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嫣楼内,满场生意并未因为昨夜的命案受到太大影响,听曲看戏的大堂内依旧人声鼎沸座无虚席。杨延修赶来的时候,襄王已经在二楼最佳的观赏位置坐下,点了一桌子菜和两壶酒,松越服侍在一侧。知道主子们今日有要事在身,松越和文柏一贯爱打闹的眼下也安静沉稳了起来。
襄王和杨延修各斟一杯酒爽快下肚,看着戏台上奏乐的姑娘们红袖招展,载歌载舞,各有心事。
杨延修顿了顿,道:“派人看过了吗?如何?”
襄王摇摇头,低声回应:“差人问过了,直喊有冤,想来他那性子绝不会乱性杀人,更何况还是他一向视为知己的红颜,定是被人陷害。昨夜三郎一如既往点了柳行首、林行首作陪,吟诗作赋别无差错,直到开封府衙役上门拿人才知道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死在了自己身边,否则尚梦在庄周。”
杨延修沉下眸子:“可我听说,昨夜是添茶小厮带人破得门,那么大的动静怎会一无所知?如何要等到衙役来拿人才晓得此事?”
“三郎回忆称,昨夜的酒似乎格外烈些,三杯入喉已经有些醉了。后来,你猜怎么着?”见杨延修满面愁容,襄王又道,“根本没有后来,之后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再后来就是被架去开封府狱的路上了。”
杨延修道:“查过那酒没有?”
襄王朝着帘外勾了勾手:“把昨夜那个小厮叫来。”松越会了意,连忙去办。沉默片刻,襄王道:“都查过,没有问题。”
袁云瞻的酒量并不差,三杯两盏绝不会失态至此。酒若没有问题,菜也没有问题,究竟会是哪里出了问题?杨延修拧着眉头陷入深思。
很快,那小厮被传了过来,跪地就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杨延修道:“这里没有什么大人,我们叫你来只是想要询问一些昨夜袁家三郎犯事的细节,你既无罪,不必担忧。”
襄王斟酒一杯,笑道:“想来,出了此事,他也该被传唤好几回了,吓得不轻。”
小厮哆嗦半天终于擦去头上冷汗,道:“二位贵人有什么想问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延修冷声道:“你知道我们要问的是什么。”
“是是是,小的明白。昨夜,小的依着时辰到各房添茶,到了袁三公子房外,这怎么敲门也没人应,我便先去其他房间忙活。当小的做完活再次折返发现袁公子的屋子还是静得出奇,只能禀告了妈妈带人破门而入,谁知柳、林二位姑娘衣不蔽体死状凄惨,袁公子他,他醉倒在桌前不省人事。这屋子内闭,饭菜酒水全无问题,破起案来自然轻松。”
襄王皱眉道:“致死之因为何?”
小厮道:“匕首割喉而亡,开封府的人当场比对过,正是袁三公子腰间的匕首所为。”
“行了,下去吧。”杨延修一挥手,小厮告退,他招呼文柏道,“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我抽不开身,你替我去查探一番,不要放过一丝灰尘。”
这边,文柏刚退下,帘外一阵怒骂之声:“什么破地方,除了死掉的两个,还有没有姿色不错的姑娘了?没有一个能入得了我的眼。”
隔壁一位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推开斟酒的姑娘,掏出银子对着小二叫道:“真是扫兴,把你们这最好的姑娘叫来。”
小二拿着银子招呼道:“哎唷郎君,这姑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换了几趟了。小店怎么说也算得上汴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招牌了,若不是出了昨夜那档子事倒也好说,如今实在是,匀不过来呀。”
那中年男子不依不饶道:“这么说来,确有能与柳行首相媲美的妙佳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得把人给我弄来,要钱,爷我有的是。”
几番推诿之间,那人一壶温酒掷地碎片四散,飞嫣楼的妈妈见状连忙扑了上来。昨日之事未平,今日若再起冲突,生意定然不保,谁也不想砸了自家招牌。老鸨眉开眼笑地招呼小二添了酒水菜肴,笑说:“这位爷消消气,瞧您看着眼生倒不像本地人。来者是客,开门做生意为的就是真金白银,我又怎会和钱财过不去。”
“别和我来这些虚的,姑娘呢?如花似玉的姑娘在哪?小心老子砸了你的店。”
老鸨神情一缩,赔笑道:“哪里的话,和气生财。我这手上真有一位貌比西施的姑娘,刚来的,还是个雏儿,倔得很,只要大爷”说着,手指微捻,眉间飞挑。
男子抹了下唇角,邪笑道:“妈妈要加钱,我总要验货在先。”
“哟!爷尽管放心,品相极好,就等着爷开刃呢。”
“等等。”一声传来,襄王的酒盏停在半空,杨延修坏笑道,“这样的好事,齐妈妈怎么不想着我。”
掀开帘子,老鸨齐妈妈也吓了一跳,道:“哟,侯爷什么时候来的,好一阵没见到您了,只当侯爷有了大娘子早就忘了咱们这的姑娘了。”
杨延修并未多言,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飞嫣楼来了新人也不通知我一声,齐妈妈有把本侯放在眼里吗?”
