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来啦。”院中等候的王妙韵眸子亮了起来,看不出一丝等待良久的抱怨,“表哥肯答应韵儿的请求,韵儿受宠若惊,甘之如饴。”她娇羞地笑了笑。
可能是看出了杨延修内心的不痛快,文柏低声提醒道:“表姑娘,这位如今乃正头的侯爵之身,身份尊贵,在外您还是随礼唤声侯爷较为妥当。”
王妙韵看上去是个好说话的,一闪而过的不悦未叫人察觉,颔首应道:“那是自然,韵儿不会让侯爷为难。”
文柏语塞,他没想到人家姑娘答应得如此干脆,倒显得自己是个棒打鸳鸯的坏人似的。
“王姑娘,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听说你想去城中逛逛,侯府离那闹市有些路程,不如到了附近再下车。”杨延修道。“对了,下午我约了襄王对弈,速去速回吧。”杨延修补充了一句,意思很明确,拿出襄王这个挡箭牌,心里轻松了很多。
“韵儿听侯爷的。”她浅笑应道,知礼明仪,寻不出一丝错处。想到要同乘一辆马车,王妙韵娇羞之情溢于脸上,心中打鼓,有些喘不过气。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前一后两辆马车让她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闹市口的牌坊下,杨延修主仆,王妙韵和女使雨秋四人下了马车。
轩昂才子与风华佳人。
路人时而投来艳羡的目光,都道是佳偶天成,天造地设。文柏在后面偷笑,杨延修在前头皱眉,雨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张着嘴巴东看看西看看,只有王妙韵陷在自己的美梦里。不一会儿,文柏手中已经拎着好几份礼带扎着的锦盒了。
“侯爷,韵儿想去看看胭脂和环钗。”王妙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头的脂粉铺子站在杨延修面前娇嗔道。
“好,我去前面的霖安酒楼等候。”千载难逢的机会,杨延修终于找到了结束这场游行的理由。文柏冲进脂粉铺子先付了现银,然后出了门追赶自家侯爷。
杨延修是霖安酒楼的常客,跑堂的见了立马凑了上来:“侯爷大驾,楼上雅间给您备着了。”
“不用了,就坐这吧。”杨延修指了指一旁的桌子道,“端阳佳节,包些好菜好酒我带回同母亲一起用。对了,一定算上那酱肘子和渍肉羊。”杨延修嘱咐道,此时文柏也闻声寻了过来。
“真是不巧,羊肉金贵,本店今日最后一份渍羊肉已经被这位姑娘定下了。”跑堂的面露难色,看了一眼邻桌的丫头。
那丫头手托着腮,背对着他们,坐在那百无聊赖。
“姑娘。”文柏揖着礼问道,“能否割爱将渍羊肉让给我家公子,还望姑娘恕在下唐突,今日府上需招待贵客。”
那姑娘左右瞧了瞧,方知身后那人是在对自己说话,转身回了礼。
“兰芝姑娘!”还没等那姑娘开口,文柏又惊又喜地打断了她。
“你是?”兰芝瞧了瞧面前这人,又侧身朝他身后望了一眼,瞬时脸烧得通红,撤了凳子走上前屈膝行礼,“侯侯爷。”
“兰芝姑娘,你我也是见过的,怎么偏认得侯爷却不认识我文柏。”文柏气冲冲地走到侯爷身侧,带着些质问的语气。
“不,兰芝识得,只是一时愣住而已,不过这怪不得兰芝,谁让你没有生得似侯爷这般俊朗。”兰芝痴笑着,嘴上没个把门的。
杨延修低头笑了笑,俊朗这个词他听了千遍万遍,可呛得文柏哑口无言的人他是第一次见。
文柏听了这话,方才的彬彬有礼早就抛诸九霄云外,小孩子吵架似的回道:“你不也是个丑丫头,还不及你家四姑娘的万分之一!”
两人正要你来我往之时,文柏才反应过来,挪回侯爷身边问了一句:“对了,怎没见四姑娘?”
打从兰芝回头的那一刻起,杨延修已经四下瞧过了,沈四姑娘并未一同前来,文柏这一问倒问到了他的心坎里。
“姑娘并未外出,遣了奴婢买份渍羊肉带回去,说是要让大娘子尝尝这霖安酒楼的手艺。”兰芝越过文柏朝着杨延修回应道。
“原来如此,既然是沈四姑娘的意思,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君子不夺人所好。”杨延修笑道,又转身对跑堂的说道,“准备些别的吧。”跑堂的领了命朝后厨去了。
文柏耸了耸鼻尖,还没从兰芝的“诋毁”中缓过来,又开始嫌弃起侯爷,心想:听到沈四姑娘,你自然是什么都好。
“姑娘常说,君子成人之美。侯爷无需介怀,姑娘知晓侯府今日有贵客,没带回渍羊肉也定然不会怪罪兰芝。”想起慈安寺台阶上侯爷伸手相助之恩,兰芝拿出知微说过的话笑了笑回应道。
杨延修心中暗赞沈知微行事周全,教出的丫头也很是周到。再三推辞之间,王妙韵带着雨秋进了门。雨秋手中携着些女儿家的脂粉、头油,王妙韵手上拿着锦缎绣制的黄色虎符。
“侯爷久等,你看韵儿手里的虎符多讨人喜欢。”王妙韵抖落着虎符在杨延修面前晃了晃,尽是女儿家的娇媚之态。
兰芝心中困惑,整个汴京都知道安远侯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只爱和瓦舍里的姑娘喝喝酒念念诗,怎得眼前这个姑娘在侯爷面前毫无拘谨之意,侯爷说的贵客难道就是她?她和安远侯又是什么关系?
