意伴风,盛惊晓站在河边向远处张望。往常这个时候, 犀群已经来了。
他最近过得快活,每日习剑, 在犀群快到的时候停止, 来到草地上等待和它们一起听道,讨好白犀,期望着什么时候能够摸一摸它白玉一样的犀角。
还有, 想自己为什么要习剑。
屋角的影子从他左脚边移动到右脚边,犀群还没有来。盛惊晓有些着急。
他看到双文律出现,跑过去拜问道:“前辈, 犀群为什么没有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双文律伸手一招,河面上浮起一处水镜。
水镜中, 犀群被困在一圈血光当中, 许多野犀惊慌失措,被开智的野犀安抚住。但它们也紧张不安,时不时看着前头的白犀。
白犀也被困在血光当中,但它额头上的白角散发出一圈柔和的荧光,将血色光圈辟开一条口子。
血色光圈外, 站着几个满身血煞气的修士。他们每每想要靠近,都会被犀角上的荧光逼退。
白犀能够自己逃出去, 但它舍不得身后的犀群。
“我知道你开了灵智。”其中一个修士说道, “你能撑多久?不如服从于我, 我就放过它们。我只想要你当我的坐骑, 你身后那群蠢物我可看不上, 你若服从, 我就放了它们。”
白犀焦躁不安,不肯答应。那修士冷笑一声,操纵法诀,血色光圈中弥漫开血雾,野犀们沾到这血雾,就开始发出悲鸣。
白犀回头看看犀群,满目不忍,它无可奈何地低下头,犀角上光辉暗去。
那修士大笑几声,把一个红圈套在白犀脖子上,对身后几个修士吩咐道:“你们,去把犀群杀光。”
白犀惊怒抬头,怒鸣一声就要冲他顶去。
修士法诀一掐,白犀脖子上的红圈骤然收紧。白犀痛苦地哀鸣倒地。修士把它拖着面向犀群,大笑道:“给我好好看着!”
他并不是要白犀给他当坐骑,他是看中了白犀的灵角,要将它与犀群的怨戾与血煞凝聚其中,炼做一个法宝。
盛惊晓看着水镜中的景象,气得要命。可他手中只有一柄木剑,他的修为也没有恢复,到现在还用不出法力。
眼看野犀群就要丧命于这群血煞门修士手下。
双文律伸手对水镜中一点,在他手指点落的地方,生出一道剑气。剑气快得像一道光,在水镜中一闪,几个血煞门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丧了命,白犀颈上的红环脱落。
盛惊晓没憋住叫了一声好,看水镜中白犀爬起来迷茫地四处看看,与犀群挨个贴过,见它们受伤不重,立刻离开了。
今天犀群不会来了,它们要找一个安全地方休养。
盛惊晓蹭不到犀群的课,也很高兴。他在想双文律刚才对镜中点落的一指。
隔着不知多远,对镜中景象点落,那里就真的出现了一剑。这招太帅了!他也想学!
盛惊晓眼神发亮地去找双文律:“前辈!我知道我为什么要习剑了!”
“我想救人!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东西!”
“继续想。”
“啊?”盛惊晓一脸迷茫。
还想?这个理由不对不好吗?为了守护他人、为了拯救而拔剑,多崇高多有意义的理由啊!他也不是瞎编,他刚才确实很想保护犀群,他有这样的念头,为什么还不对呢?
危泽方也瞧见了这边的事,他刚准备动身,就被何秋明叫住了。
“你干什么去?”何秋明问道。
“弟子去收拾那些血煞门弟子的残迹。”危泽方道。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习惯祖师每次出门后,他就去打扫收尾了。
这几个血煞门弟子虽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但这里临近剑阁驻地,若不处理,恐被血煞门的人追踪寻迹找到。
何秋明笑了一声:“不必收拾。”
“啊?”
“你以为这么多年,血煞门和吞海宗从不往这里来,只是因为这里是荒地吗?”
何秋明伸手对草场团团一指,淡淡道:“当年我在此处立下剑台时,这草地下不知埋了多少魔修。”
此地位于两宗交接,就算再怎么隐秘,也难免为人所觉。何秋明当年来此之时,就没想着能永远隐匿下去。表面上做点伪装,只是为了免去太多的麻烦。
当年她在此地斩了不知多少血煞门和吞海宗的魔修,这两宗才知道怕了,默契地让出此地,只做不知剑阁在此立台。至于真的不知情误闯进来的小辈……魔修羁绊单薄,就当他们倒霉,死就死了吧。
危泽方一脸震惊,他没想到师祖的隐匿竟然是生生把人家揍到假装看不见。
那确实不用收拾……
“今夜秋分月圆,不要忘记了。”何秋明提醒后离开。
危泽方应下。秋分并不一定月圆,故而凡人又立中秋以祭月。每隔几十年,会有一次秋分与中秋重合。每到此日,何秋明都会取酒作祭。危泽方不知其缘由,但每次都有参与准备。
不过,今年祖师也在,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正思衬时,盛惊晓跑过来戳他:“你习剑的理由是什么啊?”
