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证下来后，望参亲自带了人去宋然出租屋。
天色已晚，望参也没提前和宋医生打过招呼，敲开他家门的时候，宋然一脸茫然。
宋然住的公寓，进门的长廊是开放式的，门一开，冷风呼呼往里灌。
“有什么事吗？”宋然把人拦在门口，探头看望参带了几个刑警过来，略显不安。
距离逮捕犯人已经过去两天，但望参却一直把案子压着，没把详情告知报案人。
望参给人看了搜查证，果不其然，得到对方错愕的表情。
“你们要搜什么？”宋然警惕地问。
望参没回答他，往后退了两步，朝人招了招手，“你先出来，我们聊几句。”
“一定要搜？”宋然指尖扣着门框，脚下没动。
“对，麻烦配合一下。”
“我能回屋里拿个外套吗？外面有点冷。”
望参蹙了下眉，把外套脱了，递给他，“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穿我的。”
宋然看望参这态度，心下了然，没接那衣服，踏出门槛。
望参见人出来，回头给方欣使了个眼色。方欣心领神会，马上带人进了屋。
“你想聊什么？”宋然问。
望参靠在栏杆上，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口道：“周烨的案子破了。”
宋然一愣，“什么时候？你们怎么没通知我。”
“两天前，有些遗留的问题没解决。”望参顿了下，注意着宋然的表情。
宋然抬起眼看他，“你……不打算和我详细说说？”
望参整理了一下思绪，这事说起来不知道说到猴年马月去，他只能挑重点来说。
他从手机里翻出夏雨贤的照片，递给宋然，“这人你认识吗？”
宋然看了眼，摇摇头。
“你男朋友的一夜情对象，这起案子的凶手。”望参没和他拐弯抹角，“周烨他，不是被杀的。他死是意外，枕骨后方受撞击，蛛网膜下腔出血，你是医生，死因是什么，你比我清楚。凶手被威胁了，为了掩盖罪行，把他分尸了。”
宋然瞪大了眼睛，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也不知道宋然是惊讶的哪件事，是周烨出轨，还是意外事故？或者两者都有。
“周烨玩419的事，你知不知道？”望参问。
宋然站在风里，双手紧紧交握着，单衣被风吹得鼓动起来。他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怀疑过。”
他抿着唇，又抬起头，眼眶有些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望参，“但我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我以什么身份？我们连关系都没公开过，这么多年了……我们身边的家人、朋友，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没有立场去说他什么。”
“我记得你说，同居的事，是你拒绝的吧？”望参把外套披了回去，有些冷。
“对。”宋然垂下眼。
“是你先推开他的，不是吗？”望参轻声道，忽然想起夏雨贤那张脸。
他打开手机，指着夏雨贤的照片问：“你不觉得，他和你长得很像吗？”
宋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毕竟这是你的事，还是你自己最清楚。”望参语气淡淡的，“现在人死了，我对他不了解，对于他的事，也不想做什么评价。”
宋然安静了好一会，才张了张嘴，“我认识他也有十年了，我认识的他，脾气好，待人温柔，我们很少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虽然说人都有两面，但，认识了他这么久，我相信他本质上还是不坏的。”
对于宋然这段话，望参不予置评，也懒得再和宋然探讨这件事。
两人沉默了很久，直到宋然忍不住开口问他，“你们到底是来搜什么的？”
话音刚落，方欣就从门口探出头，喊望参过去。
“没找到。”方欣附在他耳边小声说，瞄了一眼宋医生。
望参皱了下眉，如果找到合同，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周院长的医疗机构了，能省下不少时间。
“宋然，你进来一下。”望参回过身，招呼人过去。
宋然跟着他进了屋，脸上迷茫。
望参绕到他面前，看着宋然的眼睛。望参从头到尾都没和宋然提起程诗涵的事，担心的就是现在的情况，找不到那份合同。
望参拉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从下往上注视着他，
宋然紧张地握了下拳，深吸了一口气，“你想问什么就问，不用这样。”
望参轻轻笑了一声，交叠起腿，“宋然，我们两次见面，你都在和我撒谎，我已经不太相信你说的话了。你让我问，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出来。”
“人死了，我也没什么好骗你的了。”
“不一定。”望参半仰起脸，对宋然道，“看着我，眼睛别乱飘。”
宋然小心翼翼把目光移到对方脸上，那双眼睛很漂亮，一瞬不瞬看着他的时候，异常沉静，没了那轻浮的意味。
“你报案当晚，为什么去周烨家？”望参往前倾了倾身子。
宋然懵了一下，“我去确认他，有没有在家。”
“还有呢？”
