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林洛将绿矾油均匀洒在汤碗边缘,油液顺着碗口流入碗底,布满碗壁。薛明如和刘妈妈两人不明所以,凝眉看着,不敢打扰,心照不宣地屏息以待。
须臾片刻,白色的瓷碗碗底赫然出现斑驳的紫色圆点,观之触目惊心,匪夷所思,刘妈妈更是吓得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
林洛却一展笑颜,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那剂猛药:“大娘子,您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下毒之人处心积虑将雪上一支嵩的粉末极少量涂抹于大娘子日常所用器盏内壁,长此以往致中毒积深,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林洛小心翼翼将垫着帕子的瓷碗呈到薛明如面前。
“雪上一支嵩?”薛明如,刘妈妈从惊吓中回神,齐声应道。
“是,此药毒性极大,无色无味,误食少量便会伤及性命。我曾在一本医术上看到过,雪上一支嵩又名三转半,在川陕地区广为分布,绿矾油加之显现紫色,用之得当治病,反之致命。很多年前,就有过农户误采误食,祖孙三代当场殒命的惨祸。由此看来,下毒之人运用此法下毒每次分量极少,所以食物上才会验之无毒。长此以往,大娘子中毒积重难返,药石无医,能做到这些的必是大娘子内院之人。”林洛一口气说完,说不出的喜悦。
刘妈妈涨红了脸:“定是玉璃阁那个贱人安插的内鬼。”咬着牙骂道,“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大娘子一向宽厚待人与世无争,她却仗着有个做了贵妃的胞妹处处针对。无奈空口无凭,咱们娘子只得打碎了牙就着血往肚子里咽。”
“是我无能,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章儿。”薛明如眼神暗了下来,找出病症似乎只让她的眸子亮了半刻,透出的只是对日后无尽的担忧。
薛明如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面对刘暮烟和沈云娇的轮番攻势,这次险些丧命尚能生还,下次还能像现在这般幸运吗
“大娘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总比守株待兔要好。大娘子放宽心,养好身体才能念及日后呀。”林洛安慰着薛明如,心里很是高兴,现在她对治愈大娘子已有九成的把握,这真是她入沈府以来唯一感到舒心的事情,确切地说,是自爹爹出事以来
薛明如闪着泪光,林洛的话她总是很受用,眼神里又燃起希望:“林姑娘,既知所中何毒,可有解法?”
拍了拍胸口,林洛保证自己有此把握,薛明如和刘妈妈的脸上终于绽放了笑颜。
“刘妈妈,这几日送汤的人是谁?总是用同一只碗作案定是害怕旁人中毒打草惊蛇,反倒是心虚的表现,想来下毒之事与送汤之人脱不了干系。只要大娘子将人秘密提了来,严词审问,不愁揪不出始作俑者。”气氛轻松了些,林洛拱拱手笑道。
薛明如听了这话欣然点头,林洛的说法与自己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她抬眼看向一旁的刘妈妈,与林洛一起等着答案。
刘妈妈没了方才的口沸耳赤,若有所思地来回摩擦着双手,神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透着几分无奈和惋惜。
“到底是谁?”薛明如焦急道。
“是是碧玉”
“碧玉?怎会是她”薛明如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洛不明白,大娘子和刘妈妈口中的碧玉到底有什么不同,做了毒害主母这样的错事还能够令人长吁短叹,满是惋惜。
刘妈妈解惑道:“林姑娘有所不知,碧玉姑娘十岁那年被卖入沈府为奴,大娘子见她年纪小怕她受欺负就留在自个身边,一直以来言传身教,当做亲闺女一般养着。如今已经快十年了,大娘子同我商议想着今年帮碧玉物色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了也算是一份心意。没想到”
“没想到”薛明如手抵在额间,接着道,“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此事便耽搁下来。碧玉是个好姑娘,我实在不愿相信她会置我于死地,若是在我重病之时受人唆使终究是我害了她。”
