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他一眼,突然反应过来此时的他,跟我记忆中的他大相径庭。
记忆中,他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表面上看去冷冷的,一点都不合群,只有面对我时才会露出几分饱含深情的笑意。
如今,也就是小时候,陈槐生总是喜欢打趣我,还喜欢跟班里同学玩。
“走吧,我爸回来了。”
陈槐生一句话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跟着他一起下楼。
我走在前边,他在我后边跟着,防止我摔倒。
陈槐生真贴心,我想。
我习惯下楼梯时低头看着路,所以我的视线一直是落在地面上的。
“爸。”在走到二楼与一楼交界处的平台上时,陈槐生叫了一声。
我连忙抬头,却看到一个人就站在我们前边。
那人的模样很是熟悉。
我愣在原地。
因为陈槐生父亲,他长得竟然很像宋朗教授。
不,不止是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陈槐生父亲看了我们一眼,不发一言,很快消失在二楼。
我跟陈槐生继续下楼梯,然而我的右脚却在刚踩在台阶上时狠狠崴了一下,突然身体往前倾斜,我不受控制地跌下了楼。
意识越来越混沌,我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见陈槐生在喊——“遥遥”。
我在哪里?
我是谁?
我在一个漆黑的地方无限游走,周围没有一点灯光,我看不清任何事物,也看不清我到底是谁。
我好像晕了太多次,具体几次我也记不清了,只是我突然感到疲惫,浑身每一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我也不知道每次从会哪里醒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我要努力记清什么东西。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我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我就能知道一切想要的答案。
白花花的天花板;
拥挤繁忙的过道。
无限的孩子和病人的哭声;
温馨的撒着鲜花的病房。
刺眼的白灯悬在顶上,耳边乱哄哄的,像汽车鸣笛声一直在吵,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
我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周围的环境让我心生烦躁,但是我浑身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想睁开双眼,也怎么都睁不开。
身体冒着细小寒冷的汗液,吸在衣服里,紧贴着我的皮肤,我觉得全身又黏又痒,极不舒服。
眼珠滚了几圈,又恢复原位。我的眼皮仍是很沉,像有一股力量压在上边。
但我能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又是十分清醒的。
我想起来,起来!
一个声音几近在咆哮。
但我皱着眉头,仍是一片死寂,像一汪没有生命力的潭水。
倏尔,我听到旁边的一个声音。
“怎么回事?医生,她怎么还不醒?”
是陈槐生。
陈槐生救我,把我叫醒。
我恐惧地喊,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另一个声音说:“再等等吧。”
“全身检查都已经做过了,没什么毛病。”
“她为什么会昏迷这么久?”
医生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咔嚓”一声,门被关上。
“遥遥。”
我听到陈槐生在叫我。
末了,我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灿烈的光。
喜悦瞬间充斥着我的身体,我浑身热血沸腾,迈开步子开始奔跑。
跑着跑着,我突然停下脚步。
我皱着眉,低头看了眼——
我的身上仍是一袭白色长裙,手腕上带着陈槐生送给我的手绳。
我的双脚白净却赤裸,脚下踩的是五彩斑斓的柔软云朵。
一束强烈的光亮从我手腕上闪出来,我用另一只手臂遮住眼,再一睁开,陈槐生站在我的面前。
他深情地看着我,嘴角扬着,眼睛里仿佛有盈盈秋水,温柔而又带着让人沦陷的魔力。
“徐晚遥,我爱你。”他说。
“不。”
不知道为什么,我抱着脑袋,开始不停地摇头,脚步逐渐往后退。
一瞬间,陈槐生的身体在我眼前裂开,又切换到了荷斯大学教学楼里的画面。
宋朗教授被人推倒,临走之前,他被自己的声音噎住喉咙:“你!”
我揉着双眼,努力看,想要看清罪魁祸首。
真的是林绾吗?
眼底却是数不尽的黑,半晌,我居然看清了她的脸。
我呆呆地看着……很久都说不出话。
因为那个人,居然是丁禾。
再一晃眼,丁禾开始朝我逼近。
明明她长得这么好看,之前我这么喜欢她,此刻,却从她嘴里吐出最恶毒的话语。
“我的好妹妹,下一个就是你了。”
“谁是你妹妹?”我拒绝道。
“当然是你啊。”
“你要做什么?”我颤着声音,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当然是——刺啦——”
我愣在原地。
低头一看,我的胸口俨然插着一把刀,但是却没流血。
“陈槐生!”我突然大叫。
“我在呢,洋娃娃,你终于醒了。”
“你……你怎么在这?”我眨了眨眼,看向周围,世界从朦胧到清晰,“这是哪里啊?”
