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狱的哀嚎声戛然而止,整片荒林只剩下了死寂,一片死寂。
“死了?刺客死了?”
妄图迫害自己的人不堪折磨丢了性命,少年没有半点喜悦,反倒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惶恐,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个陌生高大的影子朝自己缓缓移动。
紧张不安的情绪也到达了极点,那个黑影子朝着他一步一步走来。少年的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腔一般,他浑身都在打着颤。
“那该是怎样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他……他又想如何对待自己?”
“东裕王府”
刻在腰牌上的四个字犹如一桶冰水浇的李翊炀通体冰凉,他拖着僵硬颤抖的四肢向前走着,目标还是躺在草坪上的那个少年,可是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轻轻地,李翊炀缓步走向少年……
近乎是同时,二人对望了一眼,而那一眼将二人的命运彻底连接,彻底改变……
眼神交融的那一刻,两人方才所有的繁复心绪通通化为乌有,互相凝视足足半刻,都像傻了一般,眼神似乎不能从对方身上移开。
李翊炀脑海中的一团乱麻已经变成了一锅浆糊,这世上竟有这般动人的双眸,眼波流转间闪动着莹莹光亮,又带着几分无助惶惑,刹那间激起李翊炀血液中所有保护欲,就像是上古凶兽终于找寻到主人,心甘情愿为其臣服以供驱策。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
一时间,少年脑海里只剩下这样一句话和面前的这张脸。
那是一张如刀雕刻出的近乎完美的刚毅冷硬容颜,充满着浓烈的阳刚魅力,相貌堂堂,身躯凛凛。
少年望着出现在他眼帘中的那样一幅英俊容颜,那种莫名熟悉之感简直难以言喻。
蓦然间,少年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面前之人横抱于怀中。
“殿下的身形比一般文弱男子还要瘦削些,可没料到竟是这般轻盈柔软”。李翊炀暗暗想着。
少年遭此一变竟是没有生出什么惧意来,只是觉得脑袋更加晕晕乎乎,手脚已是使不上半点力气,唯有双唇微微嗫嚅
“少侠……少侠……”
低如蚊讷的呼唤,却镇得李翊炀那颗心剧烈颤动起来。
少侠……
我……是……少侠……
“还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我……”翊炀讷讷想着。
是啊,他凭什么不可以被称为少侠?他身为江湖之人,又有一身好武艺,师出名门,尽管是“偷”来的师傅,那也算是师出名门。
这一声少侠出口,翊炀一时得意忘形,忘乎所以间竟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翊炀一天少侠是没当过,但他在入云峰上见得最多的就是少侠。
“别怕,我会保护你。”醇厚低嗓伴着灼热的气息吹进少年耳畔。
少年的心弦似是被这句话撩拨了,纵使现下有万千疑惑,却什么都问不出。也说不上为什么?他现在只觉心安,他甚至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会将他带去何方?但他凭著直觉愿意相信这个男人。
身中迷香的少年本是靠着意念强撑到现在,如今坠入莫名的安全感中,困顿疲乏齐齐涌上来,很快便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失去了知觉。
李翊炀屹立于深秋的山林中,怀中是昏睡过去的太子,脚下是那群刺客的尸体,血腥味充斥着翊炀的鼻腔,远处传来阵阵狼嚎,翊炀心道:“血腥味必会引来狼群,此地不宜久留。”深秋的夜一天比一天凉,翊炀担心太子身娇肉贵的会受不住,便钻进那光秃秃的车厢中寻得一件尚可御寒的薄毯,翊炀将薄毯紧紧裹住他,寻思道:“这样一个深秋的山林,不知外面有多危险,倒不如寻一处落脚之地,明日天亮再下山。”
翊炀早年总会随着仁杰下入云峰打猎,他知道像这样一片山林应有多处洞穴,翊炀抱着怀中昏睡不醒的少年不多时便迈进了一处较为隐秘的洞穴。
幽深的洞穴隐隐约约有零星火光,火光影影绰绰照得篝火旁那单薄的身体愈显伶仃无助。
李翊炀跪伏在少年身畔,恭敬道“殿下,我现在要为你查看伤势”。
言毕,一双大手朝那雪白襟口伸去,用力一扯。
“啊——”
翊炀像是触碰到极度烫手之物一般,整个人因巨大震惊向后跌坐。那样柔软嫩滑的触感,那样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
“他……他……”。
“她……她……她竟是个姑娘”!
东宫,长乐殿。
一阵疾风伴着风尘朴朴的气息吹得长廊上的烛火明明灭灭。
一双雪亮的眼睛攫住了晦暗烛光下两个瑟瑟发抖的小身影。
“慧心?梓竹?怎么是你们两个在里间伺候?”
“啊……陈……陈大人,您……怎么提前回来了?”