林洛这才知道事情原委,道:“大娘子,这不是你的错,碧玉姑娘得您恩惠庇佑多年,您从来不亏欠于她,更何况此事尚未当面对质,结局未定。”
“今日天色已晚,为防引人怀疑,此事明日再议”薛明如看上去有些疲倦。
被身边最亲近的人算计,痛苦总是成倍的。
在向刘妈妈交代清楚一应事宜后,林洛奏请薛明如准许自己出府配制解药。获得薛明如的应许,林洛便回了郁竹院的厢房歇息,等待明早出府。这一路,是林洛入府之后脚步最轻盈的一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沈大娘子的病马上就能够真正痊愈。林洛心中狂喜,她终是没有辜负父亲的教诲,天理大义,赤心所求她都握于手心,不敢懈怠。
许是太累了,林洛早忘了自己还未用过晚饭。
星沉几许,月出覆云,伴着耳畔潇潇的晚风,这一夜,她睡得很是香甜。
春日的皇城烟雨蒙蒙,骤雨初歇,风吹杨柳依依,正值晌午时分,路上行人行色匆匆,炊烟袅袅处便是归处。朱雀桥边的霖安酒楼正是宾客如云、座无虚席的时候。二楼天字雅间临街而设,古朴韵味的木窗打开后可纵观盛安街的全貌,斜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汴京最大的医馆万仁堂。雅间内,两位翩翩公子对饮,恣意畅然。
酒过三巡,一模样俊俏的侍卫推开门,手上托着白色披风,鞠了躬道:“三殿下、侯爷,时辰不早了。回去太晚,老夫人又该说我不拦着点侯爷。”说完挠挠头,面露难色看向身穿紫袍的公子,此人正是当朝三皇子襄王殿下。
两位公子相视一笑,紫袍公子打趣道:“看看,看看,文柏是越发放肆了,拿出老夫人来压你,也不卖我这三皇子的面子,哈哈”
“殿下,见笑了,文柏关心则乱,我这身体你也知道,母亲刚在家中下了命令,不准我过多饮酒。”白衣男子徐徐站起,长身玉立,身躯凛凛,微风吹起衣摆儒雅至极,系上披风更是丰神俊朗。
“行了,今日就到这吧,文柏好好照顾你家侯爷。”襄王放下酒杯,临行前不忘叮嘱,“延修弟,你也该找个人好好照顾你,文柏这个毛头小子总归没有那么细致。对了,刚刚所说之事,需得放在心上。”说罢三皇子在两个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霖安酒楼。
杨延修抬起身子,目送三皇子离开。文柏好奇,不由得嘀咕:“两位爷聊什么聊了这么久?”
杨延修会意,温柔答道:“没什么,我与三殿下许久未见谈了些同窗往事。殿下提到十日后寒食节,皇后与刘贵妃有意在宫中举行寒食夜宴,一来笼络朝中重臣以彰天恩,二来宫中皇子公主均已到了婚嫁之期,借机让城中适龄贵胄子女到宫中一叙。届时,二位娘娘属意夜宴羹肴除分赏的几道,各府随侍一道,也是想看看汴京城中闺中贵女是否贤惠淑德。”
“寒食夜宴?别的府上都是女眷入宴,侯爷你却是孤身一人,只有文柏我陪伴左右。也好也好,侯爷何不趁机求娶别家千金,遂了老夫人的心愿呢?”调皮的文柏用手戳戳安远侯的肩膀贼兮兮笑着。
“哎哟哎哟哟”杨延修用力敲了文柏的脑门,文柏疼的哇哇直叫。
杨延修低下头,拢了拢披风,微阳烟暖照在脸上,眉如远山目光灼灼,完美的下颌挺拔的鼻梁,出尘之质,松竹之姿。但是这张脸却透着寒气,冷冷的,看不穿的样子,他轻声道:“世人虽都道杨家武侯承父辈之功,享一世之荫,武侯之母得封诰命尊荣无比。却更是知道我自小身体羸弱,练功多年无所长进,更是手无军中实权,只怕寥寥一生,谁家会将女儿许配给我这个虚设的侯爷,实非良人啊。”
“我们家侯爷天人之姿又俊俏非凡,城中多少姑娘芳心暗许,明明是侯爷以此为借口挡了许多姻缘。”文柏满脸不高兴,听着侯爷妄自菲薄,连忙打断,“再说了,侯爷您虽不能像老侯爷一样驰骋沙场,可也没有外人说的隐晦杂症,不过体质虚寒不宜练功罢了。”
杨延修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淡淡说道:“回府吧。”
文柏抖罗抖罗披风极力维护着侯爷的翩翩气度,紧紧跟在杨延修后头。
刚到酒楼门口,杨延修便看到一个头带帷帽身姿清丽的姑娘从万仁堂出来,暖阳照在她清瘦的身体上,一席白衣,白纱掩面,远远看去映射出层层的光芒,宛若神明人间一叙,一时间,杨延修愣在原地看出了神。
文柏合上张大的嘴巴,回头看向杨延修,正害怕侯爷责罚自己贪看佳人愣在原地失了分寸,没想到侯爷才是傻傻立在那一动也不动,着了魔一般,文柏“噗”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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