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温憧霖,是个土生土长的蓝星人。
他自幼便没有父亲,和唯一的母亲相依为命,好在,他的母亲是位女强人,保证了他物质上不会有任何短缺。
只是物质上。
母亲从小就告诉他,他的父亲爱上了别人,所以她只有他了,他必须不断努力地学习才能让她满意。
“我只有你了,憧霖,你要保护妈妈。”她总是这么说。
少年时期的温憧霖对此深信不疑,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成绩永远是班上第一,但母亲仍不满足于此。
“你以为这样的成绩就足够了?不能考年级第一,你什么都不是!”母亲尖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彼时,他的母亲喝了酒,她瘫在沙发上,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他倒在地上,神情漠然。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打他了。
“你知不知道你爸那个跟你年纪一样大的杂种现在在考雅思和托福!他要送他去英国读中学考剑桥,你呢?你考个国内的班级第一顶什么用!人家回国就是常青藤高校海归生,你怎么比得过人家!”
他在地上愣了片刻,然后起身给母亲擦干眼泪,木着脸说:“好。其实,我也是年级第五了,下次努努力就能第一了。”
母亲眼睛望着天花板,客厅的吊灯是她花了十万买的,就是因为她无意中知道了那个男人给新装的家买了个八万的吊灯,因为那个女人喜欢。
“别说得这么好听,你们男人说的话没有一句真的!”母亲刚一说完,手机便响了,她从沙发上起来,在玄关拿回自己的手机,看到是谁的电话后立马醒神,“喂,李总,诶是我是我,刚刚在忙着做新项目的策划方案,有空有空,我刚还想说好久没跟李总叙旧了,刚好我手上有个项目非常适合跟李总谈……”
温憧霖静静地站在沙发旁,目光落在母亲的背影上,待到母亲接完电话回头,就看到他犹如死鱼一般的双眼,整个眸子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泽。
母亲顿了一下,然后将手机摔在他身上,厉声道:“你是死人吗?不知道笑一笑?”
温憧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嘴角勾起,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他弯腰捡起手机,双手捧着递到母亲手边。
母亲一把拿过手机,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下次没有考年级第一,我让你好看!”
温憧霖听到这句话,左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锥心的疼痛从手掌一路蔓延到心口,他的呼吸乱了,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很快缺氧一般倒在地上,蜷着自己的身体调整呼吸。
母亲只是淡淡一瞥,只留下一句“装模做样的死样子”,就收拾着装出门了。
他在地上瞪大了双眼,眼中红血丝看着怖人,他视线落在自己左手,上面的针孔早已愈合,只留下浅淡的印记,但细密的针尖刺穿他掌心的痛楚牢牢地烙在了他心上。
记忆中,年幼的他被母亲按在身下,他无法挣脱,眼睁睁看着母亲拿出缝纫针抵在他手背上,避开血管,缓慢地将针尖推进皮肤,最后直接扎穿了他的掌心。
他疼得在地上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他的母亲。
接着就是第二针、第三针……
母亲的面容扭曲,慢慢变得模糊不清,他眼里噙着泪,听到她一声声地质问。
“你为什么就是学不好!”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按时回家!外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你!”
“你为什么要长成这样,跟你爸一个样,为什么不能像我一点!”
……
原来长相,也会成为受罚的理由。温憧霖在痛晕过去之前想。
人为什么要保护,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呢?
早就说过,温憧霖是个聪明的孩子,为了让母亲满意,也为了不再受到惩罚,他看了很多书,学了很多技能。
十四岁的年纪,他能一个人做一桌的美味饭菜,能帮母亲修理突然出故障的电脑和汽车,能对母亲新买的别墅做出装修规划……
母亲对他的学习能力震惊的同时,又觉得一切就该如此。
她的孩子,本就不该比那个女人的差,在听说那个女人的孩子正处在叛逆期,整天和父母作对时,她得意地带着温憧霖去那家人面前路过,借机嘲讽。
“憧霖,你看,那是你的父亲,抛弃你的父亲。”母亲指着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温憧霖望过去,看到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男人戳着孩子的脸颊,孩子就发出咯咯的笑声。
“你看他还在笑,那个女的很蠢的,基因也不好,再生一个也同样是废物,他们家的学历都是用钱堆出来的。”母亲坐在价值不菲的豪车上,对副驾驶的温憧霖说。
她不是不愿意让他也出国镀金,只是她不愿意失去对他的控制。
温憧霖没说一句话,他的目光飘向远处的山,单面玻璃挡住了景色,看得并不真切,他突然很想打破玻璃,然后下车走走。
他的聪颖让初中的很多老师都叹为观止,他们把他送进了少年班,却没有通过前期的心理测试。
“你为什么通过不了心理测试?”母亲看着少年班拒接的消息质问他。
温憧霖垂着头,不发一言。
“是我太久没惩罚你了,让你觉得心理不舒服了是吧!”母亲说着就要起身往放缝纫针的方向走去。
温憧霖突然跪在地上,咬着唇颤声说:“我不想离开母亲!”