两个小丫鬟登时惊得舌头打结,脸上的血色都褪了大半。
“小安子和小夏子何在?”男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明显是随口一问,他不等彗心梓竹的应答径直就要往内室走去。
“陈大人!”梓竹惊呼一声,作势想拦却又不敢拦。
慧心慌慌张张开口“陈大人,殿下已睡下了,大人旅途辛劳,不如先去别院好好休息,明日……明日晚些时候再向殿下请安。”
“我悄悄进去便是,绝不会扰了殿下安寝。”陈琛扔下这句话后便将一副大难临头的慧心梓竹隔在厚重的门扉外。
陈琛借着淡淡的月华将目光锁定了床榻上明黄色的小鼓包。
“真是……说过多少遍了,就寝的时候别总把头埋在被窝里,殿下怎么还跟孩子似的……”陈琛无奈笑着摇头,展开臂膀带着疾行的尘土味,拥抱了床榻上的小鼓包。
须臾后,长乐殿炸了锅。
梓竹抱着陈琛的大腿不断哭泣哀求“陈大人!殿下应允了的,明日午时前必回东宫,大人何苦大半夜闹得皇宫人尽皆知!”
陈琛额角青筋暴起怒吼道“应允?殿下是不知道宫外的险恶,就他带着的两个小太监,若是遇到危险,能顶个屁用!”
慧心怯怯道“可……可是……若此事声张出去,东宫这些奴才们便是小命难保,不若等到明日午时,若殿下仍是未归,再……再禀明陛下娘娘。”跪了一地的东宫侍从们纷纷应和哭求。
陈琛见状怒意更盛,当场就踢翻了面前磕头如蒜捣的小太监
“殿下在外头多待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险!谁若敢再拦着……”陈琛旋身抽出锻被里藏着的玉枕,用力向下一掷,巨大的脆响震得东宫众仆从噤若寒蝉。
岩洞内粗重的呼吸声,混杂着洞内清泉叮咚声,更显静谧。
李翊炀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她真的是个女子!”一股强烈的兴奋直往翊炀的天灵盖上涌。
“怪不得从第一眼见到她时,那种想要亲近,想要了解她的愿望是那样强烈那样迫切。”
林林种种的回忆叠加起来萦绕在翊炀心头,那份奇特的情愫此刻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可是……
“难道大昱王朝的王储是个女子”?
“不,这绝无可能。”
“那……那方才她被刺客认成太子时,为何丝毫不反驳?”
“她到底是何身份?为何冒着这么大风险女扮男装扮成太子?那真太子又在何方?”
“还有东裕王府那块腰牌……”
万千疑虑萦绕在心头里,翊炀头痛欲裂,可他很快意识到了,便是朝堂中阴谋四起,但这些问题也不是他一个杂役所能改变的。他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照顾好眼前这位姑娘。
“姑娘,我……我现在需要为你检查伤势,万不可留下什么要紧伤口,那……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翊炀说的是冠冕堂皇,一双因过度激动而颤抖的手缓缓朝她的衣襟伸去。
李翊炀的呼吸声愈发重了,慢慢扯开包裹住她的薄毯时。他好似撕开花朵的花瓣,看到了最柔嫩的花蕊,她身上好闻的肌肤气息,让翊炀感到一阵意乱情迷。薄薄亵衣下是玲珑有致的身材,翊炀只觉心脏跳得不受控制的快。
什么疑云困惑,什么真假太子身份都随着那块被收起来的腰牌一并收进翊炀心底某个角落,翊炀脑海里只剩下身边的那个她。
浓密乌发散落在地,称得她本就俊美白净的脸庞显得更是动人,泪痕沾住了几缕发丝,翊炀下意识的伸手,可他又觉得那满是薄茧的粗糙手指辱没了那光滑细腻的肌肤,喉结静默移动半响,也不知他哪来的胆子,竟是情难自控的凑上前去,细细吻去她的泪痕。
那双本是莹润无瑕的手被那群畜生踩得又红又肿,纤细的脚踝也被抓得通红……
翊炀只觉怒火中烧,虽然及时出手相救,她并未受重伤,可是身体上这些痕迹让翊炀有着将那群畜生拖出来鞭尸的冲动。
翊炀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纤腰上,那腰肢上竟有着淤青,翊炀不禁用手抚摸上去,皮肤触感出奇的光滑细腻,此时她发出了喃喃的梦呓,翊炀凑上前去,可是仍听不真切,但此时,翊炀同她已是鼻息对鼻息,望着她不染而朱的红唇和白皙的脖颈,翊炀喘息声更重了。
翊炀脑海里突然闪过白日里无意瞥见醉梦楼的旖旎春光,翊炀被这突然生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强烈压制住身体的冲动,向那湖清泉走去。
湖水冰冷,刺骨的寒意让翊炀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些。翊炀心里明白,若是自己心中存了那样一份邪念,乘人之危,那简直禽兽不如。
翊炀从冰冷的湖水中起身上岸,皮肤反而起热,他来到火堆旁,她早因寒冷身子蜷缩成一团,翊炀见此忙将自己脱下的衣服给她盖起,她似是察觉到了身边的温暖,无意识地将身体往翊炀怀中钻去,翊炀先是一怔,旋即紧紧将她抱紧,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著她。
今晨的惊鸿一瞥已是让翊炀心醉神往,现下她又这样无助柔弱的躺于自己的怀中,激发了翊炀所有的保护欲。不管她是何种身份,翊炀都觉得她如这月华般皎洁,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想到这儿,翊炀又紧紧抱住了怀中之人,将自己的脸深埋进她的颈窝处。
翊炀现下想不进其他任何事情,也全然无法入睡,就这样吧,温暖着怀中之人的身体,明日之事不消多想,今夜这样便已足够。
沉沦也许只在某个瞬间
有时候穷尽一生的谋略奋勇,逆天改命违背善恶人伦,只是为了某个夜半那一次的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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