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柔软而轻盈,因为他们距离很近,被放轻了许多,简直像是在与捧在掌心上的珍宝低声呢喃。她凝望着东方仗助,云雾般的双眼流淌出蜜糖似的甜意。
或许是她的神情语气太过温柔,东方仗助感到心中的孔洞重新被什么东西——棉花般膨胀而柔软,毫无重量的东西——慢慢地充盈起来。那份针刺的疼痛依然存在着,只是被埋藏在更深处,只余丝缕。
像是讨论秘密时的絮语,他以黏黏糊糊、含混不清的语气,低声说:“你明明答应了要好好吃掉那个苹果的。”
纷乱的思绪最终归为这句话,他十分坚定地探身把苹果捞过来,塞进弥希手里。她终于能把他手里的纸张拽过来,又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勺子。
手捧苹果的白石弥希感到忧愁。但少年微蹙着眉头望着她,湛蓝的眼里有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
还是个小孩呢。
她失笑,在他眼皮底下啃了一大口苹果。见他还是严阵以待地盯着不放,腮帮微鼓,安慰道:“我会吃完的。你不要生气了。”
凝望着她的东方仗助有些茫然,眨眨眼,低声讲出实话:“我没有生气?”
白石弥希定定地看他一眼,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点头,又咬了一口苹果,觉得味道比以往都甜些:“你说的是。”
东方仗助:“……”
白石弥希将那苹果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放在一边:“你说还有一封信件?”
东方仗助点头,从包里翻出一个很厚的信封:“之前寄到公寓那边了,邮箱里的信件都跟你学校的资料放在一起,就这封比较厚,我想应该比较重要。”
信封是正面朝上递过来的,格式工工整整的,邮票、名字、地址对齐一致,她的名字后甚至缀了尊称“様”。翻过背面,只有寄信人龙飞凤舞的“辻彩”二字,显然是耐心耗尽,连自己的地址都懒得写。
她不禁微笑起来。
那是发自内心的欢笑,仿佛隔着信封望见了写信的人,没有任何隔阂,笑容温暖而真诚。
她是真的很高兴。
“是我朋友的信。”
她将信封妥善地放在一边,预备独处时慢慢看。回首时撞上东方仗助专注凝望信件的眼睛。他好像很在意。
东方仗助慢慢将眼神收回来,忽地问:“你朋友?”
“我高中最好的朋友。高中毕业之后唯一还有联系的就只有这位了。”
她露出缅怀过去的神情。
是那个绿头发的人吗?
那张合照又浮现在眼前,本来想问的,又想起照片上的折痕,他踌躇着还是没有说话。他沉默一阵,转而说:“毕业后你们还用信件往来,关系真好。”
白石弥希笑得像春日初绽的花朵:“我们之间当然是最好的。”
东方仗助:“……”
他突然感到一阵不知源来的胸闷,于是默默闭上嘴,起身把窗户打开。
白石弥希趁这个时候理了一下手上的文稿,再抬头时,他已经静静地坐了回来。他弓着身子,双脚都踩在椅子的横杠上,两手抵住膝盖、撑着下巴。脸颊肉被挤出来一些,他撅着嘴,眉角耷拉着,湛蓝而湿润的眼睛望着她,还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总不能是因为她和东尼欧先生那个尴尬的牵手吧,她这个当事人都没有这么大反应,为什么他还在生闷气?
她是真的没有多少和这个年龄男性打交道的经历——她实际上没有多少和男性相处的经验。音石明勉强算一个,但音石明本身就是个炸药桶,每天都在爆炸,白石弥希已经总结出应付的经验。况且他总自带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就算她应付得很敷衍,他也看不出来。
仗助又不是音石明。他性格一直很阳光,平常大大咧咧的,待她也很真诚。白石弥希从未体验过有人在病床边守着她醒来的感觉,他紧握着她的手,那种感觉很温暖。
于是他偶尔生气,也显得尤为重要了。
“仗助。”她用哄孩子的语气轻柔地说:“把手给我,好吗?”
她决心用雨中人解决问题。
但东方仗助显然想岔了,他惊得整个人向后弹了一下,碍于实际还坐在椅子上,所以他看上去像一只突然被扔上岸的鱼,又无力地坐了回去。他的胸膛一下子起伏地很厉害,深呼吸几次后才慢慢平复。
“这么……这么突然?为什么?”
他嗫嚅着,眼睛有些躲闪。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当初还是你帮我……不至于现在就忘了吧?”
