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车时,江寒枝突然两眼一黑,差点从脚凳上跌下来,幸亏宋疏桐眼疾手快地捞住她,否则这一摔可不轻。
“谢了。”
江寒枝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借着他的力想重新钻进马车里,然而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已消耗得一干二净,再加上在太阳底下待久了脑袋晕乎乎的,此刻竟连登个马车都困难。
见她小脸煞白煞白的,少年轻啧一声。
“看你平时吃得也不少,怎么站都站不稳?”
宋疏桐索性直接上手,轻轻松松地将人抱上了车。
走在后面的宋越明看见这一幕,眉头轻轻蹙起。
方才站着的时候无甚感觉,坐稳之后,迟来的酸麻自脚底向上蔓延,江寒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着小腿肚子,试图缓解疼痛。
“很难受吗?”宋越明关切道。
江寒枝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有点中暑,回去休息下就好了。”
“娇气。”
宋疏桐面露嫌弃之色,心中纳闷自己明明挡去了大部分的日光,怎么她还是中暑了?
“你这样乱锤是没有用的,要顺着筋脉走。”
见小姑娘毫无章法地在小腿上敲敲打打,神情恹恹,他不自觉地放缓了语气。
“靠近点,我帮你捏捏。”
手刚伸出去,就被宋越明递来的一杯水打断。
“先喝点水,回去让玉翘帮你按按。”
一句话堵死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换做别人这般拆台恐怕会落得个凄惨下场,但宋疏桐对堂兄一向尊敬,什么也没说,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甜滋滋的蜂蜜水入喉,意识瞬间清醒了许多,江寒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被宋越明投喂了几块糕点——都是她爱吃的口味。
宋越明口味清淡,不喜甜食,惯来喝的都是又苦又涩的茶,而宋疏桐一向讨厌这种干巴巴的糕点,所以想想便知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
她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太子哥哥,每次都这么细心周到,不像某人,只会嫌我娇气。”
这话一出,宋疏桐顿时不乐意了——夸皇兄就夸,还要贬他一句作甚?
“喂喂,不带这么没良心的,也不想想是谁给你挡了一上午的太阳,至今连口水都没喝。”
“哼,我被罚还不是拜你所赐。”
“都说是你太弱了,连张纸也接不住……”
“明日是初一,书院休沐对吧。”
此情此景早已上演过大几百回,宋越明见怪不怪,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他提起的这个话题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正在拌嘴的两人的注意。
“父皇最近开放了猎场,有人要随我去吗?”
“去!”
江寒枝答得又响又亮。
平时书院和国公府两点一线,难得有玩乐的机会,她当然要去。
“打个猎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小姑娘重新振作起精神,宋疏桐也恢复了恶劣本性:“瞧你那出息。”
“你有出息你别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江寒枝挥了挥手做驱赶状,满脸期待地望着宋越明:“什么时辰?还有其他人一起吗?”
“子昱和书衡也会去。”宋越明宠溺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发,“枝枝可以把踏雪带上,整日关在马厩里它也会无聊的吧。”
“……”
俩兄妹聊得热火朝天,把宋疏桐撇在一旁。
他不爽地扭过头,将视线投向窗外。
切,不去就不去。
皇家猎场他从小到大不知去过多少回了,早逛腻了,也就江寒枝觉得稀奇。
接下来的路程江寒枝一直在询问明日的安排,不管她问什么宋越明都一一回答,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模样。
马车在瑛国公府门口停稳后,这次江寒枝无需任何人的搀扶,轻盈地跳下马车。
“太子哥哥不进去坐坐吗?阿娘前几日还念叨许久未见你了。”
“不了,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宋越明笑着婉拒:“代我向舅舅和舅母问好。”
知道他最近忙得很,江寒枝也不多劝,语调欢快地说了声“太子哥哥回见”,然后蹦蹦跳跳地跑进府,连背影都带着肉眼可见的雀跃。
宋越明嘴角含笑,注视着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朱门后。
“我也回去了。”
宁王府同国公府比邻而建,宋疏桐正要下车,却被兄长叫住:
“修梧——”
修梧是永昌帝钦赐的字,由此也可见宋疏桐的受宠程度。
他看得出兄长的欲言又止,疑惑地挑眉:“怎么了?”