“医院。”
“我怎么在医院?”
“刺——”一阵疼痛袭来,我摸了摸太阳穴,五官快要皱成一团。
“慢点。”陈槐生扶着我,“你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嗯?”我疑惑地想。
这次难道还是在小时候吗?
“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陈槐生又在说什么胡话?我不清醒,他也不清醒吗?
在我疑惑的眼神中,他又慢悠悠解释:“都怪我爸,把你吓着了。”
我:“……”
我想坐直身体,腿部突然有一阵刺痛感传来,我看了眼,发现自己的右腿已经被石膏固定住,想动也动不了。
我欲哭无泪。
“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陈槐生安慰我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水果?”
我点点头,他拿出小刀削起苹果。
趁着这个时间,我开始冷静地思考自己的处境以及之前想起来的事。
刚刚我梦到了丁禾。
她是我姐姐。
她居然要杀我。
“我,我姐呢?”我有意无意地问陈槐生。
“你说丁禾吗?她暑假有一个比赛,留校了。”说着皱了皱眉,“你不是知道吗?”
“奥,没事。”我笑了笑,“就是有点想她。”
一边回复着陈槐生,一边我的大脑快速运转。
我的姐姐真的是丁禾!
那我上大学怎么不认识她?
难道从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失忆了?
真是奇怪。
我的脑海中又闪现出丁禾在陈槐生出租屋前讨钱的一幕。
我应该是被身为“徐晚遥”时的父母收养的。
那个男子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
巨大的疑惑困扰着我,我有很多问题都想不明白。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我看向旁边的手机。
屏幕一亮一亮的,是我订的闹钟提醒着我。
时间:三点三十三分。
“快起床了快起床了。”一个卡通的声音在讲。
我瞪圆了双眼,再转头看陈槐生,眼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
陈槐生让我看的牛皮笔记本上的第一页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个熟悉的时间串起我的记忆。
-九月三日下午三点三十三分。
荷斯大学有一女学生离奇死亡。
-九月三日下午三点三十三分。
我认识了最敬爱的朋友。
应该就是指陈槐生第一次遇见了我。
-九月三日下午三点三十三分。
我从梦魇中醒来。
“叮铃铃……”又一阵铃声在我脑海里充斥着。
我一晃眼,眼前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又闪现出了那趟通向天堂岛的铁轨列车。
列车所环绕的擎天大柱上有一个钟表——
时间下午三点三十三分。
轰——!
像是有什么秘密在脑袋里炸开。
陈槐生教室里的钟表跟那个钟表一模一样。
而且这些时间又惊人的一致。
这绝对不是巧合!
莫非……
钟表是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
我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眼前闪过的五根手指打破了我的思绪。
陈槐生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瞥向他。
“你在想什么?”陈槐生不满意地撇嘴,“苹果削好了,我刚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理我。”
“奥,谢谢。”我从他手里接过苹果,目光无神地吃着,脑袋里还在飞速运转。
他还在我旁边讲话:“等会儿我妈就来给你送饭了。”
“送饭?”我恍然反应过来,现在这间病房里只有我跟陈槐生两个人。
我现在应该还在上小学,陈槐生不过初中,家长就这么放心地把我们两个留在这里?
陈槐生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开口:“放心,我都上初中了,可以照顾好你的。”
我:“……”
我想我大概是得罪过小时候的陈槐生,所以他才经常堵到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怎么办?想动又动不了。
我难过的想哭。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小护士走进来,二话不说在我手上扎了水,还热情地交代道:“好好休息,腿暂时不能动,恢复的不错的话一个月就可以去石膏了。”
“谢谢医生。”陈槐生说。
我只能在床上看着,他们肆意地行走。
护士刚走几分钟,又有人来了。
他们应该是我的父母。
为什么说应该是呢?因为,他们对于我实在是太陌生了。
我几乎都快忘记了他们的模样,尤其是我的母亲。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只把丁禾留在他们身边。
“遥遥。”母亲坐在我的床边,握住我的手。
父亲向陈槐生道谢:“你是遥遥的同学吧,多谢你。”
母亲白了一眼:“谢什么,要不是我们遥遥去他们家,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吗?”
我皱紧眉毛,迅速抽离了被握着的手。
这真的是我的母亲吗?
是我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关陈槐生什么事?
见我不太高兴,陈槐生跟我父母赔礼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会负责到底的。”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母亲冷漠地说。
我几乎立刻拒绝道:“不行!”
“遥遥,妈妈也是为你好。”母亲苦口婆心地劝我,面对陈槐生又换了一副面容,“你还是走吧。”
陈槐生眸光暗了暗,他看了眼我,果断选择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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