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回到营帐时,篝火晚会已经结束,康熙今日喝的酒有些多,虽不至于到烂醉的地步,但思绪明显不如平时清明,言行都放缓了一些。
他瞧见胤礽和胤禛携手归来,定住身子仔细打量那兄弟俩,准确的说是看小个子胤禛。
他知晓这孩子一下午都在强颜欢笑,心里别扭着呢,他原是想私下找个时间跟他说说话的,但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那事便被搁置了。
但眼下看胤禛这眉开眼笑的样子,想必是已经被人开解过了。那人应该就是胤礽吧?
康熙将视线挪到胤礽身上,心中的赞赏和欣慰又多了一些。
不愧是他一早就定下的储君,文武双全,友爱兄弟。
思绪转动间,那两兄弟已经走到他面前,脆生生的喊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免礼平身。这是去哪了?”
“儿子…儿子出去更衣了。”
胤禛才不会承认自己偷偷跑出去是发泄委屈的。
康熙睨了他一眼,笑着问道:“去了小半个时辰,你也不嫌弃里面的味儿?”
胤禛大囧。
“好了,朕也不继续问了,只是下次离席之前记得跟朕说一声,身边也带个人,省得叫朕担心。”
担…担心?
胤禛琢磨着这句话,彷佛嘴里塞了一颗姜糖,起初是茫然不知措的震惊,随后是越品越甜的欢喜。
原来皇阿玛也会担心我啊?
他以为皇阿玛只爱重太子二哥,大哥能勉强分一点,而自己的骑射那么差,皇阿玛必然是嫌弃他的。可现在皇阿玛对他这么和蔼,还说担心他!
他好似双脚踩进了云端,整个人高兴得飘起来。
胤礽看他傻笑的样子,无奈摇头,皇阿玛这么一句话,就让他高兴成这样?
这些对于他来说是习以为常啊。
皇阿玛对他,的确是宠爱非常。他要更努力,当一个好儿子、好兄长、好太子,方才不会辜负皇阿玛的看重。
他拿手碰了碰胤禛,小声提醒,“四弟,快回皇阿玛的话。”
哦!
胤禛方才欢喜中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儿子知晓了,定会牢记皇阿玛的教诲。”
他闻着康熙身上浓浓的酒味,又补了一句,“皇阿玛也是,喝酒伤身,您以后少喝一点。”
康熙闻言,眼里笑意更深。
这孩子到底年纪小,居然敢教训起他来?可心底里也挺高兴的,只有小孩子才能这样坦率,哪怕是胤礽,如今年纪渐长、规矩学多了,对着他也会拘谨。
他含笑点头,“朕知晓了,你回营帐早些休息吧。”
看着胤禛仍旧仰着的头,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光亮的脑门,语气越发温和,“回去泡个热水澡,再让小太监给你按按四肢,不然明早起来会四肢酸痛。”
“是!谢皇阿玛关怀!”
胤禛大声的答道,好似希望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话,出来观看皇阿玛对他的关心。
康熙收回手,再次催促,“回去吧~”
“是。”胤禛看向胤礽。
“朕要跟太子再说些话。”
胤禛这才离开。
“皇阿玛。”胤礽扑通跪下,“儿子要跟您请罪。”
接着便把方才的事情悉数告之康熙。
康熙点点头,的确和他想的一样,胤礽假代他向胤禛道了歉,心是好的,可…
“胤礽,你可知晓假传圣旨,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胤礽脸上一慌。
他原本是想和四弟好好讲道理的,比如说皇阿玛是天子,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要多体谅他。可看到四弟哭的那么伤心,他实在不忍心干巴巴的讲大道理,让小孩子去体谅一个大人,只得编造说是皇阿玛让他来赔礼道歉的。
但这大逆不道的罪名,他背得也委实太冤枉了些吧。
心里虽是百转千回,但他的肢体已经提前做出了回应,将头垂得更低了。
“儿子知错,还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你亦是为了圆朕与胤禛的父子情分,朕怎舍得罚你?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前半句还有身为父亲的慈爱和宽仁,后半句就只剩下君王的警告了。
胤礽有些后怕的点头,“儿子知晓了。”
“嗯,去吧。”
目送着他离去,康熙也转身回了营帐。
洗漱后,安静的躺在床上。
“皇上有心事?”蓁蓁凑过来问。
一晚上她听到他叹了七八次气。
“没有,快睡吧。”
康熙拍了拍怀里人的肩膀。
蓁蓁瞧他不愿意说,便没再追问他,下床从箱笼里找出一个信封递给康熙,“皇上瞧瞧,小十和三格格写的信。”
“信?他们能握住笔吗?”康熙很是怀疑,但随即猜测万一双胞胎是神童呢,便满怀期待的打开了信封。
结果里面是一张布满了污点的宣纸,大失所望。
“这是个什么意思?”
