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嬷嬷最会揣测人心,一眼看见了太女盯着的地方,眼珠子转了转,忙惊呼起来,“哎呀,陛下,越小姐的小侍身上怎全是伤。”
皇上定睛看去,只见几名小侍,都下意识的把袖子往下撸,企图遮盖手臂上的伤口,身形瑟瑟。
海嬷嬷低下头问皇上,“可要奴婢命人去查看一下那几名小侍身上的伤处?”
皇上微不可见点了点头,她便迈着小碎步出去找了一个随行伺候在侧的宫人,要他把几个小侍带过去检查一下,包括那个状告越禾的小侍。
不一会儿,宫人出来,屈了屈膝盖行礼,“回皇上,这几名男子身上具有数道伤口,几乎没剩一块好肉,有的已留了疤,看上去像是有些时候了。”
京兆尹皱眉,她与自家夫郎虽不亲近,但也算是相敬如宾,平日里都是互相讲道理的,实在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禽兽之人,竟以虐打男子为乐。
越乐此时真恨不得自己就没生这个女儿!一天天的净会给她惹事,现在还招致了灭顶之灾。
饶是纵横官场十数年的老狐狸,此刻也窥到了点败意。
越禾咬紧牙关,心中恨死了那跑出来的小侍,猛的抬头辩解道,“即便草民真的打了他们,那又如何,他们只是草民的奴侍而已,伺候不好主子合该受点惩戒,请皇上明鉴,草民是打了他们,却从未说过那般大逆不道之话啊!”
“京兆尹,你觉得呢?”
皇上忽然问向今日带着那小侍直接闯入殿试的京兆尹。
京兆尹浓密的眉头紧皱,一时也说不出要如何找到足够的证据,毕竟以几名男子之话,是无法断案的。
越家和四皇女也不认啊。
见京兆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又转而看向那群考生,就这般直接点了上官诺的名字,“你是考生中笔试第一,不如来说说,现在京兆尹应该如何做?”
上官诺一顿,随即宽大袖子动了动,双手拱起向皇上行了一礼,侧目看了那越家人片刻,缓缓开口道,“草民以为,若真如这小侍所说,那越大人能知此事,应与四殿下关系紧密亲切,事发突然之间,许是可以派人去两位府上搜查一番,会有些答案也说不好。”
“老四的府上也要去?”
四皇女虽未封王,但早在宫外有了府邸,匾额就写着四皇女府。
上官诺左手落在右腰处,微微俯身,“自然,事情并未尘埃落定,若是四殿下没有做,定是要还四殿下一个清白的,搜一搜,也免得殿下日后被人指摘。”
李韫听到这话,脸色骤然苍白许多,确实,事发突然……她书房里的东西并未正经收起来,她没有想到,李潇已经被关在大理寺这么久了,竟然还能有翻案的机会,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进了一趟皇宫,许就要把人搭进去了。
李韫猛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母皇,女臣没做这些事,难道母皇也不相信女臣吗?”
她抬眼看皇上,满眼水润泪花,含了点失望,薄唇咬到出血。
皇上神色冷淡,光从面上,李韫竟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死死咬着牙,心中期盼母皇念在母女之情上,不要做出这等无法挽回的决定。
龙椅上,皇上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紧接着神色严肃起来,声音愈加威严,“是吗,你既没做,又怎会怕人搜查?如今事情闹的这般大,不搜一搜,怎能叫朕安心,怎能叫老一认罪,怎能洗脱你的嫌疑!海漱,你亲自带人去搜四皇女府,京兆尹,你带人去搜越府。”
这令下的突然,海嬷嬷和京兆尹立即领命,带着人就出了大殿。
四皇女脸色惨白,藏在长袖摆里的手紧紧抠进掌心。
越大人早已一脸完蛋模样跌坐在地上。
事发突然,也不知府中夫人,能不能领会她的意思,将那些东西收好。
大殿中一片安静。
大约过了一刻钟,京兆尹就先回来了,手中带着一些册簿,“参见皇上,臣刚到越府,表明来意,越夫人便主动递给了臣两个账本,其中之一记录了越大人招兵买马所花费的银两,数目庞大,还请皇上过目。”
让人震惊的是,这居然是越夫人主动递上去的?