想到宋疏桐自然而然对江寒枝做出的那些亲密举动,宋越明觉得有必要提点他几句。
“枝枝被舅舅他们保护得太好,天真懵懂,对你更不设男女大防,但她毕竟也是大姑娘了,你……以后还是稍微注意些。”
“……”
他说得委婉而隐晦,宋疏桐明白其中的深意,身形僵在原地。
长期以来他和江寒枝都是这样相处的,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大朝民风虽相对开放,但这世道对女子依旧不公,未出阁的少女和外男过从甚密总会惹来世人的闲言碎语。
他可以不在乎,但江寒枝不能。
“知道了。”
他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冲宋越明挥了挥手,若无其事道。
“我有分寸。”
晚膳期间,江寒枝说起明日要去猎场的事,征询母亲的同意。
“既是殿下相邀,你就去吧。”
得知有太子和自家稳重的外甥相伴,温氏十分放心:“不过记得别给殿下添乱。”
“谢谢阿娘,阿娘真好!”
江寒枝在温氏脸上飞快地啄了一口,惹得后者眉开眼笑。
“阿娘好,那爹爹就不好了?”
江庭一进屋就听到女儿的话,故作伤心道。
“爹爹。”江寒枝笑嘻嘻地挽住父亲的胳膊,“您当然也好,不过还是阿娘更好!”
国公府的话语权可是掌握在母亲手里,这个时候该讨谁欢心可不就一目了然。
“平常白疼你了。”
江庭也不生气,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父亲,我能和阿姐一起去吗?”
待父亲落座,江连晟迫不及待地问。
到底还是小孩子,玩心重,听说要打猎心都跟着痒痒。
面对儿子,江庭的态度要严厉许多:“功课都完成啦?”
“……尚未。”
一听没戏,江连晟失望地耷拉下肩膀。
“偶尔让连晟放松下又有何妨。”
温氏埋怨似的说:“你逼他逼得太紧了。”
不等江庭开口,江连晟便率先道:“我是嫡子,必须好好用功才有能力保护阿娘和阿姐。”
“说得好!这才有个男子汉的样子,来,奖励男子汉一个大鸡腿!”
江庭高兴地夹了个鸡腿放进儿子碗里。
“谢谢父亲!”
这爷俩……
温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爹爹最近为何回来得这般迟?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想起宋疏桐眼底的青黑和近日忙碌不堪的宋越明,江寒枝不免有些介怀。
“也没什么大事。”
江庭放下筷子:“关于润王就藩一事,朝臣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陛下心中厌烦,已经接连几日称病不上朝了,积压的奏章都是明儿在处理。”
润王宋越平是今上第二子,但因大皇子早夭,所以他实际是永昌帝名义上的长子,生母陈贵妃是镇国将军陈猛之女,深得帝宠,在后宫横行霸道,根本不把其他嫔妃放在眼里,也就皇后能稍微压制住她。
成年皇子,且是母族势大的皇子迟迟不就藩,很容易让朝臣产生一些联想,妄图揣度圣意——事实上已经有人站队润王,存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温氏叹了口气:“陛下向来英明果决,怎么偏偏在这事上优柔寡断?”
“姑父莫非是老糊涂了不成!”
始终竖耳倾听的江寒枝听到这里,生气地把碗筷一推。
“枝枝,慎言!”温氏呵斥道。
“可是,”江寒枝犹自忿忿不平,“姑父这样做要将太子哥哥置于何地?就是他的默许才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
江庭没有正面回答,摸着下巴语焉不详地说了句:“自古慈父和圣人两难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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