蓁蓁又拿出一封信递给康熙,是魏珠写的。
原来魏珠每日都会写信汇报双胞胎的事情,写完还跟孩子们讲,孩子们生出了好奇心,就爬上书案,拿手心蘸了墨汁,在纸上涂抹,最后就成了一封特殊的信。
“的确特别,到也有几分童趣。将它收好,日后等孩子们长大了,再拿出来给他们瞧瞧。”
康熙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两人都醒得很早。
悠悠用过早膳后,蓁蓁换上了骑装,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打猎。
到了草原上,康熙带着侍卫和蒙古王公往山林深处去了,蓁蓁和其它王妃、命妇们在外围打猎,皇子、世子、公主格格等则是在中间地段。
没了康熙和胤礽的注视,蓁蓁往身下的马儿抽了一鞭,让它加快速度奔跑。
在草原上骑马和京城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里更为平坦开阔,可以肆无忌惮的跑马,有一种海阔天空、自由自在的感觉。
前方的草丛里有兔子一闪而过,她立马搭箭射出,结果跟它插肩而过。第二箭继续射出,落到了兔子前方。再射,则是落在兔子身后。
万事开头难,适应一段时间后,她也掌握了一些规律,搭箭时就计算好风向和速度,再射出去,便不会次次落空,每一箭都有有三成的机会射中。她忙活一上午,射到了两只野鸡、一只兔子和一只山羊。
准备往回走时,一个郡王妃指着前方问蓁蓁,“前头好像有人,咱们要过去看看吗?娘娘?”
“那去看看吧。”
往前骑了几百米,蓁蓁看出前面是谁了,是恭亲王府的几个小阿哥小格格。
从血缘上来说,他们是纯禧公主的亲弟妹,他们在这,那有很大可能纯禧也在这里。
蓁蓁正要上前,忽然就听到一道凄厉的女声。
是纯禧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道兽声。
“不好,这是老虎的声音!”有擅长打猎的蒙古王妃提醒。
所以,刚才的声音……
众人变了神色,夹紧马腹往那声源处赶,终于在一茂密的草丛里找到了纯禧。
眼前的一幕令人胆颤,四肢酸软。
一只猛虎咬住了纯禧的左肩,血肉模糊。
在她的身下,是被护住的胤禔,他握着匕首想要刺老虎,但老虎庞大的身躯压得他根本翻不过身,只能做着无用功。
“天啊,老虎吃人了…”
这个场面,哪怕是习惯射猎的蒙古女人也被吓到了,更不要说那王府那个年幼的小阿哥小格格了,一个个都白着脸,惊恐的看着,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蓁蓁也没好到哪里去,但纯禧痛苦的哀嚎和胤禔的怒吼,将她唤回了神。
“都别愣着了,赶紧搭箭射虎!”
话刚落下,她手里的箭就飞了出去。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抽出羽箭,搭弦、放开,再搭、再放。
老虎虽然庞大,但在数轮箭羽袭击下,还是受到了重击,松开了踩在纯禧身上的双脚和嘴。
察觉到身上重量减轻,胤禔立马翻过身,用匕首给了老虎致命一击,见它不再动弹,才坐在地上重重喘息,眼里仍残留着恐惧。
蓁蓁和身边的人也赶到了,来不及盘问原因,赶紧将纯禧放到马背上,匆匆往营帐赶。
胤禔这才反应过来,纯禧是为了保护他才受伤的,立即爬起来,骑着马往回赶。
……
康熙收到消息后,也带着人迅速回营。
到营帐时,周围已经站了不少人,有太皇太后、太后,贵妃和宣嫔,还有恭亲王和他的侧福晋,而胤禔和胤祉跪在地上。
“现在情况如何?”
