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许从夏刚好走到床边,扶着床沿,慢慢跪坐到地上。
好一会儿,他觉得耳鸣声消失了,过去捡起手机。屏幕表面从右上角往左下裂了一道,在背景荧光的映衬下黑洞洞的,像许从夏这些年的心情。
这个私生是个疯狂的男粉,从撞见程淮遇和许从夏约会开始,频繁地骚扰他。那段时间许从夏很恐惧,恐惧恋情的公开会给程淮遇带来困扰,但在他被迫和那个被疾病折磨到陌生的男人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里,许从夏曾经反复思考过私生公开他们恋情的可能性。
私生毕竟是粉圈见不得光的存在,他想曝光也得有合适的渠道。
并不容易达成。有一回,这个私生因为许从夏长时间没有个人公开行程,潜入了blossom的宿舍,最后被警察带走。许从夏在那回知道了他的职业——无业游民。他曾经在一家上市公司做文员,被裁后陷入失意,沉迷病态地追星。
许从夏回眸一笑,成了他午夜时的一个梦。
以这样的职业背景来说,他应该不认识媒体方面的人。再说,程淮遇虽然爱现,但一直注意没有在公开场合做出超过牵手尺度的事,就算有照片视频放出去,他们也能解释。
可能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他对私生有些ptsd,大脑的思考变得迟缓,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件事可以求助。
许从夏回神,划开手机,在列表里翻了翻。
他手机里联系人不多,柳采薇和林寒年并列存在一起。当然,父亲的公司也有法务存在,但这毕竟是额外的工作内容,所以还是……
许从夏决定找柳采薇。
刚准备按下通话键,微信突然弹出一个小窗。
程淮遇:睡了吗?
才9点半,营销号刚放料一个半小时,网上还热闹,连装睡都觉得刻意。
许从夏回复:没。
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屏幕碎裂,许从夏按了两遍才接起来,听到程淮遇熟悉的声音,他竟然觉得飘忽不定的精神突然落了地。
“在干嘛?”
“刚洗完澡……”
许从夏脑子还有点木,坐到床上觉得不舒服,又滑到地上,背靠着床。
“你声音是不是有点小?”
“可能……”许从夏说,“手机刚摔了,可能有点故障。”
“怎么这么不小心。”程淮遇的声音隐约有笑意。
他很开朗,时常会笑。许从夏习惯从他的笑容里汲取力量,安静听着。
“……就是失手了。”许从夏想了想,“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程淮遇问,“你说不想见我,我可一次都没出现在你面前,只是打个电话也不行?”
他说完这句,电话里有很长时间没有声音。
程淮遇也没打算让他回答,稍等了一会儿就说:“我打电话是想问你……”
“可以。”许从夏突然说。
程淮遇没听清:“什么?”
“我说可以……如果只是打电话的话。”
“……这样。”程淮遇又笑起来,“那我以后争取多打几个电话给你。”
这次的笑带着点缱绻,许从夏侧了侧身,把头靠在床上,手机就放在脸上。
听筒有刺啦声,明天还得去买个新手机。
不过他听出程淮遇那边有嘈杂的背景音。
“这个时间……你在拍摄?”许从夏问。
“不是我,是弟弟。”程淮遇顿了顿,“正好,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你……沈慕原的航班号,是你提供的么?”
·
程淮遇这几天无所事事,在家睡觉健身也觉得无聊,听说曲南川要在蓝水卫视拍两天的棚内综艺,以便蹭两个舞台表演的机会,就跑到电视台来找弟弟玩。
结果徐导组内的编导闻风而来,拉着他说节目编排的事,柳采薇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头疼。
接到电话,他终于有借口把那话特别多的编导赶出待机室:“喂?嗯……沈慕原的航班?”他一愣,“哪来的?”
坐在边上补妆的曲南川抬眼看过来。
柳采薇:“托关系打听到的,你不是要联系人问重组的事?”
“那我也不能亲自跑到机场去啊,不得炸锅?”程淮遇挠挠头,“没事,我想想怎么办,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
程淮遇挂断电话的时候还没想太多,柳采薇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有些广域的人脉十分正常,结果一旁在补妆的曲南川听见,插了句嘴:“沈哥的航班?是三哥的电话?”
程淮遇听愣了:“你怎么会觉得是从夏?”