众考生惊呆了,越夫人与越大人本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啊。
“你说,这是越夫人交给你的?”
皇上也有几分惊讶,意味不明的扫了脸色难看的越大人一眼。
直到京兆尹回复,“是,越夫人给了臣下两个账本,一个是兵部尚书招兵买马的证据,另一个则是……越大人与他国勾结,意图混淆我皇室血脉的证据!越夫人说自己绝不愿通敌叛国,只求皇上给其父族留一条生路。”
皇上神色肉眼可见的怒了起来,待看了第一本册子,得知李韫甚至将李朝君后之位许了出去,更是答应会让有北国血脉的女子继承皇位时,气的一把将那册子扔了出去,带着内劲直直砸在李韫身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韫咬了咬牙,依旧开口,“母皇,女臣……”
“皇上,奴婢在四殿下府中搜到了些东西。”
海嬷嬷恰好这时回来,打断了李韫未说出口的话,并将手里自己搜到的一叠东西都呈上去。
上面不止有四皇女为招兵买马做的打算,更是有一张皇宫布防图以及她的篡位计划。
皇上虽近些年身子不大好,但目测自己还能活个几年,看见这些东西眼睛都瞪直了,即使知道老四有野心,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野心如此之重。
老娘还没死呢,竟就想篡位,自己当皇帝!
罪证确凿,四皇女仍想狡辩,说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的,质问海嬷嬷从何处取得这些,海嬷嬷顿了顿,依旧弯腰恭敬道,“奴婢是从您通往城外的暗道里取得这些东西的。”
李韫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她本来要说,若真是她的东西,她怎么敢直接将东西放在书房里,她本来要说,定是有人借此陷害于她。
可海嬷嬷说东西是从她的暗道里找到的。
她根本就没把东西放在暗道里!
这无耻老奴,竟然陷害她!
最终,李韫和兵部尚书越乐及其女儿越禾都被下入大牢,越禾从前买下的小侍全部不做数,卖身契归还,可自行找些营生做一下,越家一脉株连九族,只余下越夫人一脉幸免于难。
也是此时,京城的人才知道,越夫人当年是被强娶入越府的,越禾根本不是越夫人亲女,而是兵部尚书青梅竹马为她生的女儿,只可惜那人福薄,生完女儿就去了,为了不叫女儿没名没分的,越乐硬是将同样身怀有孕,不日生产的越夫人亲子,与那女儿调换了一番,使其有了嫡女名号,亲子却成了身份低微的庶子。
如此狠心薄情,难怪越夫人要将越大人供了出去。
换成他们,他们必也不会与这般妻主善罢甘休。
一皇女被冤枉多时,一朝放出来,简直激动的热泪盈眶,她本以为自己就要被圈禁至死了。
从被抓那日,她便明白,是李韫设计了她,可她怎么说也没有人信她,魏家也一直在找李韫留下的蛛丝马迹,总是一无所获。
李韫行事狡诈如狐,竟是半点痕迹也没留下就在她们都要放弃之时,大理寺卿忽然出现在大牢里,将她放了出来,并告诉她她已沉冤得雪,真凶马上就要被扭送到大理寺。
李潇那个激动啊,恨不得在大理寺等着踹李韫两脚,但还是被前来接她的人先接回了府中梳洗。
魏轻罗随后出现在一皇女府,脸色却没有多好看,于是李潇知道,在自己进去的这段时日里,朝中拥护她的人,除了魏家,其余的竟是要么被贬到关外,要么明升暗贬调去了别处,等于她现在几乎没有势力。
李潇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京中传闻她是沉冤得雪喜极而晕。
宋府,孟言初执意要在外面等宋青梧,宋夫人和小厮无法,只得给他披了衣服,抱上暖炉,又叮嘱他若是感到冷了即刻回屋里去,得了风寒可会惹宋青梧不高兴的。
孟言初最怕宋青梧不高兴,闻言瑟缩一下,重重点了点头。
“是,侍身知道了。”
他埋在毛茸茸的衣领上应答,然后抱着暖炉,乖乖的站在门口等人。
从午时等到天都有些黑了,宋青梧才骑着高头大马回来。
一来就看见俏生生站在那,等着自己的小夫郎。
“言初。”
宋青梧叫了一声,从马上下来,一把抱住自家肚子圆滚滚的小夫郎。
“怎么又出来等我了,不是叫你在家等着吗?”
