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府的厢房内,姑太太径直往坐塌走去,然后随意斜躺下,闭目休憩。
姑太太:“长路奔波,又周旋这半日,好容易歇下,真是舒坦呀。玉儿,你且斟一盏茶来与我喝。”
吴玉颜:“是,母亲。”
吴玉颜慢条斯理的取了桌上的茶盏,然后斟了茶放于塌上的案几。
姑太太睁开眼,身子往案几挪动几分,也不起身就端起茶盏猛喝一口。
吴玉颜也坐于塌上,她环顾了一下屋子,又看向母亲,说到:“母亲,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下吗?”
姑太太放下茶盏,回答:“自然,我如此费心周折不就是想要咱们在这里安稳度到选秀之日吗?”
吴玉颜听到选秀二字之后,神色顿时暗淡,小声说到:“选秀,我真的行吗?”
姑太太立刻提起了精神,高声说到:“当然要行!玉儿啊,你可是娘唯一的指望了,咱们这几年用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银钱打通关系,这才终于让你选上,娘的体己钱可是都搭进去了。”
姑太太俯身往前拉住吴玉颜的手,继续说到:“况且,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我就只有你一个,不像你那几个姨娘都有儿子,我已经是极不受你父亲的待见。可若是你能进宫挣得个好前程,再为你父亲谋得升迁,为娘我在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这么多年你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升迁,当年我来求你舅舅,奈何他又是个绝顶铁面无私的人,不通半分私情,自那以后你父亲便对我越发疏远。玉儿啊,娘只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了。”
说着,姑太太竟像是要落下泪来。
吴玉颜看着母亲这般模样,也是心疼,哽咽着说到:“母亲,别伤心,女儿一定会尽全力,一切都听母亲安排。”
姑太太瞬间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时,门外传来有人的声响。
秋兰:“姑娘可在?”
吴玉颜赶紧抹掉眼中的残泪,走出了房间。
秋兰站在院子里,身后跟着三两婆子,手里都拿着行李包袱。
秋兰朝着吴玉颜行了礼,说到:“姑娘好,我叫秋兰,日后我就在院子里伺候姑娘和姑太太了,这是外门子送来的姑娘和姑太太自己带来的行李,林管家又让人添置了些日常用具,稍后便会送来。”
吴玉颜微笑点点头,说到:“有劳秋兰姑娘了。”
秋兰转身朝着婆子们说到:“把姑娘的行李都放进屋子吧。”
婆子们往屋子里走,吴玉颜朝着婆子们说到:“多谢妈妈们。”
秋兰赶紧上前,说到:“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下人应该做的,以后在这里的日子还长着呢,要是都这么客气起来那也就没完了。”
吴玉颜听见此话,有些讶异,只得勉强笑笑,然后入房内整理行李。
这边园中的亭子里,魏时卿独自坐在亭中摆弄着温酒的器具。他有条不紊的将陶碗置于火炉之上,然后往其中倒入半碗热水,又拿出一只高盏,往盏中注满清酒,再把高盏放在热水中,最后合上盖子。
此时,易承欢来到园中。她行走在清幽的小径中,身旁就是一棵盛放的白色秋海棠,风吹动时,漫天都是纷飞的花瓣。
易承欢边朝着亭子中来,一边说着:“先生,可是在温酒。”
魏时卿抬头,只见青衣素妆的易承欢从漫天纷飞的白海棠中款款走来,发丝与衣袂随风飘起,宛若天女悄临人间,竟然有些圣洁的意味,又有婉转清丽的风韵。
魏时卿一时间竟然愣了神,只呆呆的看着易承欢。
易承欢有些奇怪,走入亭中后又俯身凑近魏时卿,继续说到:“先生,先生?”
魏时卿回过神来,兀得发现自己与易承欢四目相对相距微毫,心下一惊,有些慌乱。
魏时卿赶紧往后撤了些距离,转头看向温酒炉,说到:“正是。”
魏时卿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慌乱,眼神飘忽间对上易承欢的目光又赶紧撤开,他只看着温酒炉也不抬头,说到:“小姐可否去折几只新鲜且品相佳的秋海棠?”