“不是吗?”曲南川摸出手机,那上面平静且没有新消息,“他俩这几年,断断续续有联络的。”
“……沈慕原不跟你联系,跟许从夏联系个什么劲。”程淮遇脸就黑了,嘀咕道,“黏黏糊糊的,以前就爱凑一起聊天,现在居然还是。”
曲南川笑了笑:“沈哥有生意在国外,有时候会去看三哥。他俩都跟我说过。”
他说完,表情有些落寞地将手机搁到桌面上,配合补妆;程淮遇就没再多说——当年沈慕原追过曲南川,这事许从夏曾和他提过一嘴,再具体的程淮遇不清楚,也不是很有兴趣打听别人的感情生活。
他自己的还没头绪。
因为知道许从夏下午在上课,程淮遇抓耳挠腮,忍了再忍,拖到晚上实在忍不住,才鼓起勇气打了电话过来。
实际上许从夏接听之前,他心跳重得仿佛自己能听见声音。
·
但是许从夏并不知道下午发生的对话,所以第一反应是——柳采薇把他卖了。
可柳姐一向靠谱,许从夏其实不太愿意怀疑别人。好在程淮遇给了解释:“是川川说的,他说你跟老大一直有联络。沈慕原……为什么去国外?”
“他做艺术品交易,这几年发掘了不少新锐画家。”许从夏说话很慢,“今年在筹备他的第二家画廊。”
当初沈慕原就对时尚和艺术很感兴趣,可惜家境不好,从blossom赚了钱之后才慢慢开始接触。程淮遇对此有些意外,但还算能理解:“那他为什么又突然回国了?”
问完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句是川川想问。”
“他还在旁边?”
“啊。”程淮遇朝远处看了眼,“在拍摄呢。”
许从夏抿了下唇:“因为我告诉他,弟弟挨打了。”
“……挨打?”这事连程淮遇都不知道。
“反正他在,你自己问他吧。”许从夏觉得自己好一点了,捏着手机坐正,“我有事要联系柳姐,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你竟然还会问我的意见?”程淮遇听乐了,“我能说你别挂么?”
许从夏今晚受了刺激,状态还比较脆弱,有些贪恋他的声音,因此比平时好说话。
他也不答,但程淮遇说完之后,他就真的没挂。
程淮遇这人,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立刻问:“你找柳姐什么事?跟我这个老板说也一样。”
许从夏咬着唇:“不太适合告诉你……”
“那如果我想听呢?”程淮遇听起来不太乐意,“都五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有话憋着不说。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又不会笑你。”
夜幕被隔在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离自己很远。
有时候许从夏会觉得他的生活就像手机屏,有一条存在感清晰的裂痕,手机屏能更换,生活却不知道该如何修复。父亲的死好像对他产生了些奇怪的影响,不知道是因为没想到病痛会将人变得陌生,冲击力太大;又或者是直面过死亡,心态有所改变。
“我手机屏摔裂了。”鬼使神差地,许从夏问,“你知道怎么修吗?”
“你找柳姐说这个?”他的声线带着些迷离,程淮遇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之后,他沉默了几秒,换了个严肃认真的语气,“许从夏,你怎么了?”
“你听起来有点奇怪。”程淮遇琢磨了一下,“是心情不好吗?”
“你好像比以前细心一点了。”许从夏评价。
“可能因为这几年我也有反省?能得到你一句夸奖我很高兴——所以你怎么了?”
许从夏不知道怎么说。
所以他从最简单的事情开口:“我手机摔裂了。”
他爬起来,往窗边过去,一团窝进沙发里。趁程淮遇发火之前,许从夏再次出声:“在那之前,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没有署名,写的是‘你回来了’。”
“就这四个字,然后再之前——”
“再之前,蓝水卫视找团队炒了blossom即将出演的消息,再再之前,我们上过几次热搜。所以你是觉得,这条消息来自于当年的私生。”程淮遇接上他的话,报出许从夏现在住的酒店名,“你住哪间房?我可以来看你吗?”
许从夏默了默:“不用……”
“我想来看你。”程淮遇打断他,斩钉截铁,“我没问柳姐你的房号,忍了好几天,因为你不想见我。但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希望自己至少在你能碰到的地方。”
“我是说,物理上的‘碰到’。”
“我的公司有一帮非常优秀的法务,用于处理我日常的口无遮拦。从夏,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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