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此刻，和别墅相隔几百米的花园之中。
解决掉最后一只鬼侍，青年停下脚步，隔着花丛和月光望向了那一栋孤独坐落在夜幕之中的别墅。
“它怎么会来呢？”
他感到有些许不解，漆黑的眼眸涌上一抹厌倦。
微风拂过，停顿了半分钟后，青年起身向着别墅的方向走去。
……
……
沈牧的眼泪来得突如其来，让湛南烟感到恍然。
怎么了？这是……
还哭起来了。
早在一分钟前。
湛南烟动手的那一刻，沈牧的心脏忽然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就像十几年前，知道自己父母去世的那一刻。一股莫名其妙的悲伤击中了他，此前无数从脑中闪过的异样感觉在这一刻连成了一条线。
他找到了答案。
沈牧猛地反应过来，想要冲进那光怪陆离、被闪电包围的战场中心。
又被三位大师拦住。
眼前的画面无比绚烂，像一场盛大的、永生难忘的烟花。
沈牧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中从来没有那样痛过。
他想死，又或者快要疯了。他像濒死的人一般挣扎了起来，甚至在按住他的和尚手上咬了一口，随即又被揍了一拳，脑袋被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直到——
尸侍倒下，三个大师气喘吁吁的松开手，失去了支撑的沈牧“啪”的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绝望且暴怒的目光落在了湛南烟身上。
沈牧毫不在意自己的失态。“你为什么要对她动手？”
“你在干什么啊？”
“你明明就知道！那里是我的父母！！”
痛苦和悲伤出现在那张英俊的脸上，五官因为用力而扭曲。有些吓人。
“我早就应该想到，早就该想到了……他们是来找我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沈牧顿了下。
向着湛南烟走过去，迷茫又愤怒，“你不就是要钱吗？？！我会不给你吗？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秃头和尚听着就不乐意了。
他难得的强硬起来，挡在了湛南烟面前，严肃道，“沈牧，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能用钱解决的。”
“闭嘴吧你！”沈牧怒吼。
“一个骗钱的骗子！”
“沈牧，你觉得附身在尸侍身上的鬼，是你的父母吗？那不正说明他们已经被控制了，失去了意识。”
秃头毫不客气的质问。
“鬼怪，是另一种以人类为食的生物——都吃过人了，那还能被称作人类吗？
“既然都不是同一种生物了，那还是你的父母吗？”
“我不信！我不相信！”
“你们这些江湖骗子，嘴里没有一句话说的是真的！”
沈牧恨恨的瞪了和尚几眼，抗拒的转头踢了几脚墙，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
空气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弹幕：【沈牧怎么感觉也像撞鬼了？】
【无语了，他怎么有脸对湛姐说这种话，爬吧!】
【之前没觉得吓人，现在看得我心里发毛。】
以湛南烟的性格，是不会容忍沈牧这样胡闹的。
可她却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皱起眉头，闭着双眼往后退了几步，不安的沉默着。
在刚才的记忆里，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别墅里幸福的一家三口，阳光下奔跑的小男孩，带着珍珠项链优雅妇人微笑着，西装革履的男人默默注视着母子，春光将一切都染上了温暖明亮的色彩，美好得不真实。
一幕幕画面快速又混乱的从她眼前闪过，生动又安静，慢镜头拉得很长。
“波波……原来那是你的小名啊。”
良久，才回过神来的湛南烟徐徐睁开眼，在阴影中望着沈牧。
沈牧猛地抬头看了过来，眼睛都红了。
他近乎失控的向着湛南烟奔了过来，去并没能碰到她。
“啪——”
落在沈牧脸上的这一耳光，清脆又响亮。
沈牧都被湛南烟打懵了。
他愣愣的往后退了几步，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的望向她。
眼神也逐渐清明了起来。
湛南烟冰冷冷的盯着沈牧，侧头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想审判我吗？你以为你是谁？”
“我……”
沈牧呆滞的张大了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沈牧。”
湛南烟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喊他的名字，沈牧也跟着紧张起来，呼吸急促。
“你说那是你的父母，你不相信他们变了。那从一开始，你就应该勇敢的、毫不畏惧的站出来。站在我和尸侍之间。”
“你现在这是算是什么？”
“别来这搞笑。”她眯了眯双眼。
湛南烟的眼神在沈牧心头剜了一个洞。她往前，他跟着后退，一步一步，直到肩膀撞在墙面，退无可退。
沈牧看着她。
明明比她更高，却有一种自己矮一个头的错觉。
目光从呆滞、紧张慢慢转变成迷茫、痛苦，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很快升起了一层雾气，他快速伸手擦了擦泪水，低下头，靠着墙角蹲下，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头发，手背青筋脉络分明。
他许久没有说话。
湛南烟有一种错觉。
沈牧的身影和她在记忆中那个孤独悲伤的小男孩重合。
她能感觉得到沈牧身上，那一股汹涌而来的压抑和愤怒。
耳边嗡嗡作响，湛南烟想到了121号曾暗示过她的一句话：【比起鬼，人才是最可怕的。】
鬼和人之间的界限，似乎并不明晰。
那处理着鬼怪的人呢？不正是走在一条灰色的道路上。
湛南烟太阳穴突突得跳，心神不宁。
因为刚才“看”到了太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此刻，她的精神状态，就像整整七天没睡觉一样糟糕。
沈牧同样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平时他并不是个冲动、易怒的人。
可刚才却被极大的痛苦和愤怒所捕获，失去理智，所幸挨了一巴掌后，他清醒了一些。
这一巴掌打得真好啊。
湛南烟在沈牧心中的地位，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已经把湛南烟归纳到“可以信任”的人那一栏。
清醒过来后，沈牧的第一反应是很挫败和悲伤，甚至有一种想装死的冲动。
活了二十八年，永远是天之骄子的沈牧，没想到自己有这样没用的时候。
还失态的露出了难看的模样。
沈牧的骄傲不允许他逃避。
于是他重新站了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向湛南烟道歉，眼角还泛着红。
“刚才很抱歉，湛小姐。”
湛南烟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沈牧的脸上堆着笑，讨好的问，“湛小姐，刚才附身在尸侍上的鬼都死了吗？”
“没有。”
湛南烟察觉到，只是暂时躲藏起来了。
他打量着湛南烟脸上的神情，犹豫了下，咬牙道。
“湛小姐，这一次事情多亏了你，但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我想知道我父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吗？价格你可以随便开，替换成沈氏企业的股份也可以。”
又来活了。
湛南烟心底一喜。
但还是板着一脸问，“这个事？”
“对。如果湛小姐能见到他们了……可以告诉我，这些年他们过得怎么样吗？”
“顺便再帮我传一句话。”
沈牧看起来，又害怕又害羞。
像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你怎么还在想这件事？搞不懂，你说你一个总裁，这么优柔寡断？”
秃头和尚都听不下去了。
“你们懂个屁，他们明明和以前一样的记忆，你凭什么说就不是之前的他们了？”
“那就算是变成了鬼，那只要等我死了，我们不就是同一类生物了？”沈牧的语气分外平静且坚定，听起来执拗又天真，像个蠢货一般。
“就算等不到那一天，我也要知道，他们到底还在另一个世界活着吗？”
湛南烟目光幽深的闪烁着，沈牧看不太懂。
“如果。”
“如果结果不像你想得那般，你会怎么样？”她问道。
沈牧听见了一声淡淡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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