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下轿,吉星高照”媒婆高呼。府宅大门两侧两排女使提着篮子向缓缓而来的一对新人撒着谷豆,同心结再次回到二人手中,手持牵巾姻缘似锦。
入府后,王念青稳坐高堂,毕竟是膝下独子的终身大事,她虽不看好,却很看重。在一众宗亲显贵的见证下,杨延修、沈知微三拜礼毕喜结连理。
知微被一青衣女使搀扶着去了风箫阁旁边的画岚院,这青衣女使名叫暖思,是王念青指给这位侯府大娘子沈知微的一等女使,十八年华,办事说话皆是稳妥。巧慧、兰芝、阿云紧紧跟在身后,直至入了房门才松下神来,巧慧关了房门,几人打着转地打量着喜房,装点布置淡雅温馨,柔和雅致。
“大娘子,奴婢名唤暖思,原是老夫人院里的,因为入府早,年岁又稍长些,所以不敢说对安远侯府的事务了如指掌,但当得一句熟门熟路。”暖思扶着知微坐上喜床的木沿,回身跪在知微面前行了首次见面的大礼,“大娘子,往后暖思便是你的人了”
巧慧、兰芝一左一右扶起地上的暖思,拉着阿云站到了知微身边。
知微摇了摇团扇,念道:“暖思?嗯人如其名,说起话来如和煦春风。”
“大娘子谬赞,从今往后,暖思定当全心竭力侍奉。不知,三位如何称呼?”暖思看着知微身旁的三位看起来极为面善的姑娘,眼神里闪着光。
“这是巧慧,这是兰芝,一直跟在我身边,情同姐妹。这位是阿云,年纪最小,往后还得靠你多照顾。”知微笑了笑,“当然,你们四人在我心中便如那寒木春华,每一个都是我的福气。”
听到这话,阿云和暖思也露出了宽心的笑容。
没过多久,杨延修在喜娘汤妈妈和一众女使的簇拥下挤进了房门,知微慌忙拾起床边的团扇,抚了抚衣角正襟危坐。杨延修拂了衣摆坐在知微身侧,少有的恭敬和顺,似乎喜娘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合欢床头的一对金男玉女,映衬满屋子的绝世芳菲。
“果枣撒床,甜蜜吉祥”
“结发连理,恩爱不疑”
“匏瓜相顾,同甘共苦”
随着喜娘三声祝福,杨延修、沈知微行了撒床,合髻,合卺之礼。兰芝在一旁先是兴奋后是落泪惹得巧慧也情不自禁。
知微举着扇子一直没有垂下,鼻子一酸低头落泪的时候,一只手绕过团扇落在了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拂去眼角的泪水,温暖有度。突然,杨延修手撑着床附身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知微一时慌乱向后倒去,眼见要撞到床边的木栏,在场的人都吓得闭了眼。知微感到被杨延修的一只手揽住腰,他的鼻息隔着团扇的合欢花开在自己的鼻尖,她下意识想逃,可还没挣脱半寸已被杨延修拉正身子。他侧在她耳边呢喃:“娘子,等我回来”随后带着喜娘等人出了门。
知微手心里湿漉漉的,半晌才回过神,口中念道:“侯侯爷呢”知微望着满屋子对嫁娶之礼甚是懵懂的丫头,听着院内女使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有些坐不住了。四个丫头不约而同低头笑了起来,暖思憋笑道:“娘子,侯爷眼下当在前院招呼客人,眼看着前头的席面要开了,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的。”
听了回话知微点了点头,原本未觉得哪里不对,可看着眼前四人那微妙的脸色顿时羞红了脸,揉揉肚子应道:“你们想到哪去了?我只是饿了,很饿很饿”闻着窗外飘来的阵阵菜香,山珍海味已经从脑海中过了一遍,美酒佳肴仿佛都在眼前。
“姑娘饿了?我这就去厨房拿些好菜,姑娘您等着。”兰芝拍拍肚子,自己肚子里的馋虫也咕咕叫呢。
“慢着”暖思拦下了兰芝,道,“喜娘吩咐过奴婢,大娘子要等到侯爷来才能吃些饭菜,这才吉利。不然,奴婢定然早早着人备下了。”
几个丫头吵吵闹闹间,有人“咚”“咚”地敲起了门,兰芝开了门,正是喜娘汤妈妈。
喜娘挥着红帕子,穿着红绸子,一步三笑,手里拎着的食盒晃晃悠悠,走到知微面前行了礼道:“大娘子还没吃东西吧?我给您送来了。”
知微看着食盒眸子亮了起来,巧慧立刻接过食盒走到圆桌边布菜。可是,食盒虽大,但一碟红枣桂圆拼盘、一碟蜜饯梅丝、一碟柿饼、一碟绿豆糕、一壶茶。知微走到桌边,亮亮的眸子突然沉了下去,委屈道:“汤妈妈,怎么都是些瓜果糕点,一点儿油水荤腥不见呀?”
