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贤配合，审讯也很顺利。望参之前精神过度透支，这会一口气总算松下来，整个人都晕沉沉的。
天已经快亮了，望参也不打算回去了，他困得不行，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凑合睡一觉。
他打开休息室的门，往沙发上一躺，直接睡得不省人事。
休息室很安静，没人进来打扰他。醒来时，望参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窗帘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拉上的，这个点也没透光进来。
他注意到身上盖了件外套，衣服有些长，垂到地上。望参想了半天，这风格的衣服，也就司教授会穿了。
意识到这一点，望参连忙把垂到地上的衣摆捞起来。
昨晚去拷了夏雨贤之后，他也没来得及和司明堂打声招呼。
望参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出了休息室。
外边一个人都没有，估计都去吃饭了。望参走了一圈，去了趟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气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脸色有些苍白，熬了一宿，下巴也冒出些细细的胡茬。
望参平日里算是很注重外在形象的人，他忍不住折回办公室，在抽屉里翻出了把剃须刀，把自己打理了一番，扒拉好头发，才抱着司明堂的衣服，晃去犯罪心理顾问的办公室。
望参敲了两下门，本想把衣服放下就走，没想房间里边居然有人。
“醒了？”司明堂抬起眼，手里正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往杯里装开水。
望参嗯了一声，“你吃饭没？”
“吃了。”司明堂答道，“我正想着要不要喊你起来吃饭，一点多了。”
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打包盒，“刚下课过来，在学校饭堂顺便给你打包了一份，有点冷了，你拿去热一下吧。”
刚下课？
望参懵了一下，看了眼手里的外套，“这衣服不是你的？”
“是我的。”司明堂从他手里接过外套，搭在椅背上。
“你……早上来过局里？”望参脸上狐疑。
司明堂只笑了笑，没答，反而问：“你感冒好些没，昨晚好像有点低烧。”
望参摸了下额头，凉凉的。
“没事了。”望参目光飘了一下，回想起昨晚在酒吧里那尴尬的事。
“犯人的事……”望参岔开话题。
“你先吃饭吧。”司明堂打断了他，“夏雨贤的事，方副早上带人去他出租屋取证了。”
说着，司明堂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他顿了顿，又笑道，“还是说，要我帮你热饭，你才愿意吃？”
“不用不用！”望参连忙拒绝，捧着打包盒去了茶水间。
望参饭吃到一半，办公室的人也陆陆续续吃完饭回来了。
方欣见休息室的门开了，在外边找了一圈，才在茶水间找到队长。
“你啥时候点的外卖？我刚刚还寻思着要不要在食堂给你打包一份呢，你就吃上了。”方欣探头过来，瞅着碗里那几块切碎的鱼肉，一脸惊讶，“卧槽，这伙食不错啊，怎么连松鼠鳜鱼这种硬菜都有，哪家啊？”
“隔壁南山大学食堂。”望参说。
“……”方欣语塞，大家都心知肚明，南大食堂，没饭卡压根就没法点餐。
方欣讪笑了一声，“那我就不指望能吃上了……”
“没事，你拿个筷子过来，我不介意的。”望参歪了歪头。
“不敢不敢。”方欣连连摆手。
望参抬了下眉，“怎么这么客气了？”
“司顾问给你带的饭，我吃不消。”方欣嘟囔道。
望参被他逗笑了，拉开旁边的椅子让人坐下。
“你早上和痕检去夏雨贤住处了？”望参问。
“啊，对啊。”方欣答了一声，一拍大腿，“哎呦我和你说啊，那房子，啧啧啧，虽然夏雨贤分尸的时候，铺了塑料膜，但还是溅了不少血在墙上，还是墙纸，想重新刷都不行，只能撕下来。贴墙纸太大动干戈了，还是租来的房子，难怪他一进审讯室就坦白。租房子给他的户主可真倒霉，估计他自己是不敢住，租也租不出去了。”
