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知微给皇后请了安便来到卢娘子房前,打扫的婢子远远见了迎门行礼,恭敬道:“杨大娘子是来寻卢娘子的吗?”
巧慧端着汤药罐,回礼道:“是的,烦劳姑娘通传一声。”
那婢子笑道:“回大娘子,实在不巧,咱们娘子今日起得早,想来是去了后花园散心,太医说过有孕之人应多多在晨间走动走动。”
将托盘交给那婢子后,两人又往后花园走去,秋日气爽,微风和煦,暖阳下几个嬷嬷正领着年少的皇子公主四处游玩,湖面上倒映着色彩各异的风筝,伴着绿枝一路飘摇。
远处,卢娘子挺着滚圆的肚子在湖边的一条石径小道上来回踱步,看来心情不错,身边的丫头们紧紧跟在身后生怕有个闪失。
走至近前,知微玩笑道:“娘子好兴致,起得这样早,倒显得我像个懒虫似的。”
卢娘子眉眼开怀,反笑道:“妹妹这是在怪罪姐姐咯?”
知微脸红道:“岂敢呐。”她搀过卢娘子,低声道:“娘子既以姐妹相称,我便直言了。娘子担心困扰的事情,知微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卢娘子神色一变,正声道:“好,咱们先回去。”
话音刚落,突然,湖那边的矮树丛外一阵嘈杂之音。大家正在困惑之时,一位嬷嬷直起了腰:“小殿下莫慌殿下莫慌,风筝线断了,老奴去捡。”
果不其然,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正朝着知微几人而来,卢娘子怀有身子手脚不利索,当然也不敢利索。几名侍婢花容失色,堆冲到卢娘子身前试图挡下。知微稳定住卢娘子,将她牢牢揽在怀中,巧慧见势抱着知微,紧紧闭着双眼。
贵族子弟的风筝不似农家纸糊,为了风筝的图案造型更美观些,总要用到不少木架绳线固定,高空坠落加上风向驱使,砸下的力道只怕习武之人也消受不住。
卢娘子本就紧张自己的身子,如此一来,身体虚弱的她直接晕在知微怀里。
伴着宫娥女婢们的尖叫之声,树丛中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一跃而出挥剑斩断风筝,两瓣残木落在众人面前。
众人缓过神来,立马将卢娘子送回了房中。巧慧扶着知微往回走,那人正拿着剑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刚要隐去之时,知微脚底一软跌坐在地上。
“等等”她憋出两个字,无力而苍白。
那人回身抱拳道:“这位娘子是?”
知微的双手开始颤抖,面对眼前的这个人,起初她只是觉得眼熟,而后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再次确认,果然,那人身上的玉佩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一块。
仇恨和惊喜交织,知微的泪水只差一丝便要决堤。巧慧原本还在为知微的身体担忧,此刻也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她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掐着知微的掌心。
谁料,知微笑了笑,揉着脚腕道:“见笑,方才赶着去照看卢娘子,一时情急扭了脚,烦请叫些人来。”
那男子闻言,点了点头。
怀着复杂的心情等了又等,卢娘子终于醒了过了。瞧见知微一瘸一拐地挪到床边,卢娘子侧身问道:“妹妹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
知微温声道:“不小心扭到了,已经上了药扎了绷带,小事而已,姐姐切勿挂怀。反倒是娘子你,可感觉好些了?”
一旁的女使道:“娘子有所不知,沈大娘子不顾疼痛一定要在这边守着您照顾您,奴婢们怎么劝也不愿回去歇着。”
卢娘子听了连连点头,很是感动:“难为你不嫌弃我的出身……原本我还以为你也似沈娘子一般看不起我……”
“二姐?”知微一扫阴霾,笑道,“我那位二姐的性子确实凌厉了些,刚进府时,我也吃了不少苦头。想来二姐在王府也给你找了不少麻烦,否则娘子也不会移居别苑图个清净,妹妹代二姐赔个不是,还望娘子不要放在心上。”
卢娘子道:“哪里的话,如今沈娘子正获恩宠,我哪里敢怠慢,惹不起却躲得起。即便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与她置气。”
“对了姐姐,后花园内神出鬼没的侠义之士是谁?方才就是那黑衣男子在千钧之际救了我们。”知微边切着脉边有意无意地询问着。
“玄鹰来过了?”卢娘子朝着身后揉肩的贴身女使霜儿看了看。
霜儿喜笑道:“嗯,一直都在。”
卢娘子脸颊一片红晕:“妹妹说得是玄鹰,殿下的暗卫。”
许王殿下的暗卫为何不在许王身边,反而出现在别苑?知微瞧着巧慧,附和道:“姐姐好福气,有殿下的暗卫在姐姐身边守护,可见殿下对姐姐的深情。”
卢娘子难为情似的笑了笑,抚摸着肚子道:“我哪有这个福分,是他有福分。”
知微甜笑道:“姐姐休要妄自菲薄,我瞧着,那位大人身手极好,定是殿下身边得力的人。王府内果真卧虎藏龙高手云集。”
霜儿行礼后回道:“大娘子此话有礼,虽然王府侍卫众多,但谁人不知玄鹰大人最受殿下看重。重要的事总是别有差遣,还独独赐了块玉牌以彰身份。霜儿觉得咱们娘子定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只是娘子心思重不听劝,还望您多多开导。”
卢娘子拉回霜儿,知微心中百折千回,会了心意缓和道:“霜儿姑娘也是一片好心,心思郁结最不益安胎养生,姐姐既有殿下疼爱呵护,又有霜儿一心着想,实该放宽心些。”
卢氏若有所思面色凝重,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怕这个中艰辛唯有自己能领会。
隐去晦涩,她抬眉慎重道:“对了,妹妹说过我托付之事已有眉目,是何原因?”
