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天朗气清又风和日丽,满园姹紫嫣红,每一种类的花不约而同地排着号竞相开放,最惹人注目的当数灿烂如火的杜鹃,映衬着整个园子明媚如斯,像是春色温润如玉,款款而来自备的寿礼。
沈府老太太的寿宴年年都会操办,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今年恰逢老太太花甲之岁故而比以往隆重许多,加之沈家主母薛明如大病初愈以及正房添得嫡女,三喜临门,热闹非凡。
府中女使婆子采买的、布置的、打扫的、备菜的前前后后来来往往忙活了近十日,整个汴京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遣仆人送了帖子一一拜会。
许王殿下,文国公府夫人、姑娘、世子,荣国公夫妇,安远侯,广平侯,忠南伯爵夫妇,茂昌伯爵夫妇皆早早携带贺礼登门拜访。沈府门前马车络绎不绝,沈荣山携三郎沈行宽门外相迎,仆人一一收好贺礼,记录在册,门前几个会来事的行人凑上前来嘴甜几句,应承诸如沈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话语,沈荣山少不得吩咐下人拿出些寿桃寿饼分发出去,街上一派喜乐祥和。
沈云娇早早地打扮好立在入园必经的路口,遇到不想搭理的人便与秋萍二人佯装浇洒花束,虚行一礼后浅笑带过。遇到想见的人自然假装是场偶遇。
“姑娘,是许王殿下和文国公一家。”秋萍瞥见远处走来的一行人,倒是眼尖,紧张之余立马俯下身提醒沈云娇。
这回想见的人来了,沈云娇立即轻抚乌鬓,整肃衣身,回过头来半低云首,端庄有礼:“殿下,秦大娘子有礼。”又微微转身,“世子爷安好,宛柔姐姐安好。”
“云娇妹妹,你怎么在这?”许王见沈云娇一席紫色小衫身量芊芊,腰身盈盈一握,纵生出一份怜惜来。
“云娇得知,今日祖母寿宴许王殿下赏脸前来,实属我沈府莫大的荣幸,又因急着见到宛柔姐姐,一时心切在此相迎。”沈云娇一双眼睛流转传情,莺莺地时常抬头看上一眼许王又垂下眼眸溢出些羞涩之情。
许王常听着刘贵妃对云娇的赞许,心中期待潜移默化,再看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妹妹心中悸动,若不是沈知微美玉在前,现下沈府两个女儿在他心里只怕也是难分伯仲。
“沈大人教女有方,沈二姑娘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更是明丽大方,怪不得柔儿总在我面前夸你。”
秦大娘子一番称赞。沈云娇心里乐开了花,在许王面前独当一面竟然还有从旁相助之人,连连自称不敢当,乃娘子谬赞。
秦砚可不管这些,只大大咧咧地问起沈云娇:“怎么不见知微妹妹,她在哪里?快带我去寻她!”
“放肆!殿下面前还敢如此无礼。”秦大娘子一通训斥,身为母亲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
许王殿下虽然也心悦知微,但只要还未指婚始终拘着礼未曾说些什么。
搁在往常,秦家世子在众人面前越过自己谈及她人,沈云娇必定恼羞成怒记恨在心,今日有所不同,沈云娇见了世子爷此番做派心中窃喜,暗暗想道:自知你纨绔成性,好色成命,绝不会忘记沈知微。只是难为你在宫中见了一面便如此牵肠挂肚,魂不守舍。看来秦宛柔说的是真的,自从上次宫中相遇之后世子便相思成疾。世子爷啊世子爷你果真没让我失望。
一番寒暄,许王一行遂觉需早点拜谒沈老太太,沈云娇让秋萍代为引路,自留原地推脱说还有要事处理,心中翘首以盼只此一人。
“延修哥哥。”沈云娇迎来真正想见之人,打心底的喜悦展露脸颊,这份开朗明媚任谁也想不到她会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
“二姑娘,今时不同往日,您还是循礼唤一声侯爷为宜。”文柏最是明白杨延修的心意,不然怎么深受侯爷眷顾。
杨延修没有表情,点头示意后潇洒走过,沈云娇不依不饶叫住杨延修:“侯爷,娇儿不知哪里惹怒了你,娇儿不奢望侯爷垂怜,但总是想不明白侯爷与娇儿为何不似从前那般亲厚。是是因为沈知微吗?”
