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们昨晚带回来的那叠照片,确实是死者小区。”看到司明堂,赵科忽然想起这事来。
“看来还真是在借刀杀人。”望参也不意外。
“和死者结仇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也不好排查。”老赵叹了一声。
望参拍了拍老赵的肩,安慰了几句,忽而又问:“最近和李生接触的人,都查了吗?”
赵科抬了下眼,“他每天接触的人可多了,毕竟他工作就是和人打交道,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找过来问,得排到支队门口去。”
望参敛了下眸,这案子查着查着,又停滞了。
老赵张了张嘴,踌躇着开口:“要不,你们去找李生母亲了解一下?昨天她老人家刚从县城赶过来,我们怕她情绪不稳定,给人安排在了招待所,没敢打扰她。”老赵说着,眼睛瞟了一下司明堂。
望参立即会意了,李母已经年过花甲,离了婚,膝下只有一个儿子。现在这儿子不仅涉嫌杀人,还生死未卜。找她问话是门技术活,司教授学心理的,他去最合适。
“哪个招待所,有地址吗?”望参问。
“有有有,她电话我也一块发你。”
李母全名李秀娥,自离了婚后,就搬回了老家县城住,这一住就是二十年。人身体健朗,在县城开了个小卖部,挣些零散钱。
市局向来经费紧张,开支能省则省,客人不想自己掏钱住酒店的,一律塞进招待所。
虽说是招待所,但环境也没特别差,也就比三星酒店环境差那么一点点,至少还是干净卫生的。
望参在李秀娥房间门口站定,敲了敲门,等了几分钟都没应声,打电话也没人接。
“这人跑哪去了?”他蹙了下眉。
“去前台问问吧,这个点可能去吃饭了。”司明堂看了下时间,正好是中午十二点多。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司明堂也察觉到望队三餐没什么时间观念,只有到饿得不行了,才会想起来要维持生命这回事。
“也是……”望参反应过来,无奈折回大厅前台。
这会招待所前台门可罗雀,只有一小姑娘守着。
望参走上前去,扣了扣柜台台面,“帮我查一下,昨晚入住304的客人这一小时内有没有离开过房间?”
前台接待妹妹低头自顾打她的手机游戏,眼皮都没抬一下:“我怎么知道。”
望参耐着性子,“看一下监控。”
“大中午的不是去吃饭还能去干啥?”前台妹妹说着就啪一声放下手机,估摸是对局输了,一肚子火没处泄。
“你什么人啊问这么多?烦不……”她猛地抬起头,在看到望参的瞬间,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跟川剧变脸似的飞快扬起嘴角,换上一副笑容可掬的表情,“警官,您要查哪个时间段的?”
“一小时内,304房。”
“我看看,李秀娥是吧?”妹妹低下头,敲了几下键盘,“她刚出去没多久,十五分钟前。”
“警官你们是要在这等等还是……”她捧着张笑脸,眼睛在他们二人之间乱飘。
望参冲她一笑,“不了,待会她回来,你让她在房间等着,帮我看紧点,别让她出去乱跑。”
“好的好的,您慢走。”接待妹妹被他这么一笑,脸有些发烫,下意识捂了下脸颊。
“哦对,我是刑侦支队的,姓望,你电脑通讯录里有我的联系方式,待会人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望参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用前台电话给我打。”
经刚刚那么一折腾,望参这回终于主动想起来要吃饭,二话不说就拉着司教授下馆子。
“不好意思啊司教授,下次到饭点了,你记得提醒我一句。”望参拿笔勾了几道菜,把菜单一合,朝服务员招了招手。
“你这习惯确实不大好。”司明堂也没和他客气,边拿热水涮了下餐具,顺手取过望参面前的那套,也涮了一遍。
望参看着司教授的动作,他知道司明堂讲究,但这好像也有点,太讲究了……他开始怀疑司明堂是不是有洁癖。
“怎么了?”司明堂见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抬眼问。
“没什么……”望参顿了顿,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司教授要是有洁癖,是不是也很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谈过恋爱……一般有洁癖的,谈恋爱会很痛苦吧。
而且江队说自己和司教授是同学,那他俩就是同龄,这一算下来,司明堂今年也三十冒头了,总不可能母胎单身三十几年吧……
“望队。”司明堂喊了他一声。
“什么事?”望参回过神。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用和我客气。”司明堂说。
“……”望参轻咳了一声,“没什么。”他和司明堂认识也才一个多月,冷不丁问人有没有对象,有点冒失了。
正好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是一盘凉拌前菜。望参忙拿起筷子,揭过话题,“吃饭吃饭。”
司明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往他杯里倒上水。
“话说回来,你做过心理咨询吗?”望参夹了一筷子海蜇皮。
“没做过,谁说学心理的就一定会做心理咨询?”司明堂抬了下眼皮,朝他温和地笑了笑,“你和赵科是想让我去接触李生母亲吧?”