见杨延修不动于色,王妙韵将虎符交给雨秋,低头解下腰间的香囊双手奉上:“侯爷,韵儿路遇香囊摊铺,香气袭人,摊主说这蓝绣半月香囊里缝着的是檀香和沉香,最是能辟邪护身,侯爷若不嫌弃还请收下韵儿的心意。”
辟邪?子不语怪力乱神,杨延修从不信这些。
“男儿家用不着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便好。”众人目光之下,不好回绝的太干脆,杨延修只能想到这个借口。
“既是送出去的东西,但凭侯爷发落,除非侯爷瞧不上韵儿的东西,嫌弃这物件穷酸。”王妙韵将香囊塞进杨延修手里,一副侯爷不接受就泪洒当场的架势。
“如此”杨延修也不好推脱,转身说道,“此物既由得我支配,便请兰芝姑娘转交四姑娘。”杨延修没有理会王妙韵的咬牙切齿,嘴角一抹笑意,解释道:“一来感谢姑娘成人之美,二来望姑娘身体常泰。”
兰芝瞄了一眼王妙韵,躬身收下了,半是羞涩半是得意,匆匆离开了是非之地。
“哦,这位姑娘刚刚转赠菜品于我,聊表感谢,表妹不会介意吧?”杨延修探着头,假意解释着。
“呃,怎会呢!”王妙韵整肃了表情,呆立在原地,对自己刚刚那句但凭发落充满了悔意。雨秋扶着自家姑娘,生怕姑娘忍不过去,使出骄纵的性子来。
文柏收拾了店家打包好的菜肴随着杨延修出了门,王妙韵有气不敢撒,闷不出声地跟在后头。几人走了一段路,上了马车后便回了府。
回府的马车上文柏一个劲地打趣侯爷不懂怜香惜玉,却深谙借花献佛的道理。这次,杨延修没有分辨什么,只淡淡说道:“没有可能的事,早些斩断念想为好,否则终会害了她。”
文柏点点头,若有所思,只是那表姑娘只怕未能明白侯爷的苦心呀。
几人回到侯府之后,文柏知会了几个路过的女使将装满了好酒好菜的食盒送去了景安堂,王家姑娘告退后马不停蹄地回房沐浴熏香,梳妆打扮后又进了景安堂帮着王念青张罗着阖府家宴,从菜品到布置样样亲力亲为,行事稳妥又张弛有度,活脱脱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王念青从内堂掀开珠帘一角朝正厅里张望了许久,不住地向身旁的妈妈点头。
“韵儿,快过来。穿得这样雅致可别弄脏了衣裙,这些事都交给下人去做吧。”王念青从内堂走出来,自持一份泉水坑里扔石头的心境,铁定了王妙韵是个贤惠能干的,够得上侯府大娘子的身份。
王妙韵放下手中的五色丝线,近身搀扶着王念青,忙说自己不累,只一心想着为姑母分忧,出些绵薄之力。王念青乐不拢嘴,更觉得王妙韵与汴京里头争风吃醋的贵女们不同,多了些温婉可人。自打老侯爷过世,二房三房又独自劈了园子搬了出去,每逢佳节自然倍感冷清。老侯爷生前有一位妾室林语诗,只生养了一个闺女名唤杨妍欢,前年嫁给了杨延修看重的进士出身的穷书生李溪白,现升任侍御史一职,两人生活尚且美满宽裕。林姨娘身体孱弱,平日除了给王念青请安很少出门走动。王妙韵的到来,无疑给安远侯府平添了很多生机。
阖府家宴上,王念青一来二去话语里总离不开暗中撮合。杨延修有一茬没一茬地接着话,默默听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好佛凑一堂,鸳鸯凑一双”的云云言论,耳边繁琐,甚至觉得霖安酒楼里带回的好菜也没了往日的味道,哪怕这好菜是沈四姑娘相赠。直到文柏过来通传,说襄王府的人请侯爷快些过去,杨延修才找到机会赔笑了几声,脚底抹油般提溜着文柏遁出门去。
“速速备马,近来府中不宜久留。”杨延修挥了挥手,脚程飞快。
“噗”文柏双手捂着嘴没忍住,跟在后头小跑了十几步终于是放肆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侯爷,您这慌乱的样子哈哈,像那表姑娘是个豺狼虎豹要吃了您似的。侯爷迫不及待地出府,这叫闭眼吃毛虱,眼不见为净。”
“这话要传到母亲耳朵里,你也别在我身边伺候了,便去乡下看管田地,做做散工。”杨延修被文柏说得难为情,冷声威胁道。
“是文柏多嘴!”文柏面色大变,慌忙朝这没把门的嘴上轻抽了两巴掌,以示惩戒。杨延修摇摇头,拿他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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