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晨起时,易承欢在朦胧睡意中被叶俏吵醒。
叶俏焦急的进了屋子,撩起几层纱幔,面色焦虑,嘴里连珠炮似的说着什么。
叶俏:“姑太太来了,小姐快些起来梳妆,老爷叫您去前院见人呢?”
易承欢用手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致仍旧朦胧不真实,但耳朵却听得分明。
易承欢:“姑太太?怎么这会子来了,也没个招呼,来做什么?”
易承欢此时已经起身坐到了梳妆案前,元庆领着小丫头们端着洁面的用具走了进来,一字排开站在纱幔之下。元庆示意,一半大小丫头将铺满新鲜花瓣的温水放于案几之上,易承欢俯身捧起些清水洁面。
叶俏从丫头手中的木碟上拿起一张干净的帕子,走到易承欢身边。
叶俏:“这姑太太是不请自来的,听她和老爷的谈话,仿佛是为了小姐的及笄礼,说是及笄礼上得要有女性长辈主持仪式,咱们家又没个女人,老爷官务繁忙一身清白,也无女性好友,于是她便主动请缨来操持小姐的及笄礼了。”
听到这番话,易承欢惊得一头抬起,脸上的水珠飞溅。
易承欢:“什么?及笄礼,她要主持及笄礼?”
叶俏赶紧拿着帕子上前给易承欢擦脸。
叶俏:“小姐别着急。”
易承欢急的直转悠,叶俏一边追着易承欢,一边拿着衣服给她换上,然后又把她按到梳妆台前。
易承欢:“我如何能不着急,姑太太,你还不知道她是如何人吗?”
站在一旁的元庆和一种小丫头一脸疑惑。
叶俏:“我知道,夫人去世那年,我和小姐都是第一次见姑太太,也真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市侩俗气的女子。”
元庆:“究竟是如何,让小姐竟如此惊慌?”
叶俏:“那时老爷忙于夫人的后事,又是伤心又是忙碌,疏于照顾小姐,那姑太太便做闲事管起了小姐,去哪儿做什么都得把小姐捎上。那几日,她一会儿又是嫌弃门房的婆子男人做事散漫,和人在外门子吵了起来。一会儿又是和送菜送煤的贩子理论价钱,最后竟然是悄悄把钱自己揽了去,可真真是把人笑死。”
易承欢:“若只是些口舌银钱上的小事也就罢了,偏偏又做出一副小家子主母的派头,日日念叨些邪门歪理,说什么女孩家不便见外客,竟然将我关在房内,守灵也只得夜间才能去。”
叶俏:“好歹也是嫁了县官为妻,怎得如此迂腐愚昧,不知礼不守仪。”
易承欢:“万万不能让她扰了我的及笄礼。”
叶俏:“这不过是姑太太的一厢情愿,老爷应该还未定夺呢,小姐去求了老爷,未免没有转机。”
说话间,易承欢也梳妆穿衣完毕,于是便急急往前院去。
话说这姑太太是易若海唯一的亲妹妹,在易若海出门求学科考的时候,全靠这姑太太在家照顾双亲,却也因此迟迟未有结亲。后来易若海得了功名,耀了门楣,这才有人上门说亲,最后竟然嫁了当地一个县官。但因两地相隔较远,两家品性不同,往来并不多。
易承欢来到前院会客的厅堂,先向易若海请安。
易承欢向前作揖,说到:“父亲。”
没等易若海说话,姑太太便起身迎了上来,扶住易承欢的双手,然后细细打量易承欢。
姑太太:“这是欢儿?出落得这般标致,令人好生心疼啊。”
易若海:“欢儿,见过姑太太。”
易承欢:“姑太太安。”
姑太太:“诶,我的儿。”
姑太太赶紧扶起作揖请安的易承欢,然后转身从身后牵出一个年岁与易承欢不差些许的小女孩。这女孩生的也算清秀,一对细眉如远山起伏,两只杏眼清明婉转,只是眉头微蹙神情显得有些怯怯。
姑太太对易承欢说到:“这是你姐姐,吴玉颜,年岁上长你两岁,因为体弱多病,我便从未让她出门走动,这倒是你们姐妹第一次见面。”
易承欢觉得疑惑,问道:“姐姐如今身体可好,现下走动可有问题?”