“外行的刻板印象。”望参干笑了一声,“主要是你长得确实很适合干这个。”
司明堂敛了下眸,“是吗?”
望参被他这么一反问,莫名心虚起来,想起之前和司明堂一块在烂尾楼问询那次,还有林敏敏反馈他给死者妻子做笔录的时候,问问题还蛮尖锐的……
饭吃到一半,望参电话就响了。他们匆匆吃完饭,往招待所赶。
门刚打开,李秀娥就撞了上来,皱纹揉在一起,扯着望参的衣袖,“警官,我儿子他人没事吧?他在哪,我能见见他吗?”
李秀娥瘦瘦小小的,头发黑中夹白,扎了个稀疏的马尾,神情惶恐,拉着望参半天不肯放手。
望参抿了下唇,心底五味杂全。
“阿姨,您别着急。”望参抚了抚老人的背,让人稳住情绪,把人往屋里带。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没底气的。
“你们说我儿子涉嫌杀人,他怎么会杀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李秀娥急得手都在抖,紧紧握住望参的手,“他上个月中秋回家,还给我带了不少补品,他这么好一孩子,怎么会杀人,一定是被陷害的。”
望参拉着她坐到床沿,瞥了眼司明堂,有些无奈,明明是想让司明堂来救场的,不知怎么地李秀娥就非拽着他不撒手。
“您先听我说。”望参反握住李秀娥的手,对方的手很是粗糙。
“李生他确实是被有心人陷害的。”望参顺着她的话,“我们这次找您,就是想了解一下,他最近有没有和您提起过什么人,或者有没有出现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行为?”
“没有没有。”李秀娥想都没想,就否认了。
望参稍稍蹙了下眉,有些拿这老人没辙,只能换一个问法:“那您能不能回忆一下,最后一次和他通话是什么时候?”
李秀娥仰着头,冥想了会,忽然一捏望参的手,“啊,就上周!他那天给我打电话,还特别开心,说过几天回来看我。”
望参被这老太太捏得手一痛,别看李秀娥孱孱弱弱的,劲儿还挺大。
“我能看看您手机的通话记录吗?”望参问。
“行行行。”李秀娥摸索着掏出她的老人机,递给望参。
望参点开通话记录,李生和他母亲最后一次通话时间是19号早上八点多,也就是报案那天。
“他那天和您聊了什么,您还记得吗?”
“他……说自己这周准备回家住一段时间,公司给他休了个假。”李秀娥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一下,“我前几天想打电话问他,周几回来,结果一直没人接听……”
望参翻了下拨号记录,李秀娥说的那通电话,是23号拨出去的,那天李生已经失踪了,没什么参考价值。
“你们老实和我说,他是不是进局子了。”李秀娥忽然警惕起来。
望参张了张嘴,正想安抚她,却听司明堂开口:“阿姨,其实李生现在下落不明,我们正在找他,想看看您这边有什么线索能帮我们找到他。”
“什么……?”听到这消息,李秀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胸口上下起伏着,一副要背过气的模样,望参忙抽手给她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您别急,只是暂时找不到他人而已。”望参拍着老人的背,略带责备看了眼司明堂。
李秀娥喝了点水,总算把那一口气顺下去了,她稳了稳情绪,想了会,才慢慢开口确认:“你们真的没抓他?”
