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卿独坐于教习堂静思,越细想越觉这女孩的见识与观念超越常人,若是生为男子,未尝没有出将入相掀动朝政法度之能力。恍然间,魏时卿也同易学士一般,心中生出一丝不忍约束阑珊的念头,只不过后者是权权父爱的昭显,魏时卿是爱惜这超乎常人的远见卓识。然而,这般远见卓识放诸于一女子身上,若是毫无章法的发展下去,容易生出祸端。如何在约束与引导中达到平衡,让魏时卿陷入了困窘。或许魏时卿从未想过,这份困窘将会在他此后的生命中长久的延续,在一次次的凌然壮志与无可奈何中他将会参与这个女孩跌宕与况味的一生。
晚间,魏时卿回到东苑。一小厮送来一份帖子,下帖者乃是齐仁斋的学子高寒,此人便是诗会当日将魏时卿的诗作递给白起先生的学子。临安学风浓厚,各个书斋的学子们常喜聚集一堂,或于勾栏酒肆,或于茶寮山水,品茶饮酒畅谈诗文与时事。此次聚会由高寒发起,定于第二日晚间,地点是在武陵阁。收到帖子的魏时卿十分欣喜,随后将其妥帖收好。
离了教习堂后,易承欢独自思夺。越发觉得这魏先生就算不是沽名钓誉之辈祈求钱财之辈,却也没有什么深远的见识,父亲此次还是看走了眼,日后还是想个法子早早的打发他离开为好。
回到西苑,易承欢嘱咐叶俏:“你去把我早晨未能解开的九连环取来,再叫秋意洗一些果子端到院中,听了这一整日的课,可把我憋坏了。”
说罢,易承欢择了院中芭蕉丛下的一处美人靠躺下,好不惬意。叶俏、秋意按照她的叮嘱分别取来了九连环和果子,易承欢便起身斜靠在美人靠上,专心致志的解起了九连环。叶俏又去屋内取出一只银丝攒成的乌雀衔珠香炉,焚上驱蚊安神的柠木百脑香,然后放置在易承欢身侧,一时间幽香盈盈绕绕漫延在整个院子里。
斜阳暗照,万物归宁。就在这样一个静谧的时刻,院外突然传来一阵低弱的哭泣声,院中的宁静被瞬间打破。易承欢唤来叶俏让其去寻找这哭声的来源,不一会叶俏便带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进了院子里来。
叶俏回禀易承欢:“姑娘,就是这个小丫头在院外的墙根儿底下哭。”
易承欢仔细看了看者小丫头,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的丫头,又为何哭呢?”
小丫头带着未完的抽泣声回答道:“回姑娘,我叫元庆,是外门李妈妈的女儿,我哭是因为…是因为我哥哥抢了我和妈妈的月钱拿去赌博,他每次都输的精光才回来,我和妈妈每月辛苦做活,却一文钱也落不到手里。今日放了月钱,又被哥哥拿走,我气不过才伤心的忍不住哭了起来,吵到了姑娘,是我错了。”
易承欢回答:“如此遭遇,令人难过。我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不过,你那哥哥实在是混账,定是要给他些教训才是。”
易承欢想了想,问道:“元庆,你可知你哥哥在何处赌钱?”
元庆回答:“在城东的赌场。”
易承欢起身理了理衣袖,说到:“秋意,你去前院回了老爷,就说我今日读了书疲乏,便不去和他一同用饭了。叶俏,元庆,你们俩与我一同去赌场,我今日定要好好收拾这欺母辱妹的东西。
说罢,易承欢便携了叶俏与元庆去了城东的赌场。
易若海回府后,秋意便第一时间暗照易承欢的叮嘱前去回禀,易若海也并未质疑,只是叫人请了魏时卿一同用饭。未曾想魏时卿将早前易承欢给他的一箱白银一同带了来,并告诉易若海:“小姐德谦恭顺,想以银钱犒赏在下,在下屡拒不得只能暂且收下,然而这银钱太过贵重,万望易学士收回。”
易若海看了看这一箱银钱,然后笑着说道:“你不必为小女遮掩,我自知道她是何用意。不过是此前有些谋求钱财的宵小入了这府中,这才让她有了这般警觉。我这小女也是被惯坏了,如此这般行事,还望你不要介怀。”
魏时卿急忙作揖说到:“学生自是不敢,只是这银钱还请收回,学生不想小姐误会。”
易若海笑笑说道:“既然是给你的,你便收下吧。若是要消除她对你的偏见,仅仅是拒绝一箱银钱,并无用处。且想必你也领教过了小女的性情,想要她认同你,需得费一番心思。”
魏时卿回答:“是,学生会尽力。”
易若海:“好了,你也不必拘礼,入座用饭吧。府中人不多,你随意一些也无妨。”
魏时卿谢过易若海之后即入了座,用饭完毕后便回了东苑。
城东的赌场内,人来人往十分喧嚣。易承欢带着叶俏与元庆遮面而行,好不容易在一堆闹闹嚷嚷的赌徒中寻到了元庆的哥哥元盛,此人在一群赌徒中玩得兴致正好,拿着手中的筹码大手笔的往池中下注。元庆见状便去叫住元盛,说到:“哥哥,你不能再赌了,这钱是我和妈妈辛辛苦苦的赚来的,妈妈前段时间染上了风寒都没钱抓药,你不能就这么把钱挥霍了,跟我回家好不好,求你了。”
元盛不耐烦的将元庆甩开,吼道:“你一个姑娘家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快回去,别打扰我发财。”
