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知微几人未免节外生枝,天色初晓便出了门。门内守夜的小厮揉了揉眼睛一脸错愕,对于大娘子此时出府的目的也不敢多言。正好到了启门时辰,小厮将门栓拉开,三人刚出门,迎头就碰上了才从外回来的文柏,四人干笑几声,心中各有千秋。
文柏打着呵欠像是一夜未睡,他摸摸头难堪道:“大娘子,这么早是要去哪?侯爷知道吗?要不要文柏去给您套车。”
刚要离开,兰芝眼疾手快地把他提了回来,叉腰道:“喂,大娘子去哪需要和你说吗?还没问你呢,昨夜去了哪里?快属实说来!顶着这两坨黑乎乎的东西,莫不是做贼了吧?”
文柏被一阵挤兑又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支支吾吾了半天,道:“大娘子,您瞧瞧她,伶牙俐齿丝毫不留情面,我是有正事。”
想来没必要撒谎,知微思索片刻,坦然道:“文柏,如今侯爷不愿见我,我绝不埋怨,也绝不过问自己不该问的。同样,也请侯爷给我一些喘息的机会,今日其实是受了皇后娘娘邀约前往西池别苑一叙,望代为告知,请侯爷放心。”
想到杨延修对待大娘子的态度,文柏的脸也红了一片,知微言下之意是告诉文柏不要偷偷跟着,文柏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呆了好一会,还是决定赶快回去禀告侯爷。
风箫阁的烛火亮了一夜,杨延修也等了一夜。
袁云瞻一案从表面上看上去,死者与凶手共处一室,房门从内部上锁,屋内无打斗拉扯的痕迹,怎么推演他袁云瞻也脱不了干系。可越是这样简单越是这样必然就越是漏洞百出。
三人之中定有一个凶手,若袁云瞻不是,那凶手就必然在两位死者之中。柳、林二人是为同谋还是其中一人为之,尚且没有定论。若是其中一人为之,那么什么样的人会狠心到用自杀来陷害别人。袁云瞻吸入迷香后已经是任人宰割的状态,凶手为何不直接了断其性命?这么说来,那背后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意在挑拨襄王和袁太尉的关系,达到一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袁家手握重兵,在朝中和官家心中举足轻重。许王一党一直以来都希望能看到袁太尉倒戈的那一天,只是袁家作为襄王妃的母家,自然事事更为关照自己的乘龙快婿,惹得许王一党人人眼红。
由此看来,这看似简单的案子实则牵扯甚广,渊源深厚。
文柏依照杨延修的吩咐,一直在追查此事,常常昼伏夜出,对于此事他自知不宜张扬,所以才会在知微面前结巴难言。
此刻,晨曦光亮透过窗棂,杨延修披着外袍候在摇椅上,文柏掩了门,道:“侯爷,您又起得这么早,小心着凉。”
想到自己心事重重一夜未眠,杨延修笑了笑,起身道:“有眉目了吗?”
文柏沏了热茶,点头道:“不出侯爷所料,确实有问题。”
“柳氏还是林氏?”杨延修似乎早有答案。
文柏接着道:“侯爷猜得丝毫未错,柳行首没有问题,但那个林行首疑点重重。我问过飞嫣楼的妈妈,她说林行首是三年前入了这行,来时自称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妈妈瞧她气质文弱我见犹怜又长相出尘便捡到宝似的欣喜收下了,这些年来林行首苦习琴棋书画一直很懂分寸。”
杨延修嗤道:“挑紧要的说。”
文柏讪笑道:“按理说,这柳、林二人是为遭遇不测惨遭横死,应是没有一点防备才对,可是林行首的房中就像是遭了土匪早被洗劫一空,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在了,这些年的积蓄也不翼而飞。相反,柳行首的房中一如往常没有任何不妥。”
杨延修低笑道:“哪有什么土匪山贼,看来她早就知道这个结局,提前转移了所有财物。你说,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会在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之时还留恋身外之物吗?”
文柏皱着眉,道:“这就奇怪了,难道”
“没错,她根本不是孤儿,带不走的财物一定给了她最亲最爱之人。另外,若无软肋,谁会选择自杀来掩盖真相?你做得很好,只要我们查到那些东西的去向就能揭开此案的谜底。”杨延修有了线索后,心情也好了很多,笑道,“你回去歇着吧,晚些再来回话。”
文柏好些日子没睡个好觉,直往外冲,走到门外又折返回来,愣在一边。
杨延修褪下袍子,满脸不解。
文柏挠了挠头道:“侯爷,有一件事您要不要听?”