“是呀是呀,这么高兴的日子,连壶酒都没有。”兰芝噘着嘴有些失望。
“哎呦姑奶奶,大姑娘嫁人自古便是要保持最好的形象迎接夫君,若是大娘子吃醉了酒,洞房之夜还怎么,怎么服侍侯爷哟”说完,喜娘哈哈笑了起来。
知微听着觉得头皮发紧很是羞臊,忙顺着汤妈妈的话接了下去,以防又说出些难堪的事来:“也好,你们也都坐下吧,多少吃点,不必一起饿着。待会席面结束,你们四个都去厨房吃些,再回来陪着我也不迟。”说完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了阿云手里。
几人起初不愿听话,扬言要陪知微一起饿着,可抵不住知微的再三相劝。暖思出门送了汤妈妈去前院的席面上,汤妈妈反复叮嘱礼仪规矩,暖思样样记在心里。回来后,几人拉着手闲话了一段时间便轮流去了厨房用了饭。知微顶着重重的冠子坐在不是躺也不是,加上昨夜没觉睡,今日没饭吃,整个人仅仅靠着一口气续着,想了想总觉得委屈。偷偷抹泪,又哭又笑的样子自己都挺难为情的。
日暮降临,龙凤花烛燃起,账内温软,只盼佳人对影。杨延修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来客,落魄侯府按理原是没有这么多亲戚同僚贺喜的,可这毕竟官家赐婚,又是安远侯府和沈府的联姻,朝中大半官员都卖了面子。文柏鞍前马后累了一天,此刻还得尽职尽责地扶着微醺的杨延修越过风箫阁往画岚院走去,完成今日的最后一项任务。守门的巧慧四人看到了杨延修缓缓走来,立刻开了门。
杨延修道:“兰芝,去吩咐厨房准备些大娘子爱吃的饭菜来,再温壶酒。”兰芝对安远侯府并不熟悉,只能应下后拉着暖思一道,心里才有底气。
“吱呀”一声,巧慧从外面关上了门,杨延修踏进屋子的时候静得出奇,满屋子里都是幽幽的檀香。他会心一笑,心道:这丫头还真是与众不同,别的姑娘新婚之夜燃的都是合欢香一类,她倒好,这一屋子的气味是在劝我清心寡欲吗?
烛火悠悠,心意幽幽。杨延修一向沉稳,可每次碰到她沈知微,内心总如拨乱的琴弦,又似那摇曳的烛光。他缓步往里走,却看到圆桌上放着新娘子掩面用的团扇,心下生疑,杨延修拿起团扇背在身后往前走,可靠近喜床的那一刻他笑了起来,她她竟然睡着了
杨延修斜坐在床边,依着烛火端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此刻应该说是自己的娘子。他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清楚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生的眉目如画,闭起眼来睡觉的样子让人觉得与世隔绝无所纷争,可白日里见着,眸子里分明总有些悲凉和无奈。他轻轻拂去知微额间散落的几缕青丝,额角处有着点点血痕,像是磕到了什么东西后留下的,若是不认真看还真是发现不了。
兰芝和暖思敲了门,送了些酒菜布于桌上,杨延修负手立在门前,嘱咐所有人都小声些别惊扰到知微休息。
“大娘子已经睡下了,去打点水来。”他淡淡的口气,不知是和颜悦色还是心有怒火。
巧慧立刻赔了罪:“侯爷恕罪,姑娘大娘子并非不知礼数。实在是昨夜一夜未睡的缘故。”
兰芝也行了礼应道:“是啊侯爷,大娘子饿了一天了,若不是实在太困,此刻只闻着酒香也定是起身了。”
“无妨”夜色皎洁,他笑了笑,心道:昨夜一夜未睡?难道是和我一样
暖思去打了水,兰芝并着巧慧和阿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皎皎流光数着星星。“姑娘真是,浪费大好夜色。哎,其实我想说的是浪费这洞房花烛夜了”兰芝托着腮道。