蓁蓁摇摇头,“还不清楚,太医们也才进去两刻钟。”
“嗯。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老虎会伤到公主?”康熙看向胤禔,眼神极具压迫感。
“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看到老虎,一时兴起,非要猎它,一箭射中后便去捡它,却没想到那老虎是装的,儿子刚靠近,它就暴起扑向儿子。当时纯禧长姐就在边上,见老虎欲扑咬儿子,便挺身而出,替儿子挡了一劫。
皇阿玛,您责罚儿子吧。”
胤禔心中无比愧疚,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血渍,模样很是狼狈。
“那侍卫呢?那么多侍卫难道就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做?要等到贵妃带人来救你们?若是贵妃她们没出现呢?”
“儿子先前把他们调开了。”
“为何调开?”康熙觉得老大真是蠢啊,先前升起的一点怜惜顿时全无。
胤禔默不作声。
边上跪着的胤祉终于忍不住插嘴,“回皇阿玛,大哥调离侍卫是为了保护儿子。因为儿子的年龄最小、骑射最差,大哥不放心我,所以将全部的侍卫拨给了儿子。
皇阿玛,您别怪大哥,好不好?”
“那也不对,即便侍卫都保护你了,那你与胤禔在一起,胤禔也会受到侍卫的保护,怎么还会落单被老虎袭击?除非…胤禔你私自脱离队伍?”
康熙脑子飞快的转着,思考着胤禔私自脱离队伍的原因。
“你是觉得胤祉年纪小,带着他嫌弃麻烦,所以把他丢给侍卫,你想要独自去射猎?展现你的威武不凡?”
康熙的眼神随着他说的话,逐渐变得冰冷、犀利,到最后,恨不得拿马鞭狠狠抽打在大儿子身上。
胤禔苦笑,皇阿玛猜得可真准啊。
“儿子知错了,还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冷哼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太医从营帐中走出,忙问道:“公主的伤势如何?”
“回皇上,暂时已经止住了血,已经上药包扎了。微臣开了药,煎好后让公主服下,若今夜能退烧,便可脱离危险。”
那要是不能退呢?
但顾忌着纯禧的亲生父母也在场,康熙不好问这话,便叫这太医下去。
康熙看了一眼胤禔,只道:“你先跪在外面反省吧。”
接着便带人进帐探望纯禧。
纯禧趴在床上,面白如纸,见众人进来,还想行礼,蓁蓁连忙按住她。
康熙看出她的伤势严重,不宜与人说话费神,便叮嘱了几句就离开,留下蓁蓁和恭亲王侧福晋照看。
恭亲王侧福晋是纯禧公主的生母,康熙一走,她就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蓁蓁瞧出这对亲母女有话要说,也出了营帐。
今天这事可真是……
晚上,外头下起了雨,康熙这才把胤禔叫进营帐。
“说说看,你都反省了些什么?”
“儿子不该擅自离队,不该嫌弃三弟,不该丢下侍卫…”
“错了!”
康熙厉声冷喝,打断了胤禔的反省。
胤禔抬头看向他,眼里是恐惧和疑惑。
康熙无奈摇头,只得出言点拨,“胤禔,你错在太自负了。众皇子中,你年纪最长,武艺最强,自觉强到可以抛开侍卫,独自打下一头老虎,想要独占鳌头。朕说得可对?”
胤禔的心思被康熙说透,羞愧低下了头。
“是。”
“那以后可还会这般自傲自大,肆意妄为?”
“儿子不敢了。”
康熙放下手里的御笔,走到他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胤禔,你是朕的长子,朕对你寄予厚望。朕不希望自己的长子是个有勇无谋,只会逞强的鲁莽之人。若你再无长进,朕将来怎敢让你入朝办事?”
“皇阿玛,儿子真的知错了,儿子再也不敢那般任性自负。您原谅儿子吧。”
“原不原谅这话,你该去问纯禧。你去看看她吧。”
“是。”
胤禔走到纯禧的营帐前,踟蹰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惊呼声。
“不好了,公主起高烧了。”
白日里太医只说了退烧就能平安,那反过来的意思,起了高烧就有性命之危。
胤禔理解清楚后,立马掀开帐篷走进去。
作者有话说:
文中关于猎捕老虎的行为,在当代不合法!请勿模仿!(作者的求生欲再次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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