“对。”司明堂答道,表情严肃,“确切来说,他是失踪了。”
李秀娥一怔,垂下眉,语气带着苦涩,“他这孩子,没什么朋友……你要说他能躲哪里……前妻家是不可能的。”
“虽然我不知道他会躲哪里,但你们问他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我想了下,确实有……”李秀娥的情绪比刚刚平稳很多,抬起那耷拉的眼皮,看着司明堂,“他以前从来不提那片烂尾楼的事,最后一次通话却主动和我提了,说那绿园集团的董事已经遭了报应。”
望参略微诧异,李秀娥的状态和方才判若两人。
“当时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好端端的提起烂尾楼的事。”李秀娥回忆道,“他说,自己对不起我,没让我晚年享清福,后来又嘱咐了我几句,要好好过日子。”
“其实他从小就很孤僻,特别是买了那房子,又和媳妇离婚之后。”李秀娥说。
性格孤僻却去卖保险,这专业不太对口吧。望参有些纳闷。
“请问,您离婚的时候,当时您儿子多大?又是为什么离的婚?”司明堂追问。
“他当年应该是十来岁,读初中的时候。离婚是因为他爸不是人,吃喝嫖赌样样沾,我想着这样下去不行,就把婚给离了。”李秀娥如实回答,说着,她又握住望参的手,这次却比刚刚温柔了很多,“警官,无论死活,我都希望你们能把他找回来……”
李秀娥说这话的时候,眼底一片迷茫,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恳求,只有茫然无措,找不到焦点。
出了招待所,望参总隐约觉得刚刚那谈话有些不太对。
午时太阳正烈,望参眯了下眼,目光移到司明堂脸上,忍不住问:“怎么你一问话,李秀娥态度就变了。”
“那老太太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司明堂瞥了他一眼,“二十几年前敢离婚的女性,你想想。”
望参一愣,确实如司明堂所说,当年会选择离婚的,那可是新时代女性。
“她在套你话,你没听出来。”司明堂笑了一声,“她那天接到李生电话,就猜到自己儿子杀人了,她目的就想确认自己儿子是不是被抓了。”
“那你刚刚……”
“我要不那么说,你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望参沉默了,敢情自己还会被一个六旬老太骗。
“不过她猜到了自己儿子杀人,却没猜到儿子失踪,我当时那么说,她差点晕过去的反应不是演的。”司明堂解释道。
“那她说李生孤僻……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秀娥说的是事实,李生早年家庭不完整,成家后又一波三折,他一直就没拥有过一个完整的家庭。
李生没什么朋友,你也去过他家,他生活是很压抑的。但他却做着卖保险的工作,他真正的人格和工作之间是存在矛盾的。这种工作做久了,他的负面情绪会越积累越多。”司明堂分析道。
“所以……”司明堂顿了顿,“犯人,利用的就是李生这种性格特点,只要推他一把,他就会落入深渊。”
听到这,望参脚下一顿,忽然没头没尾问了一句:“李生会不会,是自杀的?”
司明堂脸上难得出现了惊讶的表情,但他很快敛了回去。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司明堂问。
“案发当晚,监控里他的精神状态是很好的,非常放松。那种感觉,怎么说,就像……解脱了。”望参说,“而且,刚刚和李秀娥交流,她提到李生最后一通电话,是嘱咐她母亲,要好好过日子。”
司明堂沉吟了片刻,“你这分析,有一定道理。以他的性格,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怀疑,他在案发之后,已经做好了自杀的打算,只是还缺一个契机。”望参一语中的,半晌,又悠悠吐出一句,“而这个契机,需要另外一人,推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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