杨延修半侧着身答道:“胡说什么!”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人不敢再多叨扰,拂了拂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文柏上前安慰道:“侯爷一向待姑娘像妹妹一般,但绝无男女之情,侯爷的意思是还请二姑娘自重,莫让别人瞧见了说了闲话,影响姑娘清誉。”
沈云娇哪里不知道侯爷的意思,只是一向骄傲不愿承认,面对杨延修决绝离去的背影,瞬间泪水涟涟迸涌而下,方明白自始至终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不免徒生恨意。
“侯爷侯爷您慢点,等等我。”文柏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一个劲地埋怨侯爷不懂得怜香惜玉,害的人姑娘梨花带雨,还一溜烟地跑了留下自己去做了这个屠夫。
文柏幼时与杨延修一起长大,自然也同沈云娇常玩在一处,难免觉得侯爷如此做法太过残忍。
“你不懂,云娇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姑娘了,上次苦杏仁一事你我心中早已分晓。而且你也知她对我还是早些了断的好。”杨延修一如既往的温润,就算知道沈云娇诡计多端,还是心软地认为她相思不成亦有自己的责任。
“我看侯爷口是心非得很,明明心有所属才对。今日襄王殿下巡视河道不能前来,侯爷定是为着四姑娘来的。不然,文柏可想不出别的理由。”文柏越是这样说,杨延修走得越快,只怕是不知如何解释才脚下生风,没有一点武艺不精步伐沉重的普通人的样子。
文柏一路小跑追着杨延修,没来得及止步撞在突然回头的侯爷的肩膀上,头晕目眩连连揉搓。
“其实,真正为了四姑娘来的另有他人。”侯爷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还在数星星的文柏一下子回过神来,问道:“谁?”见侯爷没有回答,转了转脑袋一路想着,恍然大悟惊现一句,“难道是许王殿下?”说完捂着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杨延修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也算是默认了。以杨延修的才智早就猜到了,皇后娘娘有意撮合的是许王与沈知微,往日寿宴从未见宫中参与,最多是遣人送来寿礼。刘贵妃与沈荣山一直希望沈云娇嫁给许王以固沈府地位,皇后娘娘偏偏知晓许王中意沈知微,所以将计就计做个顺水人情,从中搭线。一来沈知微拥有足够的身份嫁入王府,是代替沈云娇的不二人选,二来沈知微不是沈荣山血脉,沈荣山自然不会真心辅佐倾囊相助,三来若日后再寻机会将沈云娇许配其他皇子,届时必定让刘贵妃许王一党与沈家生出嫌隙。皇后娘娘这招一石三鸟颇为精彩。
络绎不绝的客人一一向沈老太太祝寿,恭维之词,溢美之词,数不胜数。
杨延修找了一处角落坐下,文柏在一旁实在无聊,只能偷偷嗑起了瓜子。
“坐下吧,口干舌燥的,喝口茶润润嗓子。”杨延修笑道。
文柏撇撇嘴,道:“侯爷,文柏哪敢”
杨延修道:“不敢?你瞧瞧满园里的近侍,谁像你一样在主子面前偷吃的?让你坐你便坐。”文柏讪笑了一声,坐在杨延修身旁。
这一坐,果子吃食来者不拒,添茶倒水的来了三次,女使们要不是瞧着杨延修坐在一边,只怕是以为祝寿的人里混进了吃白食的。
纨绔侯爷的标准就是身边有个不入流的侍卫,杨延修和文柏做到了。
苦等久等
宴席开始了,山珍海味,曲水流觞,酒香四溢,整整到未时一刻才结束。许王席间频频看向知微再此印证了侯爷的猜想,席面结束许王与沈荣山交谈几句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开了沈府。
沈荣山留下在场宾客,说是请来了最有名的戏班子入府表演,日暮时分开唱,期间会有第二次宴席。众人一听,觉得很是新鲜,纷纷留在园中。唠家常的,赏花对诗的,放纸鸢的,下棋的,射箭的,弹琴的应有尽有。
杨延修不喜热闹,在场的又没有个能够敞开心扉相聊甚欢的人,于是让文柏泡了一壶新茶,躲在后花园假山后的凉亭中品茶看景,打发时间,省去很多无聊的应酬。照着以往,侯爷哪会对听戏感兴趣,只怕早早地便溜回府中,此举真是连文柏也猜不透了。文柏几经催促,杨延修才说要等到晚宴开始再向沈老太太告辞。
四月的美景水光潋滟晴方好,风送来阵阵花香,与那幽幽的茶香融为一体醉人心脾。杨延修长衫伫立,衣袂飘扬,束起的发冠温润挺拔,孑然一身运筹帷幄的样子比这满目的美景让人心颤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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