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人已经被盖好红盖头,安置在床前了,为首的男子将称递给宋青梧,言道,“小姐要亲自揭了孟夫人的盖头,才算娶了夫。”
孟言初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眼眸沉静,一言不发。
他虽恨宋家,却也知道自身和宋家,就如蜉蝣和大树,他只能忍着,忍受宋家给他的所有苦所有痛,直到四殿下来,他借由四殿下的手,把身为世家的宋氏,连根拔起!
想到四殿下,孟言初抿了抿唇,不由又想起前世,他将自己赐死时……甚至都不肯过来看他一眼。
那是个再无情冷漠不过的女人,她所有的柔情,都只给了一个男子……
除了那个男子之外,他们所有人,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
孟言初垂着头,眼神越发冰凉。
宋青梧握着那杆称,多少有点不知道如何自处。
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她跟孟言初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可现在,孟言初要嫁给她,她还要亲手掀了孟言初的红盖头。
多少心里有点沉甸甸的,仿佛她这么做了,就多了某样责任一样。
许是,保护孟言初,不叫他受前世那般苦楚的责任?
想到这,宋青梧咬了咬牙,像是认了这个宿命。
若她能回到现代也就罢了,若回不去……那起码她要好好对孟言初,不让他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受尽万般苦楚,最后长成一朵彻头彻尾的黑心莲。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下宋家,保住自己。
像是下了某个决心,宋青梧在那些男子的催促下握紧了称,然后一点一点挑开了孟言初的红盖头。
他的脸渐渐暴露出来。
即使是已经看过一遍,宋青梧还是会为之震撼。
真好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清雅,又绝艳。
见小姐似乎看呆了,旁边的小厮互相对视,皆娇笑出声,又催促,“小姐快别看了,我们都知道孟夫人长得好看了,以后可有的是机会看,您快和孟夫人喝合衾酒吧,一会儿我们还得撒东西呢。”
宋青梧被他们叫回神,蓦地尴尬低头,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没想盯着孟言初一直看的!
人都有对美的惊叹之心,她只是一时惊叹太过罢了。
眼下反闹个丢人。
宋青梧余光偷偷去瞥孟言初,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得到的结果便是……没有反应。
对方似乎对她们的笑闹毫不在意,只是低垂着头,眼里似乎蒙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清情绪。
小说里的孟言初是这种不爱说话的人设吗?
宋青梧回忆,却发现小说里最多的剧情,永远是在写孟言初如何恶毒,如何诡思,如何陷害于男主,陷害于旁人。
落在他手里的人命,绝不算少。
男主有男主光环,每每对上孟言初都能略胜一筹,旁人可没有,自然是……按着孟言初给她们设定好的结局,一步一步走进去了。
多回忆一点小说里那些与孟言初作对者的结局,都觉恐怖。
宋青梧想,如果她此时面对的,不是初入宋府的孟言初,而是小说里那个黑心的孟言初,那她肯定跑的比谁都快,且连滚带爬,绝不敢靠近。
但还好不是。
她收回思绪,也不再觉得尴尬,送酒的小厮倒了两杯酒,一杯被她递到孟言初面前,轻声道,“喝合衾酒吧。”
声音依旧带着久睡的沙哑。
想到宋家所有人的结局,宋青梧又快速加了句,“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的夫郎了,日后我会护着你的。”
嗯嗯,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不要黑化,不要变成书里那样,三观尽毁,只余满腔怨恨。
孟言初自是听见了这句话,心里却压根不信,护着我?
早就听说宋家的大小姐脾气极大,稍有不高兴便会对□□打脚踢,任性至极,尤其看不上……庶女庶子,觉得庶出者皆是位同下人,可任嫡出打骂。
这样的人也会护着我?
孟言初心里嫌恶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淡淡说一句,“是,妻主。”
妻主,这词他也只在背男戒男训时喊过。
面前男子显得有些冷淡,宋青梧心里猜测可能是因为两人还不熟吧,大抵包办婚姻都是这样的。
好歹他接了酒。
宋青梧与人碰了碰杯就打算喝,却被身边小厮止住。
“小姐,合衾酒不是这么喝的,您需与孟夫人交杯喝,才能更加长久。”
……
她听话的改正,手臂绕到孟言初抬着的小臂后面,绕了一圈,然后回到自己面前,仰头一口闷了那酒。
合衾酒同别的酒不一样,并不那么辛辣,反而是有些回味甘甜,很好喝。
她饮下酒后,孟言初也拿着酒,小酌了一口就要放下,刚被她圈住的手臂撤的比什么都快,仿佛很不想同她贴近。
宋青梧愣了一瞬,难道孟言初本是讨厌原主的?
他的酒刚放下,旁边小厮又赶忙阻拦,“孟夫人,合衾酒是要喝完的。”
宋青梧下意识帮着说话,“不用,不喝完也没关系。”
话音刚落,孟言初就把酒拿起来喝了个干净。
小厮们笑起来,笑的莫名有几分揶揄,打头的清秀小厮端着一盘子红枣花生桂圆圣女果,行了一礼便道,“小姐,奴才们开始铺床了。”
“啊,哦,你们铺吧。”
她靠在床上,疑心原主伤到脑袋连累她反应也跟着变慢了。
正想着,一颗桂圆弹到了她脸上,弹的人一愣,她这才看见,这群人正大把大把往床铺上铺那些个东西,方才对方说到铺床,她并没有反应过来是这样铺。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晚上就睡这上面?”