那男子来了脾气骂道:“哪来的毛头小子,当着我的面抢食?”
襄王在帘中憋着笑,齐妈妈圆场道:“这位郎君乃安远侯爷,最是风流。”
“安远侯爷?你就是杨延修?闻名不如一见,果然仪表堂堂,风流成性。”
闻言,襄王笑得更欢。
那男子又道:“既如此,你我也算同道中人,这姑娘我便让给侯爷,咱们也算交个朋友。”
松越上前递上一锭银子,杨延修道:“兄长的这顿我请了,慢用。不过,不知怎么称呼?”那人笑道:“承让。我叫乔三,外地人,家里做些布匹生意,听闻汴京的姑娘肤若凝脂柔弱无骨,特来领会领会。”
“兄长何时来的汴京?”
乔三愣了愣,笑道:“今日刚到。”
杨延修笑了笑,招呼道:“齐妈妈,那位姑娘也请一并送到乔兄房中。远到是客,不可无礼。”
老鸨一看事态缓和,笑盈盈地安排了起来。
回到帘中,襄王终于笑出了声:“我说你为了这纨绔不羁的名号还真是劳心劳力,弟妹在家若是听到些风言风语,啧啧啧,侯爷这日子怕是不好过呀。安远侯爷成婚三日便为一瓦舍女子与人大打出手,妙,实在是妙,这下子,你就再也洗不清咯。”
杨延修低声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人身量高大声如洪钟,虽自称外地人,但其口音我总觉得似曾相识。方才借故挑事就是为了一探究竟,果然不出我所料。”
“此话怎讲?”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此人说过什么?他说除了柳、林二位,这里的姑娘没有一个能入得他眼,可他刚刚明明说今日刚到汴京。两位姑娘昨夜被害,他又是如何得知其真容?看来,此人与昨夜凶案脱不了干系。”
“松越,派人盯着他。”襄王亮着眸子,“你可知此为何人?别卖关子。”
杨延修蹙眉道:“若无差错,只怕是辽国人。”
杨业与辽人交锋多年,杨延修自然对辽国人也颇有了解。若此事真是辽人所为,他们这次的目的不单是袁云瞻,而是袁太尉和襄王。袁太尉身居要职,因为有与襄王府的姻亲在,所以一心向着襄王,想要彻底打击襄王在朝中的势力就必须要断其左膀右臂,挑拨袁太尉和襄王的关系就是他们走得第一步棋。如果,襄王不能保下袁云瞻,袁太尉必然会与襄王产生隔阂,就此离心。而襄王如若不能找到线索力证袁云瞻的清白,只怕也会惹恼官家,两不讨好。
襄王摇头道:“可若真如此,辽国人要对付的应该是二哥才对,怎会先拿我试刀?二哥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
“确实蹊跷。”杨延修也给不出一个解释。
正说着,文柏办完差事回来了:“殿下,侯爷,只找到这个东西。”文柏递上的东西是一个木盒,木盒中盛着半寸香灰。
杨延修扬眉道:“殿下,这个应当就是让三郎昏睡不醒的东西。”
“迷香?难怪三杯酒喝成那样。”襄王道,“只是这东西也算常见,无法断定是谁人所为,莫非此香有何不同之处?”
杨延修命文柏再寻一木盒将香灰一分为二,道:“殿下,每个地方所产迷香用料皆有不同。还请殿下将此一份交给开封府,留有证据以待裁决,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襄王拿了香灰匆忙往开封府赶去,杨延修对文柏道:“此事先不要张扬,大娘子那边也不要提及。”
文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娘子精通医术药理,没准可以识得一二,侯爷何不向大娘子请教请教,想来大娘子不是小心眼的人,不会推脱的。”
杨延修收起木盒,没好气道:“本侯的事你少管,要知道言多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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