元庆仍旧不放弃,抓住元盛的手臂说到:“你不可以再这样了,哥哥,你把钱还给我。”
元盛恼羞成怒,一把将元庆推倒在地,怒吼道:“你快给我滚回去,不然等我玩完这一把收拾你。”
元庆摔得不轻,叶俏连忙上前去将他扶起来。
易承欢目睹眼前的一切,十分恼怒,暗中捏紧了拳头。
易承欢拨开面前吵吵嚷嚷的人群,站到了赌桌旁边,指着元盛对庄家说到:“庄家,我要和他对赌。”
庄家一边收着筹码,一边轻蔑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说到:“小姑娘,对赌局可是要下大筹码呢,咱们这儿撑着种大场子的主可不是一般人,你行吗?要是不行就别耽误我时间。”
易承欢打开自己的钱袋放在赌桌上,明晃晃的金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身旁的人不由自主的往边上靠,留下易承欢和元盛分立在赌桌两旁。
庄家看见桌上的金子后,立刻转变了态度化身谄媚状,说到:“是小的眼拙,没看出来姑娘是贵人,不过这对赌要开光您有钱不行啊,这得对方也有钱才行。”
易承欢回答:“他不够的部分,我补上。”
庄家听完乐的无可无不可,急忙询问元盛:“小哥,对方都开出这样的条件了,这对赌你是应还是不应呢?”
一旁围观的人皆议论纷纷,觉得易承欢莫不是傻了不成,贴钱与一个赌棍对赌,实在是荒谬。元盛虽然久历赌场,但是也从未见过易承欢这般不按常理行事的人。不过,眼见这莫大好处的赌局,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对赌用的赌法是关扑,关扑是通过抛掷铜板根据正反面来定结果。易承欢提出将抛掷铜板的数量加至10枚,易承欢连赢五局之后元盛坐不住了,他提出将铜板数量减至5枚,易承欢也答应了,却未曾想易承欢还是不断赢过他。
最终,元盛一文不剩的将所有钱都输给了易承欢。赌局闭,众人散去。
输的失魂落魄的元盛跑上前去拦住易承欢,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可以一直赢我,你是不是在赌局里做了手脚?”
易承欢笑而不语,只微微抬头看了元盛一眼,然后带着叶俏和元庆径直离开。
元盛不依不饶的跟着三人,进而又拦下易承欢,哀求道:“姑娘我错了,求求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能够一直赢我?”
易承欢停下脚步,说到:“赌博背后实际上是一套算术规则,只要你会计算就能知道输赢的概率,况且我付银钱买你与我对赌,你暗中觉得这是一个不亏本的买卖,心中便是十分轻敌,种种因素作用下,这场赌局你必然输给我。
元盛沉默,易承欢继续说道:“嗜赌成性的人都将赌博看作是机巧和运气,但实际上赌博是依靠算法支撑起来的一种本事,你要明白人要活着,要赚钱,或者是成就一番事业,绝无可能单纯凭借着什么投机取巧的因缘,只有凭着自己的本事行事才能有所获得。
言毕,元盛惭愧不已,说到:“我明白了,小姐,以后我决不再沉溺于赌博,定会恪守本分,做好分内的事。
易承欢:“定要记住你今日所说,若你再犯定不会轻饶你。”
元庆十分感激的看向易承欢,一边作揖一边说道:“谢谢小姐。”
易承欢示意她起身,然后说道:“从明日开始,元庆元盛你们两都到我院中来做事吧,元庆你跟着叶俏,元盛你便与护卫一同负责园中的守卫。”
元庆与元盛听完后,又是欣喜又是感激。
随后,易承欢带着叶俏一行人离开赌场,此时一位身着青布简衫的老者大咧咧的拦住了他们。
老者站在易承欢的面前,不紧不慢的捋了一下胡须,说到:“姑娘留步。”
易承欢只得停下,元庆哥哥警觉的挡在了易承欢的前面。
易承欢示意无事,然后问到:“老先生,有何事指教?”
老者开门见山的说道:“方才见姑娘豪气开局,又以赌育人,老身感佩。且姑娘以算数套赌局,实在是奇思,遂想与姑娘约一赌局,不知可应否?”
易承欢微微一笑,回答:“老先生过誉了,我并不精于此道,不过是小赌怡情,先生若是要约赌请另找他人吧。”
老者仍旧不放弃,继续说道:“我所设的赌局乃是这城中所有赌局都从未出现过的玩法,小姐难道不想试试如何破解,亦或是说你所说算法不过是偶然?”
易承欢明白老者这是在用激将法,不过她也确实好奇老者所说的从未出现的玩法,于是便顺势答应了。
老者乐不可支,说道:“明日巳时,城东兰亭。风雨无阻,如约相至。”
易承欢微微一笑,向老者作揖。
老者满意离去,易承欢也带着叶俏一行人回了易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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