他自己实在是想不出来了,打算找危泽方抄一抄答案。
“这问得是你习剑的理由,又不是我的。我告诉了你我的理由,你去回答,还是不对。”危泽方道。
盛惊晓愁眉苦脸。
“想不出来就先练你的剑。”危泽方道。他教给盛惊晓的那些也够他学一阵了。
盛惊晓道:“可你教的不如前辈好,我想跟前辈习剑。”
危泽方冷笑。呵呵,天下学剑之人谁不想跟祖师习剑?
他愤愤甩袖而走。
也不知道这小子要待到什么时候。
……
卫翎始终没能找到提高悬剑指路术效率的办法,不过现在这个状态也影响不大,顶多绕些弯路,现在也快要找到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后,他和卢骄霖对对方都有了新的认知。
卫翎觉得这小姑娘脑回路有点不正常。
卢骄霖觉得剑尊真他喵的是个死直男!
她对他温柔体贴,从细微处展现关怀,他说她每日关注些细枝末节不如好好修炼,这么不上进难怪突破后神识不稳。
她对他哀愁沉默,他让她每日晨起练剑多多运动少想些有的没的。
卢月泉每日看足了笑话,心情好得在识海里哼小曲儿。
因为神识震荡,他们今夜又暂且停歇。卢骄霖放任自己躺平了一会儿。面对卫翎这油盐不进的直,她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那个重要的人究竟是怎么达成这等高难成就的?
亲人?朋友?敌人?可惜,她现在这具躯体和修为,走不了别的路。
“你放弃吧。”卢月泉道,她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一些“主神”、“任务”什么的。
“你想过你的任务会对人家造成什么影响吗?对于你来说,只是失败一个任务而已,放弃了损失也承受得起。”
卢骄霖闭目不语。这段时间竭尽心力,她有些疲惫。剑尊好像很快就要找到他悬剑指路的对象了,万一他找到人了,就会把她送回水月坊,她很难再找到下一次机会。
她要抓紧时间,但她快撑不住了,强行突破第四重开阳境令她经常头疼,她得好好休息一番,再继续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一休息,卢骄霖就
睡了过去,神识陷入梦境。
这是她进入乾坤后第一次失去控制。卢月泉立刻冲击识海中的壁障,试图取回自己的身躯掌控权。
然而在她将要冲出困锁的时候,一道幽蓝的数据屏障挡住了她。
是那个叫“主神”的玩意。卢月泉暗恼。
若非这不知什么来历的“主神”捣鬼,卢骄霖才夺不了她的身躯!卢骄霖的神魂强度的确比她强不少,但卢骄霖的神魂力量并不稳定。
主神轮回的那些经历固然能够磨练神魂,其中可兑换的各种能力也有神魂方面的,但它们并不在乎兑换者的前路如何。卢骄霖的神魂不只是不稳定,由于她兑换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功法能力,她的神魂甚至可以说是……杂乱。
但乾坤的仙道是先辈们慈怜众生,开辟出的完善修行道,突破境界并不只看力量。卢月泉的基础远比她打得要好。
卢月泉观察着主神屏障,他们要靠她的魂魄来避开乾坤中的种种检测手段,因此并不敢伤她。现在这样的机会太难得,她不想放弃。
她准备再试一次。
识海中忽然起了波澜。卢月泉怔了怔,这波澜不是她搅起来的。
是卢骄霖!
她不是都入梦了吗?怎么这么激动?
识海波澜越来越大,最后几如海啸一般,水下暗流汹涌,卷起漩涡。
这不是普通的梦境,这是修行不当心中起了魔障。
卢骄霖修行太快强行突破翻了车,可卢月泉和她在一个识海中,她若是出了问题,卢月泉也得倒霉。
卢月泉不得不想办法平息识海,可是卢骄霖的神魂强度比她厉害,卢月泉挣扎无果,被拖入漩涡当中。
在被迫进入卢骄霖的梦境之前,卢月泉实在忍不住咬牙切齿。
讨厌的卢骄霖!
……
“我看见暮光辞别天空,风在轻轻催叹……”
卢骄霖一把按掉循环到第三遍的闹铃,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被窝里钻出来。
刚坐起来,她就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按住太阳穴揉起来。
头好疼!
“霖霖,快起来!再不起来赶不上聚会了!”妈妈的声音和饭菜香一起从门缝传进来。
“就来!”卢骄霖应了一声。
头疼来得快去得也快,卢骄霖只当自己没睡好。她爬起来穿衣洗漱,脑子里还在转着昨晚的梦。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很多都记不清了,就记得……最后好像有人骂她讨厌来着?