巧慧回头将案前的汤药端上前交给知微,知微屏息道:“妹妹有些体己话想与姐姐说。”
卢娘子依言清退了殿内服侍的女使,连霜儿也没留在身边。
“这是……”
“这是昨夜姐姐赠予的安神汤。”
“什么?”卢氏不敢相信道,“妹妹为何没有服用,方子并无什么金贵之处但里面的药材都是一等一的。”
知微摇了摇头,叹息道:“东西是好东西,喝个几次也无妨,可若是长期服用就会毒性积聚伤及脾胃肝肾。姐姐用药多久了?这个方子又是谁人开具?谁人看管熬制?”
卢娘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吓,随即收了神色暗暗发笑:“怎么会呢,瞧我想哪去了!这个方子是殿下特意传御医拟的,用得都是最上乘的药材,自然不会有差错。霜儿一心为我也绝不可能从中做手脚,难道是我身边混入了居心叵测之人,又或者是咱们想多了,只是无心之失吧……”
知微轻拧着眉头道:“怀有身子的人最碰不得朱砂,即便现在开始停用这安神汤药也难保腹中胎儿无虞。试问太医院的人怎会胆大到如此地步,谋害皇子皇孙的罪名谁都担待不起,这一味药绝不是安神药方中本就有的,所以根本不会是无心之失,反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卢娘子还是不愿相信此事,更是独自擦起泪来,哽咽道:“我出身低受尽取笑,多年来幸得殿下垂帘才丰衣足食有个避风遮雨的住处。我知道,大家暗地里都瞧不起我,待我也不比另外几位娘子,无奈,所有的苦难我无处哭诉只能一一忍受。想来,谁最见不得我生下殿下的孩子,不怕妹妹看笑话,也只有那几位姐妹相称的娘子了。”说着,卢娘子的脸色苍白,挂着一丝犹豫。
知微贴心道:“我明白,自然包括我二姐在内。无需介怀,毕竟水落石出之前谁都逃脱不了嫌疑。当然,谁也不能任由诬陷。”
欣慰地点了点头,卢氏道:“难为你年纪轻轻却深明大义。若是像你所说即便停了安神汤安心调养,那人也不会放过我。敌在暗我在明,我插翅难逃。”
“既拦不住,就想办法从源头截断它!”
卢娘子凑了过来:“如何?只要能揪出那黑手,我全听妹妹的。”
说了计划后,知微和卢氏一番商量,终于定下了应对之策。
为了学得有模有样些,知微在巧慧搀扶下杵着拐杖回了房。一路上,虽无其他人在身侧,可两人还是没有对暗卫之事稍加讨论。巧慧比谁都清楚知微此刻的心情,她明白越是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之时,知微的心里便越是恐惧,越是悲伤。
两人走到房门前,发现兰芝正与一女子聊得正欢,打近一看,那人竟是暖思。
四人皆是一阵瞠目。
知微和巧慧异口同声道:“暖思,你怎么在这里?”
暖思连忙上前搀扶:“大娘子慢些,侯爷听说您扭到了脚,连忙让文柏打点一切把我送了过来,嘱咐我一定好好照看您,否则拿我是问。不过暖思没想到,大娘子竟然伤得这样重,难怪侯爷心急如焚。”
知微错愕一阵:“暖思,不要哄我,侯爷怎会如此……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进了门,兰芝和暖思才明白原来知微的扭伤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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