她有点不敢置信。
有小厮忽而发出一声娇笑,笑的宋青梧一脸懵逼。
“小姐若想在这上面睡,自然是可以的,若不想,便让新夫人替您弄掉也就是了。”
……
宋青梧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眉目低垂的孟言初。
心想我叫他弄,那岂不是把头栓裤腰带上了?
怎么敢的啊。
宋青梧不敢,但她不想直说。
于是装模作样的淡声,“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几个小厮互看一眼,齐齐行礼,“是。”
前前后后排好队便出去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宋青梧和孟言初。
孟言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冷淡至极。
他不在乎宋青梧喜不喜欢,不在乎会不会惹宋青梧厌弃,不过是重新走一遍深渊的路罢了,他已经走过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猜测的想,急着让那几个小厮走,是想教训我吗?
曾听闻宋家大小姐鞭子用的好,尤其是用鞭子教训人,声声入肉,令人痛不欲生。
孟言初忽而抬头,看向了床头挂的鞭子,那是宋大小姐常用的九节鞭,听说一鞭子下去,时常能剜掉人一块肉,他曾见她用过,用来鞭打她家中的庶女。
一鞭子下去,即使是女人,也能疼的大叫。
现在,她会用这鞭子来打我吗?
会吧,毕竟,我也是庶出,且只是一个,冲喜的夫郎。
心中想着不怕,身体却忍不住发起颤来。
宋青梧本就想着该怎么跟人搭话,一抬头却看见孟言初站在那发着抖。
?
“孟……言初,你很冷吗?”
分明是关切的话语,落在孟言初耳朵里,却仿佛是恶魔在低声嚎叫。
他冷着脸,挺直了脊背,想说自己根本不怕,最后却只是抖着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谁能不怕疼呢?
这么疼,他光是想想就抑制不住的发抖,身体对深渊有记忆,对那一段如同活在地狱里的生活有记忆,他怕疼,很怕很怕。
宋青梧哪知道孟言初这么多心理活动啊,小说里的心理活动描写都是女主男主的,对于他这朵黑心莲男配,至多就是描写他如何狠辣罢了。
但根据小说内容,宋青梧知道一点,孟言初缺爱。
如非缺爱,也不会因为女主一两句的关切,就恨不得把命送给她。
虽他未回话,但宋青梧犹豫着,拍了拍床里边,轻声道,“若是冷的话……就快卸了东西上床躺着吧,这被子还挺暖和的。”
她裸露在外的手背只是感受到了一点凉意罢了,许是孟言初格外怕冷,才会冷到发抖。
哦对,小说设定,男子体弱,极易受寒。
孟言初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宋青梧,直盯得宋青梧浑身发毛,她想,是不是黑心莲不想跟她睡一张床?但总不能让她一个病人睡地上去吧,而且,而且地上也没有褥子啊。
她轻轻攥紧了手,也盯着孟言初。
半晌,对方动了,轻轻淡淡的声音在他转身后传来,“是,妻主。”
他走到水盆前,里面有一盆干净的水,正好用来卸脸上的薄妆,卸完妆后又回到床前,修长雪白的手指轻轻捏住新郎服外衫。
宋青梧懂事的转头不看他。
孟言初指尖一顿。
过了会儿,余光里多了几件红色的衣衫,本以为人这就要上来了,可对方却还在没动。
沉闷的撞地声突然响起,宋青梧懵逼回头,就见身着雪白里衣的孟言初直直跪在地上,脊背笔挺,微微垂头,声音带着莫名其妙的苦味,“侍身请妻主立规矩。”
宋青梧:???
她就只在小说里看过女主和男主成婚的片段,明明,明明没有这一part啊,两人不是直接滚床单去了吗?
“这……成婚的时候都有这个流程吗?”
宋青梧问出口。
孟言初当然觉得奇怪,诧异的看了宋青梧一眼,但想到对方虽然恶毒心狠,却从未有过夫侍,成婚前又是那样的状态,没人告知也是可能的。
于是冷声道,“是,侍身嫁入宋家,理应由妻主立规矩,以免出门,丢了宋家的颜面。”
他低着头,掩住眼里的恨意。
前世,虚伪的宋家人便是以宋青梧死前未给他立过规矩,怕他出门丢了脸面为由,将他囚在宋府!
虚伪恶心至极!!!
头顶突然传来的温柔触感,使孟言初恨意一窒,可很快,触感又消失了,他便呆呆的盯着地面。
宋青梧收回手,且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
方才她只是突然觉得孟言初有点可怜,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一下,现在反应过来,又十分尴尬,恨不得时光回溯,她一定控制好自己!
至于孟言初方才说的立规矩,以免他丢宋家的人……
宋青梧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孟言初身上,却只是语调温柔的说了句,“你乖一点就好了。”
孟言初猛的抬头看她,眼里尚有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宋青梧想了想,怕他没听懂,小小解释了一番,“我的规矩就是你乖一点,多听我的话一点,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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