什么破梦!
她放下毛巾,从镜子中瞥见自己的脸,忽然忍不住一抖,死死盯住镜中。
她刚刚好像在镜中看见了一张面孔,小脸杏眼,美丽灵动,但是,不是她的脸。她是鹅蛋脸,眉峰硬朗,不似细眉的女孩儿那么轻灵。
现在镜中的模样……的确是自己。卢骄霖慢慢放松下来。
也许是她早起太迷糊,一时看错了吧。
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自己这张脸,却又开始觉得陌生,好像很久没有用了一样。
这让卢骄霖感觉不太舒服,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你们要去的那个博物馆让不让带水?”妈妈的声音把她拽出来。
卢骄霖不再琢磨镜中的自己,放下毛巾走出去:“能带,就是不能在里面喝。”
“那我给你装一杯。你渴了记得喝。”
卢骄霖应了,匆匆塞完早饭,拎起包往外跑。她心里感觉很古怪,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出门,只想待在家里,和妈妈在一起。
但再不出门就赶不上公交了,她今早起得有点晚,一趟公交要等20分钟,晚了所有同学都得等她。
学校给他们安排任务参观省博物馆,回去之后要交笔记。卢骄霖和同学约着一起。好在赶上了。
进入博物馆前,卢骄霖抬头看了看天空。
同学拍她肩:“骄霖,看什么呢?”
“云好厚。”卢骄霖道,她的头隐隐刺痛,心中感到不安,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可能要下雨,你带伞没?”同学看了两眼,没太在意。
他们走进博物馆。
博物馆里很安静,没什么人。卢骄霖一个接一个看过去。
她看到一面青铜镜。介绍牌上写着“缠枝莲花镜”,后面还有许多介绍,但卢骄霖却已看不下去。
她的头又开始痛,她好像看见了一只蝴蝶,循着镜中的花而去,它停在镜面上,好像把镜中的花影当成了真的,翅膀轻动,一扇,又一扇,不知怎么,竟入了镜中。
蝶逐镜中花,月自水中生,离魂寻梦风飔然,晓风飞雨锈苔生……
“……风在轻轻催叹,今日已经结束,你已必须离去……”手机铃响了。
卢骄霖被惊醒,手机显示是广告电话,她手忙脚乱关掉声音。
再看那古镜,镜身倒扣,给人欣赏背面铸造的花纹,哪里看得到镜面?
卢骄霖揉了揉头,继续往下走。
她看到展柜中有一柄古剑,拙朴沉静。
灯光在玻璃罩上反射出白色的冷光,好像这柄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剑自寒锋而发。
博物馆内的灯光很暗,只有文物附近的光更亮些。卢骄霖恍惚觉得自己身在洞窟当中,一道剑光乍破,蜇得她眼疼。
她下意识一转头,看见旁边展柜里的东西,那是一张黑狐皮。
卢骄霖把幻象丢在脑后,走过去细瞧。狐皮上有一道裂痕,像是锐器所伤。
她看着那道裂痕,心中恍惚冒出两个字:“剑尊”。
剑尊是谁?她的头越来越疼,眼前好像晃过许多东西。空荡荡的房间、魔法阵、两个月亮、血、阴影、天空、水纹、采莲的老婆婆、剑光……还有,始终裹挟着一切的钴蓝数据流。
“女士、女士?”
卢骄霖回过神,保安正在叫她:“你脸色不太好。”
卢骄霖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就是有点头疼。”
保安离开后,她又看了一眼黑狐皮。
她在玻璃反光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张脸……小脸杏眼,嘴巴张合,好像要对她说些什么。
卢骄霖惊得后退了一步。定神再看过去,倒影又恢复正常了。
逛完博物馆后,卢骄霖和同学们在门口聚过。
天色很暗,同学抬头看天:“待会儿可能要下大雨啊。你们谁带伞了?”
卢骄霖摸了摸包,没有伞,只有保温杯和零食,杯子里的蜂蜜水还是温的,她喝了几口,感觉头疼好了许多。
管那些幻象做什么?她要回家跟妈妈在一起。
回家的路上云越来越厚,大中午的,天色暗得像夜晚似的。
还没到楼下,卢骄霖就见到妈妈匆匆往车站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雨衣。
“妈,你怎么来了?”
“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我看这天不行,你又没带伞。”
卢骄霖看了看手机,电是满的,但不知怎么没信号了。
趁着现在雨还没落下来,两人匆匆往家里赶。
天空忽然一亮,好像云层散去了似的。
卢骄霖抬起头,眼睛骤然睁圆。
云层没有散,天空亮起来,是因为云层下亮起了许多星星。星光照亮天空和大地,它们像眼睛一样眨动着。
“这是什么?”有人惊异地喃
喃道。
“……最后的暮光已远去,黑夜降临,星光照耀着我逝去的家人,我将与你们道别……”手机铃再次响起。
卢骄霖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惶恐,她拉着妈妈:“我们快回家!”