知道准没好事,杨延修头都没抬:“若没什么要紧事就赶紧退下。”
“是关于大娘子的事。”
闻言,杨延修眼睫微动,半晌他不耐烦道:“还不说,是不想休息了吗?”
将早上遇到的事情告知杨延修后,果不其然又被斥责一通:“不是让你派人盯着她吗?为什么不跟着?若是她我唯你是问。”
文柏道:“侯爷是害怕大娘子密会沈相爷的人还是害怕大娘子遇到歹人啊?”
“不要贫嘴。”
终于,文柏委屈道:“侯爷,大娘子说了,她从不来过问您的事,您也别老盯着她。要文柏说,大娘子受您如此待遇还能不卑不亢,谨守本分,从不像别家娘子一样哭哭啼啼惹是生非,确实没有任何逾越之处。”
杨延修笑道:“别家娘子不得官人宠爱的确神思倦怠夜不能寐,她倒好,吃得香睡得好,果然端庄贤惠毫不善妒……那,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文柏斩钉截铁道:“没有。”
想到在皇家别苑尚且安全,杨延修低声笑了笑:“算了,随她吧。”
知微一早赶到别苑,昨日传话的宫娥已经在门外等候。穿过层层宫阙,端庆殿内,皇后娘娘端坐主位。
行礼后,皇后示意知微坐下,面慈道:“知微,难为你这么早过来,上次见你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眼下已是侯府大娘子了。”
知微乖巧道:“承娘娘关怀,听闻娘娘凤体不适,知微唯恐来迟。”
皇后道:“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太医院那些人总是有碍男女之别,你医术高明,与那些人相比毫不逊色,寻你来我能更放心些。”
知微颔首道:“娘娘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坐在知微对面的一位娘子起身朝着知微笑了笑。这位娘子怀着身子,瞧着面生,从一进门开始,知微便注意到了她。
皇后娘娘引荐道:“这是卢娘子,许王侧妃。如今身子越来越重,随着我来别苑静养,听说你要过来,嚷着要见你一面。”
知微遂回了礼,走近卢娘子将其扶回到木椅上,原本她还不懂这卢娘子要见自己的用意,可指尖搭上其腕脉之时就有了一些头绪。
这卢娘子面色暗黄,气虚血浮,怀胎已有七八个月却身量芊芊。这要搁在穷苦人家,只会让人当是缺吃少喝,不得滋养,但她是许王侧妃,哪怕再不受宠也不会落魄窘困成这样,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腹中怀着的是皇子皇孙,没人敢怠慢。
果然,皇后屏退了身边的人,凝眉道:“知微,卢娘子有一事相求。”而卢娘子轻抚着泪,哽咽未语。
知微擦去其眼泪,道:“娘子莫急,切记不要伤心、动怒,这样只会伤害腹中胎儿。”卢娘子稳住情绪,知微把脉后又道,“腹中胎儿尚且稳妥,不必担忧,但若长期如此只怕难以保全。娘子可愿说说,哪里不舒服?”
卢娘子不安道:“近来身体每况愈下,睡不好吃不下,整个身子从未轻松过。起先只当是孩子一天天长大总会受些苦楚,慢慢地却发现不管如何进补似乎都无济于事,大娘子瞧瞧,我这面色看上去也老了好几岁。作为母亲,自己的身体都养不好何谈能养得好孩子,我实在是愧对于他,愧对于殿下。”
知微宽慰道:“娘子的病症像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并未是身体的原因。要知食物相生相克讲究极多,若是犯了冲就等同于毒药。”
听了这话,卢娘子面露慌乱,直道:“无非都是些日常饮食,这可如何分辨?”
如此,自然不可见死不救,知微向皇后禀明道:“娘娘,请恕知微才疏学浅不能立即诊断出病因。但娘子若是不嫌弃,知微便留在这里,查验比对日常吃食,希望能帮到娘子。七夕将至,娘娘忙于乞巧盛会,知微也能帮着您张罗,还望娘娘成全。”
卢娘子满心欢喜,皇后更是不住地点头赞赏,安排知微住到了卢娘子居所的隔壁。
这边,几人定下事宜后,皇后应知微所求,派了人赶往侯府回话。文柏刚补完眠,就遇到了传话宫娥,心道还真醒得不是时候。
原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与知微颇为投缘,留她在自己身边多住几日,大抵乞巧节后再回府。
杨延修听了文柏的话,没有多说什么,暗暗垂下眸子,心道:也好。
文柏挖苦道:“大娘子过几日才能回来,这下好了,没有人晚上给您送参汤了,侯爷也乐得清闲。”
就这样,得了好大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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