“他说的那块风水石，也没扔，鲁米诺一喷，这石头，还有地板家具全是血，一屋子都是铁证。这小子也挺识相的，一看瞒不住，直接招了。”
望参点点头，没什么反应，都在他预料之中。
“怎么了，案子不是破了？”方欣后知后觉发现队长的表情不大对，一脸凝重。
“还没结束。”望参淡淡地说，“程诗涵的胎儿下落不明，背后的推手也没找到，这案子还没完。”
方欣撇了撇嘴，“那，现在也没头绪不是？”
正说着，茶水间敞开的门被敲了两下。
司明堂手里握着手机，冷着一张脸，“望队，周承华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收到了一具婴儿的尸体。”
望参一惊，“什么时候收到的？在哪收到的？他报案没！？”
“你别急。”司明堂安抚道，“他没报案，只联系了我。尸体是今天早上十点多在周家收到的，他当时不在家，管家收的包裹，周太太拆的，周太太当场被吓晕进医院了。”
“那周院长现在人在哪？”
“他现在在家，等我们去接收那具尸体。”
“行，我马上带人过去。”望参二话不说撂下筷子。
刚站起身，就被司明堂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方副，能请你先出去一下吗？”司明堂对方欣说。
“……行。”方欣脸上困惑，一步三回头，案子的事，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茶水间的门被关上。
“周承华不想声张这件事。”司明堂说，“他不想报警，只让我们两人过去。”
望参蹙了下眉，“这是刑事案件，而且有极大可能和周烨的案子有关。”
说起来，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忙着处理程诗涵的事，也没来得及让周院长过来认尸。
“我知道。”司明堂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望参的眼睛，“但以周承华的脾气，你带人过去，他不一定会见你。在这件事上，我认为可以稍微妥协一下，先遂他的意，把胎儿带回局里。”
望参沉吟了片刻，本来他想带徐主任一块去看看的，看样子是没办法了。
“也行。”望参点点头，“这样，我带方欣过去，取到胎儿让他马上送回局里。我们，”他顿了顿，眸中的促狭一闪而过，“我们顺便把周烨的案子带过去，给他说说。正好案子也破了，两件事串一下，看看这胎儿的事，周院长有没有头绪。”
司明堂笑了一声，“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你可别乱说啊，我和周院长哪有仇。”望参冲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望参只带了方欣过去，这次只按了一次门铃，管家就出来开门了。
周管家见到方欣，脸上有几分犹疑。
“他在外面等着，就我和司教授进去。”望参说。
“那就行那就行。”周管家冲他笑笑，“周老先生不轻易让人上家里来，你们也理解一下。”
说着，管家把二人领进大门，留下满脸郁闷的方欣。
周承华在一楼客厅等着他们，铁青着脸，颓丧地坐在沙发上抽闷烟。
见人进来，连忙站起身。
“明堂，你可算来了。”周承华叹了一声，过去拉司明堂。
望参不动声色抽了下眉。
周承华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冲他微微颔首，“我记得你是姓……”
“望，十五满月那个望。”司明堂接过话。
“哦哦，你这么一说，我这次是记住了。”周承华看向望参，“不好意思，望队，人老了，记性不太好。”
望参摆摆手，目光落在茶几的泡沫箱上，直入正题，“您说的婴儿是在那个箱子里？”
“对，你们看看吧。”
望参戴了手套，揭开箱子，一丝淡淡的腐尸味窜了出来，还飘出几缕冷气。
箱子里边垫了好几层软布，胎儿腐烂并不严重，皱在一起的青白皮肤上，附着一层薄薄的霜。
看样子是做过冷藏处理。
“这胎儿有人碰过吗？”望参问。
“没有，我们都只碰了外面的箱子。”周承华答道。
“这个包裹是几点送到的，当时是什么情况？”望参这话问的是管家。
“我查了监控，是今天早上10点13分，我接收的，送快递的是经常跑我们这块的小伙子，我当时也没多想，看收件人是周老先生，就收下了。