许多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都在抬头看着星星。
“霖霖……”妈妈被她扯回神,下意识跟着她一起跑起来。
天空在她们的奔跑中震动起来。
六月,天上的云层很厚,没有下雨,下了星星。
坠下的星星像一团半透明的光,光里爬出柔软的半透明的虫子,它们扑到还没回过神的人身上,很快半透明的身体就变得鲜红,又变成铁锈一样的颜色,人则迅速干瘪下去。
反应过来的人们惊恐地尖叫、逃跑。
卢骄霖拉着妈妈,跑得心脏快要跳出来。
这些虫子,不只扑人,它们还扑动物、植物,扑世界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它们的目的是杀死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命,也杀死这个世界,将它变为养料供给自己的世界。
卢骄霖忽然感觉自己被用力一拽,她被妈妈拥住,紧接着又被用力推开。
“霖霖,快跑……”一只半透明的虫正在妈妈背上变得鲜红。
手机铃声越来越刺耳。“……我不知道它通往何方,我必须离去,沿着这条路前行……”
“不、不!妈——”
“卢骄霖!你再不醒醒,识海就要毁了!”
“啊——!!!”
钴蓝的数据流在她不稳定的神魂中飞蹿,无数记忆画面推山倒海般翻涌。
卢骄霖的世界,迎来了末世。
幸或不幸,看上这个世界的,除了那星虫所在的世界,还有主神世界。
星虫世界的侵蚀被迫减缓,这个世界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主神世界在这个世界中选取了无数魂魄成为轮回者,卢骄霖是其中之一。
星虫与主神以他们的世界为战场。主神世界很强,但它辖下有许多世界,也在同时进攻许多世界,得到或失去这个世界,对主神来说没那么重要。它只是,少少地出一点力,试一试能不能夺来这个世界。
但是他们……必须要帮主神世界赢。
他们其实没得选。星虫世界要吞噬,主神世界要统领。成为主神世界的附属世界,好歹他们的世界能继续存在,他们重视的人能够活下去。
卢骄霖拼命去完成任务,她大部分积分都用来冻结妈妈的状态,那些星虫是星虫世界的规则所化,那规则是侵入灵魂的,想要救人需要大量的积分。
她攒了很久,还要很久。直到主神发布了乾坤世界的任务。这是她所见过积分最高的任务,那海量的数字几乎难以想象。
只要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她不但能攒够救妈妈的积分,还能救下她的世界。
她义无反顾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鲜花、鲜血,山风、山坟,白雪、白骨,腐萤、腐尸,微笑苦笑大笑狂笑、低哭悲哭嚎啕大哭,镜子、宝剑、黑狐皮、蜂蜜水……
她所经历过的一切化作各种各样的碎片,像一面支离破碎的镜子,卷起锋利狂乱风暴。
杀人、被杀、复活;救人、被救、死亡;信任、被信任、抛弃;背叛、被背叛、挣扎……
放弃吧。
她不能放弃!
她必须得尝试,从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里去找任何一点可能。
她在梦境里一次次尝试,推衍接下来的可能与方向。
失败、失败、失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卢骄霖陷在碎片的漩涡当中,被这些锋利的记忆碎片割得遍体鳞伤。
有谁拼命穿过旋涡
抓住她:“卢骄霖!你再不醒醒就真完了!这是梦!”
“你是谁?”卢骄霖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你能帮我完成任务吗?”
卢月泉用自己的神魂之力死死牵住她,骂道:“你们那个主神脑子有病,你也脑子有病吗?你要是还沉在梦里,你娘就真完了!”
一道剑光劈开梦境。
卢骄霖终于从梦魇中醒来。
卫翎正从她额头上移开手指,皱眉道:“你怎么回事?这么重的心障,你是强行突破的开阳境?不要命了吗?”
卢骄霖什么都没有听见,她满脸的汗和泪,朦胧看见眼前的身影,扑过去嚎啕大哭。
卫翎僵了一下。
卢骄霖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三千年前。那是一种失去一切的悲号。
他生疏地拍了拍卢骄霖的背。
三千年前,乾坤正在从中千世界晋升往大千世界。晋升产生的震动,引来了另一个大千世界——沓临。
它想要吞并乾坤。
他见到了无数像卢骄霖一样的悲号;见到了天雨血、地开裂;见到了乾坤第九大洲破碎;见到了亲人死去、朋友消亡;见到了坚定的人变得绝望;见到了昂扬的人逐渐麻木;见到了拼命的人不甘而亡;见到了愤怒是如此无力;见到了悲伤是如此脆弱。
也见到了……剑尊的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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