一旦进入少年班,就会实行为期一年的封闭式管理,一年后参加考试,成绩优异者可直接进入大学读书,就能摆脱现在的处境。
他其实挺想进少年班的,可惜心理测试没有通过。
母亲的动作停下,又重新坐回沙发里,久久地看着他,说:“不管是不是真的,你这句话成功取悦了我。”
温憧霖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母亲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提了起来。
“马上就要初三了,我不准备安排你住学校,你每天都要按时回家,”母亲近乎残酷地笑着说:“超时时间按秒计算,你应该知道超时造成的结果吧。”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按秒计算的意思是,超过一秒,就是一根针。
“知道。”他垂着头闷声说,心里又开始出现被针刺的钝痛感,一直到离开母亲面前,他才感觉自己能够正常呼吸。
事情的突变发生在十五岁那年,他初中毕业。
初中学业的结束,让他有了短暂的放松时间,原本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也迎来了他的第一次梦遗。
他什么也没有梦到,只是突然放松下来,被学习压抑的正常身体功能被唤起,就被人猛地摔在了地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扇了两巴掌,随后,母亲的尖锐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他一下就惊醒了。
“你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反应!你是不是早恋了!”三个逼问直接抛在了他头上。
他房间的门锁被母亲下掉,所以她能轻易地进出。
“我没有……”
温憧霖刚刚睡醒,声音还带着点睡意,还没说完,就被厉声打断。
“你跟你爸一样恶心!对着随便什么样的女人都会反应,”她俨然失去了理智,指着温憧霖鼻子喊道:“她是谁!你告诉我是不是你那个女同桌!”
“没有任何人!你不要疑神疑鬼,不关别人的事!”温憧霖头一次反抗,他害怕他的母亲去伤害无辜的人。
“我疑神疑鬼?”像是打开了某个愤怒的开关,她说着就拿起手边的东西朝温憧霖砸去,被他一一躲过,“是你去外面勾搭不三不四的女人!是你在我身孕的时候跟别人上床!是你先背叛我!”
母亲最后是嘶吼出声的,温憧霖很确信她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父亲。
母亲冲出了他的房间,他松了一口气,下一瞬,母亲拿着扎满大大小小数百根针的针台回到他房间。
温憧霖看到那些针的瞬间呼吸一滞,左手不自觉地颤抖,哪怕是用右手按着,他也控制不住它的抖动。
“霖霖,你别怕,你是生病了,我给你针灸,用针扎一下救不会再起来了。”母亲面容从暴怒变得扭曲,五官极度不协调地挤在一起。
温憧霖感到一股恶寒,他意识到那针不会减少,只会慢慢变多,如果他再毫无作为,针孔也将不再只出现在他左手背!
在母亲靠近他的瞬间,他突然双手重重一推,母亲手上的针尖划破他的皮肤,留下很长的一条血痕,他仿佛没有痛觉,夺门而出。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简倾瑶原本是埋在温憧霖怀中,听着听着就捧住了他的左手,低头亲了一口,后来干脆抱住了他,手一下下地顺着他的背安慰。
她没有想到,看起来成熟稳重的温憧霖会有这么一段蓝星过往。
“你去报警了吗?”简倾瑶问。
温憧霖低头在她颈窝嗅了一口,说:“之后就去报警了,可是警察不信我,看到我的伤口后,又说母亲是为了我好,培养一个尖子生很不容易,何况我还是单亲家庭,我母亲很辛苦云云。”
简倾瑶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有参与温憧霖的这段过往,也没有高中时期的记忆,只能一下下抚摸他的腰背。
“其实我也知道,小孩嘛,或多或少,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被父母惩罚教育,”温憧霖突然失笑一声,“就像养宠物一样,总要挑点错误,找到点惩罚,让它们害怕,建立自己的权威,然后就能让它们任由其摆布,不敢再反抗。”
“你不是宠物。”简倾瑶抬了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亲,“你是很厉害的学霸,是开普勒最厉害的猎人,最重要的,是我男朋友。”
温憧霖侧过头,加深这个吻。
吻毕,简倾瑶又问:“那后来呢?这是发生在你十五岁时候的事,之后你是怎么跟……她相处的呢?”
简倾瑶在说到温憧霖母亲的时候,犹豫了下,决定用她代替,毕竟做出那样的行为,那人早已不能被称作母亲了。
“我去找我爸要钱,他不能不给我,拿着那笔钱,我在高中附近租了个屋子当走读生。”温憧霖言简意赅,简倾瑶却能够想象得到,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要顶着怎样的压力去跟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要钱。
那个时候的温憧霖没家可回,也许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他名义上的父亲肯定不会直接给钱,他一定去了好多次,最后磨得人不得不给。
要到钱后,还要说服人租房给他,那么小的孩子,要怎么获得大人的信任租房给他?又是怎么在高中三年时间中,一点点将租的小屋慢慢填补成一个家的?
温憧霖轻啄了啄她的额头,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那么复杂,我是那一年很有名初中的年级第一,虽然在拿钱上面吃了点苦头,但是后面租房和上学都很顺利,人家甚至将房租减半,只为了让我把我的学习资料留下来,给他们刚刚上小学的孩子留着以后看。”
简倾瑶还是觉得心疼,她戳了戳温憧霖的腰,问:“我当时追你的时候,知道你的这些家庭情况吗?”
“你应该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而且我从来没在外面表露过自己受到过家庭暴力,表现得像个普通高中生。”
简倾瑶听到这里,又亲了亲他的喉结。
“如果你知道了还追我,那你非常勇敢。”温憧霖笑起来,眼眸里盈盈有光,“我的整个高中还在受着她的影响,沉默寡言又无趣的性格也没那么容易改变,所以,我一次都没有接受过你的告白。”
简倾瑶轻掐了掐他的腰肉,表达不满,对温憧霖来说就像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只痒不痛。
温憧霖:“你是第一个跟我告白的,也是第一个给我写情书的。我从不怀念蓝星的过往,甚至想抹除这些记忆,但是,瑶瑶,你是我过往灰暗岁月中最独特的色彩。”
他画出了一张灰淡无奇的画卷,正想翻页重绘时,有人拿起画笔在上面点了一颗星,于是整张画卷都灵动起来,画卷翻动,那颗紫色的星拓印在了之后的每一幅画面上。
我的沙漠中有一颗星,借着太阳的光都没月亮明。
温憧霖:“玫瑰生长在我每一寸躯体,它们唱了首歌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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