雨中人听心音的能力就是他帮忙开发的啊!青春期的少年到底在想什么呢,白石弥希暗暗感叹。
白石弥希已经将手伸向他,但她伸出去一点,东方仗助就向后退一分,可椅子就那么点地方,他紧张地盯着她的手,极力向后仰,窘迫地把自己贴在椅背上,手蜷缩在背后,脖子上薄薄地泛着红。
白石弥希的手顿在半空中,审视了一下这个场面,觉得有哪里不对。
仿佛她要对仗助做什么似的。
她又能对仗助做什么?她胳膊还没有仗助大腿粗呢。
仿佛是小小的报复,白石弥希心安理得地接着伸出手:仗助把手背在身后,她又不是不能摸点别的。
白石弥希的手停在东方仗助的脸颊上。
微凉的体温自相贴的皮肤传来,柔软的指腹,鲜明的存在感。呼吸一并落在他脸上,头发滑落,与他离了一点距离,但他能感觉到,那应该是柔软顺滑的触感。
他们靠得很近。
她正捧着他的脸。
这个姿势正适合接——接——ki——
恐怕呼吸都停滞了,东方仗助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或许是她体温偏低的原因,手下的皮肤显得很烫。她在心底呼唤雨中人,脑海里却只有沉默。
她又喊了一次。
雨中人:“……”
不能啊?
白石弥希疑惑地审视仗助。他像是受了惊吓,湛蓝的眼睛微微睁大,直愣愣地看着她,眉角始终耷拉着。苦闷倒没有减少多少,而且像是被吓呆了。
她这下是真有点纳闷了,缓缓将手收回,惊愕地发现仗助劫后余生似的,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白石弥希望向他,仗助回避了她的视线。
他的抗拒太过明显,与原先大不相同。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白石弥希想,但就连雨中人都无法听见的心音……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白石弥希很想说些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往常都是仗助叽叽喳喳个不停,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种尴尬的气氛,这让她感到非常不自在——甚至略感疼痛。
仗助,你在想什么呢?
先前她的主动都被如此坚决地拒绝,这句问话想必也无法得到回复。白石弥希抿着唇看着他,他很不自在,或许是愤怒,脖子耳根都染着红色。
是她太逾越了……白石弥希忍不住这么想。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亲近,她不应该这么随意碰他的。他先前可能不在意,现在突然觉得不舒服了也说不定,是她错估了两人间的距离。
按理来讲,她应该当场道歉,但眼下这个场景,她实在说不出口。
“仗助。”
白石弥希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觉有点喘不上气,很缓慢地把这句话说完:“很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东方仗助又猛地在椅子上弹了一下,这次他蹦起来了。他模糊应了几声,抓起挎包,埋头翻了翻确认没有落下的东西。
他的脸始终有点红,垂头看着地面,声音很小:“那,白石姐,我走了。”
房门被关上,白石弥希静默了半响,把那剩下半个苹果一点点吃完了。
夜晚,空条承太郎完成一天的调查,回到杜王町大酒店。路过大堂时,留意到前台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白石弥希。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证件,浅棕色的卷发看得出来没怎么精心打理,披散在肩后,有几缕卷曲着垂落在略显苍白的面颊边,被她不甚在意地拂开,露出一张疲惫的面容:眼下的黑眼圈很重,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
她看上去像是快被压垮了。
但她还是像弯曲的竹子一样,将背挺直,很有韧性地站了起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偏过头,看见他时一顿,略有紧张地冲他笑了笑。
空条承太郎等她办完手续走过来,问:“你出院了?”
“各项检查都说我没事。我也没觉得不舒服。这么一直躺在医院浪费钱,我反而寝食难安。”
空条承太郎记得她之前一直住在东方家,微微皱眉:“为什么要住酒店?”
“我……”
她不想就那么回去面对仗助,还有朋子小姐。他们的好意本就让她心焦,此时更如火烤,变成一种煎熬。公寓没法住人,太晚在外面游荡不安全,不如来住酒店,想想以后怎么办。
但这话不至于说给空条先生。白石弥希想,她得更仔细地把控距离。
“你有空吗?”
白石弥希有些茫然地点头,听见空条先生低沉有力的声音缓缓响起:“那来我房间。”
“嗯……嗯?!”
空条先生深邃的绿色双眼望着她,仿佛望穿了她的灵魂,激起一阵颤栗。
“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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