周太太见快递上写的是冰鲜，以为是周老先生买的水产，就吩咐我拆了，她在旁边看着，结果一拆开，发现是……”管家欲言又止，捂了下嘴，表情不是很好，“然后周太太就晕过去了，我连忙打了周老先生电话，让他赶回来。”
“除了这包裹，没有其他东西了吧？”望参问。
“没了。”
望参点点头，“行，那这尸体我们先带回去做个鉴定。”他说着，把箱子盖好，递给管家，“能麻烦帮我把这箱子拿给门口的刑警吗，让他送回局里，我这还有些事要和周院长了解一下。”
管家看了周承华一眼，对方朝她扬了扬手，示意她照办。
“望队想了解什么？”周承华问，他想了下，又试探着开口，“我家那小子的事……怎样了？”
“我正想和您说这事，这里可能不太方便聊。”
周承华明白了他的意思，领着人去了书房。
“寄过来的这个胎儿，您有什么头绪吗？”望参直截了当开口。
“没有。”周承华回答得很干脆。
望参和司明堂对视了一眼，很显然，周院长有事瞒着他们。他拉开椅子坐下，手搭在桌上，“周院长，周烨的案子，凶手已经落网了，但案件还存在疑点，需要您配合我们调查。”
司法鉴定书还没整理好，望参打开档案袋，只给周承华递过去后续的尸检鉴定报告，给他简单陈述了一番案件的来龙去脉。
周承华沉默地听着，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听到最后，整个人都失了血色，只呆滞地盯着手中的文件。
“你们的意思是……他在外面乱搞，还和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有孩子？”周承华手抖得厉害，消化着这些信息。
“节哀。”望参只答了两个字，也不说是或不是，他不说，周院长自己心里也有底，没必要给人一个肯定的答案。
周承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缓了好一会。
“周烨的事，您是完全不清楚？”望参轻声问。
周承华摇摇头，“我完全不知道……”
他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所以，刚刚那个胎儿，不会是……？”
“可能性很大，我们带回去做亲子鉴定。”望参说。
“周院长。”望参沉着声，注视着他，提起了另一件事，“上次我们来访的时候，您说周烨有一部分收入，是来自他朋友的医疗机构。我们查了他的账户，发现不少款项，都是您打给他的。”
周承华皱了下眉，面上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父亲给孩子打钱天经地义，你们查不到，还要怀疑我骗你们？我为什么要骗你们？妨碍你们查案吗？死的是我儿子，又不是我仇人。”
“不是这个意思，周老。”司明堂开口打圆场，“这案子背后还有人，今天您收到胎儿的尸体，我们担心有人对您不利。”
望参被周院长质问得头疼，之前让赵科查周承华的账户，发现了不少来路不明的钱。尸体都寄到家门口了，周承华依然紧闭着嘴，不想和他们敞开谈。
这周院长，怕是真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会增派保镖，这事你们不用管。”周承华脸上笼着一层阴霾。
“案子就这么结了吧。”周承华直接下了逐客令。
望参微微惊讶，他看得出来，周承华对儿子是有感情的，甚至可以说非常宠爱，现下却冷着声要求他们结案。
而且，就今天的事来看，这案子背后的人，很有可能一开始就是冲着周院长来的，周承华却不让他们再查了。
望参往后一靠，对周承华的态度也不恼，反倒弯了弯唇角，从档案袋里抽出几页纸。
“周院长，案子结不结，还真不是您说了算的。”望参把那份文件推到周承华面前，“这是您名下账户的流水，这些来路不明的钱，我想您也应该心里有数。”
“这事我们已经移交到经侦支队了，您之后要是想起来有什么要聊的，可以随时找我。”望参顿了下，站起身，“我不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在审讯室里。”
周承华盯着那几页薄薄的纸，沉沉吸了一口气，抬眼一瞬不瞬盯着望参，一字一顿道：“好，你们查，慢慢查。”
“保重。”望参冲他笑了笑，只轻飘飘递给对方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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