吴玉颜:“无妨,现下比小时候好了许多,且常吃的药都备在身上,一路又有妈妈婆子照料,并无问题。”
易承欢:“那姐姐便应该多来与我作伴。”
姑太太顺势接话:“日后正是有你们姐妹亲热的日子呢,玉儿入了选秀,明年春天便要入了宫去遴选,我想着她这小家子没见过世面的,若是贸贸然去了宫里,落选事小,殿前失仪开罪了贵人这罪过便大了。正好碰上欢儿的及笄礼,我便想着来帮忙操持着仪式,也顺便带着你姐姐来临安城见见世面。”
易承欢顿时明白,这姑太太突然前来的真正缘故,倒不是真的惦记着她这亲侄女的及笄,而是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带来临安城,以备明年选秀,至于她有何细细的打算,易承欢还未看明白。
姑太太见易承欢面色有异,赶紧奉承道:“欢儿这及笄我也是日日惦念,想着你姐姐经历过一回,我也算是有过经验,便向你父亲毛遂自荐来帮你操持。不过我们都是些小门小户,说到底礼法用度都有限,比不得哥哥这大家子的阵仗,但我的的确确准备用上百倍的心思,欢儿可不要嫌弃才好。”
易承欢听这话有些促狭,心生不满,却也不好辩驳,只能转头看向父亲。
易若海自然都明白,他朝着易承欢微微一笑,说到:“既然妹妹如此说,我怎能不承了你的心,到底是一家子亲骨血,这及笄的大小事务就有劳你了。”
易承欢心中一惊,想要辩驳,却对上父亲制止的目光,进而忍了下来。
姑太太喜得无可无不可,答应道:“诶,哥哥放心。”
易若海起身,说到:“妹妹和侄女的住处我已让林管家安排好了,欢儿你便带了你姑太太和姐姐去,官中仍有事务,我先去了。”
易承欢将姑太太和吴玉颜带去厢房后,寒暄两句便急急忙忙的退了出来。
易承欢三魂失了两魄,颓丧的走在路上,叶俏也径自无言的跟在她身后。
回了自己的院子,元庆迎了上来。
元庆:“小姐,这……”
元庆见易承欢神情不对,便欲言又止,叶俏朝着元庆摇摇头。
等易承欢走过,叶俏附在叶俏的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叶俏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急急上前两步。
叶俏:“小姐,魏先生已经来了多时了,正在教习堂候着呢。”
易承欢回过神来,猛地一惊,说到:“哎呀,我怎么把他忘了,今日照例也是要上学的。”
说完易承欢便急急的往教习堂赶去。
魏时卿独自坐在教习堂中,案几上放着一本古籍,兀自看着。
易承欢人还未到,声音便到了。
易承欢:“先生,我来晚了。”
魏时卿抬头,看见易承欢匆匆走了进来,便朝着自己做了个揖。
魏时卿:“无妨,先坐吧。元庆与我说,你去前厅见客?”
易承欢顿时泄气,说到:“是,见的是姑太太,父亲的嫡亲妹妹,为的是为我操持及笄的事宜。”
魏时卿早已从元庆处听见一二消息,现又见易承欢神色不对,便意识到其中有异,却又不好闲话家事,只得另想法子开解。
魏时卿合上桌上的古籍,起身看了看窗外,说到:“真是个不错的天气,早上来的时候见院子里的秋海棠开得正盛,不如今日罢了讲学,小姐与我一同去园中赏花联诗如何?”
易承欢虽未提起多大的兴致,却也没有先前那般颓丧。
魏时卿朝着叶俏说到:“还得麻烦叶俏姑娘准备些东西,送到园子里。”
叶俏笑到:“先生请讲。”
魏时卿:“清酒一壶,温酒炉一个,酒盏两只,冰糖一碟,冰块一盆,另还有笔墨纸砚,都送于院中亭子里。”
易承欢听到魏时卿所说之物,有些疑惑,便问道:“先生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若是要饮酒作诗,我藏有上好的清酿,也是陈年的,让叶俏去取了来。”
魏时卿:“等等,便只要这清酒就好,小姐不必急,今日便由我来安排吧。”
易承欢听后只能作罢,想了想又说道:“今日晨起走的匆忙,未能仔细梳洗。既然是要赏花作诗,容我回去整理整理,烦先生稍等。”
魏时卿:“小姐请便。”
易承欢说罢,便起身回了房间。
易承欢让叶俏取来了一套青绿色的连襟罗纱长衫换上,又重新洗了脸,上了妆。
叶俏拿起桌边的绒花想要为易承欢插上,易承欢抬手制止。
易承欢:“既是赏花,又如何戴花呢?”
叶俏放下手中的绒花,又打开了装有金玉首饰的匣子。
易承欢看了一眼,说到:“便取两根素银簪子绾住发髻便是了。”
梳妆完毕的易承欢一袭青衣,素簪素妆,看起来十分清婉娴静,顾盼间竟有几分伤怀之感。
风吹过摇动纱窗,易承欢抬头看了看外面,说到:“叶俏,你去撩起竹帘,等翠雀儿回来,你添一些吃食,这几日恐要下雨,你将它引到里间纱屉子里住着。
叶俏回答:“是。”
说罢,易承欢独自一人径直往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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