易承欢:“好。”
说罢,易承欢便又入了园中折了几只秋海棠。
魏时卿挑了几朵海棠和着冰糖放于正温着的酒中,片刻后又将高盏放置在冰块中,直到完全冷却,这才将酒倒在酒盏中,推至易承欢面前。
魏时卿:“试试。”
易承欢浅尝一口,一股清香甘甜从口舌间蔓延开来,随后她将酒一饮而尽。
易承欢:“真真是好喝,比我那陈酿还好,果然听先生的没错。”
魏时卿:“海棠性浓,煮酒最好是用浅薄的清酒,陈酿与之相冲,反而味道不好了,加冰糖是为去花之涩味,只留沁香。再加冰块一镇,味道便成了。”
易承欢:“里头竟有这番周折,那烦请先生,再倒上。”
易承欢此时已笑得开怀,爽落得将酒盏推至魏时卿得面前,魏时卿见她终于展露笑颜,也就依了她。
一盏接着一盏,循环往复,很快壶中得酒已经尽了。
易承欢就要唤人添酒,却被魏时卿拦着,易承欢不依。
魏时卿无奈说到:“既是赏花作诗,诗还未做人却先醉了,岂不扫兴,不如小姐先作诗一首,也算是缓缓酒意。”
易承欢点点头,移步到亭子的美人靠上坐下,仰头看那雀儿在海棠枝头嬉闹,也不言语。
娴静夏景,日光渐浓,两人一花,情自暗生。
未经一刻,易承欢喃喃吟诵,一首诗竟成。
易承欢:“半垄花焚半垄魂,朝为飞雪暮归尘,坐看云端风裁出,冰肖玉形入醉盆。”
魏时卿拿起笔墨,将易承欢所作字句,一一写下。
写毕,又拿起来仔细看了一回,说到:“不错,真真是把今日海棠写的十分灵动。”
易承欢兴奋的凑到魏时卿面前来,说到:“如此,先生可继续为我煮酒了吗?”
魏时卿:“自然。”
丫头添来清酒,易承欢不等魏时卿说话便主动去折了好些海棠。
魏时卿暗自煮酒,易承欢就着摘来的花枝高低错落的插于酒盏中,摆弄之间满桌散落花瓣。
不知过了许久,魏时卿和易承欢都有了些醉意。
易承欢歪坐在美人靠上,嘴里喃喃说些醉话。
易承欢:“我不喜欢,姑太太,我不要让她来及笄。先生,我不想要她。”
魏时卿:“是老爷决定的吗?”
易承欢摆摆手,说到:“不是,不,也是。”
易承欢站起身靠近魏时卿,醉眼迷蒙的说到:“我知道为什么?我理解,但是我就不喜欢。先生,人为什么要懂道理,人为什么要守规矩。”
魏时卿一时语塞,这时叶俏前来寻易承欢,见易承欢醉了便将她带回院子里去。
叶俏:“小姐,你有些醉了,与我回去吧。”
易承欢站起身,向魏时卿做了个揖,却因醉意有些站不稳,叶俏赶紧扶住。
易承欢:“多谢先生今日的酒,尽兴而归。”
叶俏扶着易承欢跌跌撞撞的离开了,独留魏时卿在亭中。
魏时卿脑中不断回响着易承欢离开时所说的话,几番难辨的滋味涌上心头。若是要遵守俗礼,易承欢刚才所说乃是逾矩,可若要尊了这法事事循规蹈矩,便真是将一个洒脱旷真的妙龄少女压抑至死气沉沉。
想到这些,魏时卿不知何解,便只能寄于手中的酒杯,随后又提笔寥寥联了两句诗。
此时,园中的小径处似是有人作弄出的响动。
魏时卿朝着小径出,说到:“何人?”
只见一女子低着头,有些怯怯的从树丛后现身,来人竟然是吴玉颜。
原来这边厢房中吴玉颜到了服药的时间,却发现忘记叮嘱秋兰要一样碾药的器具,此时秋兰又不在厢房中,吴玉颜只得独自出门去寻人。然而这易府中的道路纵横交错,景致又相差不大,几番转折之后吴玉颜竟恍然入了迷境,拐进这园中来了。吴玉颜撞见正在独酌的魏时卿,一时被魏时卿一身的儒雅气质所吸引,便停下脚步站在树丛后偷偷观察。魏时卿或皱眉独饮或提笔写诗,一股文人风流正是吴玉颜所敬慕的男子形象,吴玉颜一时有些心窍神迷。直到风过时,簌簌落叶夹着虫子落在她的身上,她一时惊吓才做弄出动静。
吴玉颜:“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打扰您雅兴,我是,姑太太的女儿,误入园中迷了路,这才……”
魏时卿顿时明白,回答:“原来是表小姐,无妨。我是易小姐的教书先生,不知小姐是想去往何处?”
吴玉颜:“我想寻林管家,却不知该往何处走呢?”
魏时卿:“林管家住在东门外,但这会子应该在外院处理事务。”
吴玉颜低声重复:“东门,外院,在……”
魏时卿见她有些不明白,说到:“我正好也无事,便引你去寻林掌柜吧。”
吴玉颜:“如此,那便谢过先生了。”
魏时卿起身准备离开,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对吴玉颜说到:“表小姐且稍等。”
魏时卿提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然后将写完的纸张交给吴玉颜。
魏时卿:“表小姐初入府中,各处都还不熟悉,我将府中大致的地图和各个常去的院舍都做了标记,表小姐无事时可以以此为据,熟悉熟悉府中地形。”
吴玉颜有些惊诧,又为魏时卿的温柔细致触动。
前往林管家处的路上,跟在魏时卿身后的吴玉颜抬头看着身前的男子,心中思绪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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