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参亲自带了人去老城区找人,天还下着雨,却也不大,只淅淅沥沥下着。桃源区不如其他区,路面老旧,排水系统也差,漫到路面的污水今天才慢慢褪下去。
地上泥泞,散落着从下水道冲出来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臭味。望参一脚踩在污水上,说不心疼脚下那双鞋是不可能的,他有些后悔没套个雨靴出来。
侦查队的人他都安排出去搜索了,自己和司教授二人则去了嫌疑人可能栖身过的桥洞。穿过老城区的这条河道宽度并不大,一路走下来,零零散散的桥也不少。
司明堂圈出的那座桥,正是嫌疑人频繁活动的区域范围。
望参撑着伞,在桥边踱了一圈,桥洞确实是被淹了,浮着一层目测得十多厘米深的水。只是这涨了水,就算留下痕迹,也被雨水给冲走了。
望参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司明堂却喊了他一声。
“望队,桥洞的墙壁上好像画了什么东西。”司明堂朝那最底端的洞口指了指。
望参的视力极好,他顺着教授指的方向看过去,墙壁上,确实有一些涂涂写写的痕迹,用的应该是油性笔,只不过线条非常凌乱。
“确实有,我拍一下吧。”望参用肩膀夹住伞柄,拿出手机,拉长了焦距,给那涂鸦拍了张照,递给司明堂。
“你看看。”
司明堂接过手机,端详了会,“线条的运笔没有任何意义,是小孩画的,不超过两岁。”
看来杨国文一家还真在这里躲了两天。
望参心道这心理学也太万能了,光凭笔迹就能作判断。以前他压根就没吃过这红利,上一任顾问也不知道有没有半桶水,说不定桶里的水还没三分之一。
他忽然有些杞人忧天,照这么下去,他迟早会太过依赖司教授的判断。以后哪天司教授不干了,那他这办案效率不得大滑坡。
“我们从桥这边出发,按嫌疑人可能走的路线走一趟吧。”望参提议道,从罪犯的想法和行为模式着手调查,是最容易找到破案出口的。
司明堂点点头,打着伞,跟在望队身后。
二人走了一段路,望参没开公务车,也没穿警服,带来的人都是便衣,就怕一进这老街区,把人吓跑了。
一路走走停停,望参注意到,司明堂有些走神,也不知在想什么,指不定是受不了这街区恶劣的环境。
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歇一歇时,司明堂忽然开口。
“其实,我以前在这附近住过。”
望参脚下一顿,心底有些错愕,没料到司明堂会主动提起关于自己的事。关于司教授,除了工作地点和住址之外,望参对他完全不了解,只知道他和江队是旧识。
对于这事,这两人从来不提,甚至司教授来了支队快一个月,也没和江未济打上照面。
望参多多少少看出了二人有避嫌的意思,他也不想问,毕竟他不是那种喜欢打探别人私生活的人。再说,要不是南大那起案子,他压根不知道江队有这样的朋友。
望参和他并排走着,看了他一眼,等对方继续说。
“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不过这些年也没旧改,还保持着原样。所以……”司明堂轻轻笑了一声,“我对这片街区结构还是比较熟悉的。”
二十几年前,桃源区可是市中心,且不说当年房价多贵,能住得起这里的,至少得是中产以上阶层。家底没个几十万,可买不起。当年几十万是什么概念啊……望参默默腹诽,看来司教授家境还挺好的。
不过也是,像他这种举手投足都很有教养的人,父母多半也是知识分子,或是重视礼教的大家族。
“难怪刚刚在会议室的时候,你敢那么自信地呛老赵。”望参笑道。
司明堂摇头,解释道:“也不是,在会议室里,确实是根据推论来的。但回这里走了一趟之后,我发现还有一处被我遗漏了。”
望参微讶,“你意思是,他们可能躲在另一个地方?”