巧慧笑道:“来日方长”阿云跟着点了点头。
在暖思的帮助下,杨延修卸下了知微的喜冠,并吩咐暖思出门守着,不得传召不得打扰。他脱下喜服,拧了帕子温柔地帮知微擦了脸,还特意避开了受伤的额角。
知微睡得并不安分,杨延修想来,可能是厚重的嫁衣穿着不舒服,又拦腰抱起知微,单手解开了腰间的封带,褪下了外衣随手扔到了地上。动作大了些,知微感觉到有人抱着她将她从床沿往床的里边抱去,她睁开眼又本能地闭上。因为不知何时,她早已双手攀着他的脖子紧紧靠着他的胸膛。隔着一层里衣,杨延修的体温带着淡淡的酒香一层层浸透烧红了知微整整一张脸。她撇过头侧身睡着,动也不动紧闭双眼,她觉得有些不能呼吸窘迫至极,洞房花烛夜竟被自己搞成此番境地,让高高在上的侯爷服侍自己也就算了,还不知礼数地睡了过去,也不知自己在侯爷面前有没有露出难看的睡相吓到他
闻着饭菜的味道,不争气的肚子咕咕乱叫,不知侯爷听到了没有?巧慧、兰芝她们回去睡了没有?还有,侯爷的伤口好了没有?知微紧紧抓着枕巾一角,心中悔恨,方才一时情急装出睡熟的模样,此刻哪有轻易醒来的道理。思忖间,一只大手绕过腰间替她掖了被子,许是腰部过于敏感,她短哼了一声。
尴尬至极又冰冷至极的时候,他开了口:“饿了就吃点东西再睡,到底是医者,怎会不知饥饿太久会伤及脾胃的道理。”
瞒不下去了,她起身挤出一丝笑容应道:“侯爷,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我身体不适,所以”
“身体不适?哪里不适?怎不早点派人和我说”杨延修有些激动,抓着知微的手问道,眼神炙热的能把人瞧融化了。
被他看得一愣,知微指了指肚子道:“这里不舒服,不过都是小事。”
杨延修掀开被子冲了下去,知微看着杨延修的背影有些苦恼,是自己装睡惹恼了侯爷吗?可杨延修并没有走远,只是将桌上的一盘鸡端在知微面前,又盛了一碗汤哄道:“身体不舒服就不要下床了,就在这吃点吧,吃完早点歇着。”看着知微一动不动眼角泛红,又道,“娘子,是要我喂你吗?”
“不不是。”知微端起鸡汤一饮而尽,又吃了鸡腿才尚有饱腹之感,这份暖心暖胃的感觉她渴之难企。杨延修送走碗碟,重新盖好被子,探了探知微的额头:“未见起热,快睡吧。明天还要去给母亲奉茶。不过,不用太担心,有我在。”
有我在这句话真好听,好听到有那么一瞬间,知微觉得自己从未生离死别家破人亡过,好像自己还是那个涉世未深无忧无虑的懵懂少女,似乎人间到底还是那么岁月静好她垂下眸子久久没有说话,极力挽留着这一刻的温存。
“侯爷,你的伤痊愈了吗?”知微想起杨延修的伤势和那块他不愿承认的左肩下的伤疤,小心地探问,“我让巧慧送来的膏药可有按时敷用?那是我亲手熬制的,药效很好。”
“何时?”杨延修睁开双眼问道。
“巧慧说,已经交给了表亲王姑娘,侯爷不知吗?”
想了想,杨延修道:“嗯,我知,一直在用”他嘴角勾笑,心中喜悦:幸好未用,我不舍得。
他闭上眸子,深吸一口气缓缓睡去。游离间,一只柔软的手穿过脖颈试图褪下他的里衣。他突然抓住这只手盛于胸膛,闭着眼道:“娘子这般,是否太过相信我了?连我自己都害怕难以自持手这样凉,现在可好些?”杨延修的脸上写着“我可不是坐怀不乱之人”几个大字,轻启薄唇道:“别动”
知微的小心思被拆穿,扯了被子,整个人都钻了进去。现在好了,原本只想趁着侯爷熟睡一探究竟,可没想到竟成了侯爷口中的“浮花浪蕊”,好不冤枉。知微叹着气,右手被紧紧握着,一阵阵体温袭来,安静又安心,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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