“还有什么？”宋然屏住呼吸。
“一份文件。”
宋然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往后轻轻仰了一下。
客厅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明明是最熟悉最安全的地方，宋然却从脚底窜上一股冷意。
方欣靠在墙边，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他看得出来，队长在审讯。
望参让宋然站着，还强迫他盯着自己眼睛，在这种高压下，宋然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透露着信息。
方欣是看不明白，但队长这审人的状态，看得他一身冷汗。
“你在说什么？”宋然咬了下唇。
“关于胎儿的。”望参的问话很短促，每个词却都直击重点。
宋然停顿了半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份周烨和一名女性签下的代孕合同，是不是在你手上？”
宋然眼睛往外移了一下，又看回去，盯着望参，语气带上恼怒，“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怀疑我那天从周烨家带走了一份合同？”
望参笑了一声，“宋然，你还是不会撒谎，我只问你那晚去周烨家做什么，也没说你是去取走合同的，你怎么就把这两件事联系上了？”
“不是，你这么问，我会联系上也很正常吧？”宋然咬着后槽牙，音量提高了一个度。
“嗯，确实，但这不是重点。”望参话锋一转，“为什么我提到代孕，你第一反应不是问周烨代孕的事，而是说自己当晚没有把合同带走？”
宋然呆在原地，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够谨慎了，没想却三两句就入了套。
前面的问话，一直在暗示他有没有拿走合同，以至于他直接忽略了代孕这个重点。
“所以你是知道这件事的对吧？”望参说，“不过我觉得很奇怪的一点，为什么他死了，你还要替他瞒着？是怕他名誉受损吗？”
宋然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对。”
这个字，也不知道他在回答望参的哪句话。
“合同呢？”
“扔了。”
“扔了？”望参直视着他，“不对吧，扔了你现在为什么这么紧张？”
宋然眼睛往外飘了一下。
“看着我。”望参喝了一声，随即又放轻了语气，“让我猜猜，你把合同藏哪了。”
宋然紧紧绷着一根弦，对方的问话忽松忽紧，情绪被望参的语气带动着。宋然还没缓过神，望参又开始问了。
“是在厨房吗？还是卫生间？客厅？卧室？”
望参问得很慢，刻意从最不可能藏的地方开始问。他能察觉到，那根紧绷的弦，正随着他的问话轻轻拨动着。
在提到客厅时，宋然飞快眨了一下眼睛。
“你是把合同藏在卧室了吗？毕竟从以往经验来看，卧室是最私密的地方，大家也习惯把隐私藏在卧室。”望参往后靠了靠，见宋然的拳头松了一下。
“所以是在柜子里吗？抽屉，桌子下，还是床底？”
宋然的眼睛又往外飘了一下。
望参忽然站起身，往沙发走过去，把沙发下的垫子掀了起来。
“这地方藏得不错啊，宋医生。”望参从垫子下抽出了一份文件。
“你……你怎么知道的？”宋然脸白得像张纸。
“你刚刚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自己都没发现，有几次把眼睛飘到沙发上。”望参翻开文件，确实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八十万，不愧是出手阔绰的周大少爷。”望参说着，又抬起眼看向宋然，“这份合同，明明和你无关，你却一直不肯拿出来，我不得不怀疑，代孕机构的事，你也参与了吧？”
“毕竟这合同上有机构的名字，到时候这事一扯出来，就会查到你头上，对吧？”望参歪了歪头，“你是要现在说，还是我们回局里再详细聊聊？”
宋然整个人跟抽了魂似的，踉跄了几步，软着腿瘫到椅子上，仰起头，拿手臂挡着眼睛。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参与了。”宋然沉沉地叹了一声，“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
“但周烨总是旁敲侧击，你慢慢就动了这个心思？”望参嘲了一句，“而且来钱也很快，对吧？”
宋然任他嘲弄，也没辩解。
“所以你是做哪一环的？”望参问。
望参回想起上次在周家，提到宋然和周烨的关系时，周院长第一反应是去拿手机。当时他也没细想，以为周院长是要给宋然领导打电话，把人开除了。
但周承华这种大忙人，怎么会记得宋然是哪个科室的？而且当时做笔录时，时间也很晚了。现在想来，周院长应该是有宋然联系方式的，他那会是想打电话给宋然。
“我……”宋然张了张嘴，“我一妇产医生，自然也会接触不少做试管手术的。医生、设备，有部分是我牵的线。”
“行，我大致明白了。”望参顿了顿，看向他，“那就请宋医生和我们回一趟局里配合做个调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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