司明堂点头,“那天晚上雨很大,街上漫水,三公里外的废弃集装箱,太远了,又带着孩子,他们要跋涉一个多小时。”
“那……”
“你要是信我,就跟我过来。”司明堂神情严肃。
望参朝他一笑,“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信你,走吧。”
司明堂的表情缓和了些,“望队,你还真容易相信人。”
望参斜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你一会要我信你,信了又说我容易被骗。”
司明堂笑出声,没再调侃他,错开大路,带着他拐进暗巷里。
“穿过这条巷子,里边有一片老旧的平房。”司明堂走在前面,“以前里边都是摆小吃摊的地方,现在都撤了。”
他们沿着小路七拐八拐地,望参也不知道被人带去了哪。在两栋紧挨着的居民楼中间穿过去后,正如司明堂所说,藏匿在居民楼阴影下的,目之所及确实有一片矮房。
但压根就称不上是房,不过是用一些砖块随意一搭,垒出了一个火柴盒的形状,勉强称之为小屋子吧,都是一些违规搭建的自建房。还有更简单的,就用几块铁板那么一搭,盖了个小棚子,能遮风挡雨就行。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杨国文在下暴雨前一天,在进这片老房子的街口,拍到了一个画面。”司明堂说。
望参蹙着眉想了会,确实有这么一张,但因为离他们调查的范围有一定距离,他们便忽略了,只当是路过。
“我猜他是来探路的,这里藏人很方便。”司明堂说,“从刚刚的桥洞,走小路到这里,也只需要十几分钟。”
望参同意了他的看法,而且雨夜里那些照片,也都聚集在以桥为中心的一公里范围内,再远的就没拍到了。
司明堂带着他往里边走,一路摸进去。这地方破败的很,而且非常拥挤。屋子与屋子之间的间隙,勉强有两人宽,棚屋交错搭建,让这里边的路也变得非常错综复杂。
住这里的,大抵是农民工,和一些实在穷得叮当响,凑合在这住着的人。
下雨天,路上很安静,工人都出去干活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和无业游民。他们临街坐着,盯着外边的雨帘发呆,眼神空洞。也有懂得给自己找乐子的,凑了一小方桌在屋檐下打牌。
“找谁呢你们?”坐桌边打麻将的大姐朝他们喊了一句。
和这里的居民比起来,望参和司明堂的穿着实在格格不入。
望参见有人和他们搭话,也省得他主动去问,便朝那大姐笑了笑,打着伞走过去,“姐姐,我们确实是来找人的,最近有人搬过来住吗?”
那大姐狐疑地盯着他瞧,“你们是什么人,不会是来讨债的吧?我们这里欠债的人可多了,谁知道你找的是什么人。”
“您看我们像讨债的吗?”望参弯着眉眼。
他这一笑,倒是把这姐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你们是来干嘛的?”大姐打量着他,“该不会是来抓小三的吧?你可别不信,还真有些不要脸的狐狸精跑来这里躲着,三天两头有私家侦探过来找人。”
望参笑容一僵,顿了几秒。
“您别说,其实我是来找我姐的。实不相瞒,她和野男人生了个小孩,离家一年多了。这不刚找到线索,她人又跑了。”望参随口一诌,脸不红心不跳,把故事编得天花乱坠。
“你说的,可是一对男女,带着一个看上去两岁多的小孩?”说这话的人是个老太婆,声音嘶哑得厉害,抖着手摸了张六筒,眼睛一亮,咿呀喊了一句,“杠了杠了。”
望参一怔,没想还真给他问到了。
“对,他们人在哪?”
老太婆抬眼看他,“小伙子,你可别骗我,你说她是你姐?你们俩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望参呆了一下,这老太婆怎么眼神这么犀利……
“不是我多管闲事,我也是看他们可怜,你就老实说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吧。”
望参抿了下唇,有些无奈地掏出证件。本来他不想打草惊蛇的,也不知道这里边住的都是什么人,但这打牌的几人看着还算良民。
“是这样,他是一桩命案的涉案人员,我们正在找……”
“他们是杀人犯!?”望参话还没说完,那大姐就惊叫一声打断了他。
“嘘嘘嘘,您别慌。不是杀人犯,只是涉案人员。”望参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别叫唤。
老太婆压低了声音,眼睛乱转,“我就说,之前那男的,鬼鬼祟祟的,看着就不对劲,硬给我塞钱,让我出门给他们买吃的。”
“您看看,是不是这个人。”望参摸出手机,打开杨国文的照片给那老太婆看。
老太婆眯起眼,肯定道:“对对对,就他。”
“那他们现在人在哪?”望参小声问。
老太婆往里边努了努嘴,“往里走,十几间吧,然后左拐,看到有个红色门的房子,再走个几十步,再……”
“能麻烦您带一下路吗?”望参打断了她,说实话他是没听懂老太婆在说什么。
“杀人犯,我可不敢。”老太婆抬了抬眼皮,继续打着她手里的麻将。
望参抽了抽嘴角。
司明堂忽然往前跨了一步,往那老太婆手里不知道塞了个什么东西。
老太婆一愣,瞪大了眼,展开手心,望参这才看清,那是一张百元钞票。
“可以带路吗?”司明堂冷声问。
“啊……行行行,这就来。”老太婆忙站起身,也顾不上手里的牌,回屋披了件雨衣出来。
“跟我来吧。”老太婆裹紧了雨衣,点头哈腰着招呼他们。
望参瞥了司明堂一眼,本想责备他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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