孟言初被熟悉气味环绕,舒服的眼睛眯起,整个人透着欢快的气氛,软软应声,“侍身想快点见到妻主。”
啧,真粘人。
“罢了,快进去,今日发生了好多事,我与你说说。”
“好!”
孟言初喜欢妻主跟他讲话,平时妻主都是一边看书一边听他叽叽喳喳的说话,他总怕妻主嫌他烦,如今妻主不看书了,主动要跟他说话!
孟言初有些高兴的抿了抿唇边,越发黏着宋青梧了。
宋母派来的丫鬟打听了几句重点,急急回去说与主子听,外面现在乱着呢,好多人都被查办了,也就宋青梧,仗着救了皇上,今日幕后真凶终于被抓出来,想到事情竟是自己另一个女儿一手安排,皇上难得有些愧疚,大手一挥,赏赐了许多珠宝给宋青梧。
宋青梧自然乐的高兴,珠宝都被收进小妻夫的库房里,库房钥匙给了孟言初保管,她就喜欢拿这些东西博小夫郎软乎乎的一个笑脸。
孟言初总十分给面子,每每这时也会露出个笑脸来,然后抱着妻主的手臂说谢谢。真可爱。
当得知今日发生的事后,男子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所以妻,妻主,四皇女已经入狱了?”
“是啊,她入狱了,怎么,心疼?”
要是小夫郎真敢对此流露出半分心疼,哼,今晚屁股都给他打烂。
孟言初听到这话可不高兴了,瞪起眼睛,“妻主说的什么话,侍身心疼谁?侍身只会心疼妻主!若非四皇女,妻主也不必受那一箭,肯定很疼的……”
男子摸着她胸口曾经被一箭穿过的方位,心疼的眼泪花儿闪烁。
宋青梧安心了,嗯,算这夫郎没白宠,要是真吃里扒外可不行。
她靠在床上,孟言初抬头望了她一眼,忽而手脚并用往上爬了两下,倚在宋青梧胸口处,眉眼晶亮,“那以后侍身就可以好好跟妻主在一起了,妻主快抱抱侍身。”
宋青梧依言将人搂住,兜着屁股不让他掉地上,自从怀了孩子后,言初是一日比一日重了,啧,从前两分力就能抱起来的人,现在起码要分力。
孟言初依靠在妻主怀里,默默垂下脑袋蹭了蹭对方胸脯,心中想的却是,越禾也死了,真好,这般恶心之人,死了才是好的。
越禾玩的都是极过分的东西,前世李韫也曾叫他给越禾奉酒,可他刚过去就被越禾抽了一鞭子,疼的跪坐不住,越禾色胆包天,说他疼起来,比她府里的小侍都要好看,真想看看他疼哭了是什么样的。
幸好,后来出了越禾醉袭皇子之事,连带着兵部尚书也受了贬罚,李韫没再让他去越禾面前。
这一世,越禾与兵部尚书直接犯了杀头之罪,她们活该,哼。
孟言初忍不住抬头亲了亲宋青梧,心想,还好这一世有妻主,他才不至于像前世一样,困囿在泥潭之中。
很快,皇上的旨意下来了,上官诺果以状元之才,得了探花之名,游街时接了好多公子的香囊,连皇上也饶有兴味的问她可曾婚配,她直接将自己与武状元章玉之弟有婚约的事说了出来,一时惹得朝中许多大臣失望而归。
接着又殷殷期盼的看向武状元章玉,紧接着就听见户部尚书过去喊她喝酒,章玉毕恭毕敬跟上,几人一番打听,好家伙,章玉竟也有了夫郎,还是与户部尚书家的公子,那个素有才名的付晚舟,这谁家孩子能比的上?
一众大臣再度失落而归。
章父不日便到了京城,与一下子热情不少的付父相谈甚欢,两人一同定下亲事,就在不久之后。
兵部尚书及其女儿下大牢后,付父就一直拍着胸口庆幸幸好没把儿子许给她们家,想着自己与越夫人关系也不错,这等事情他怎也不同自己说一说,但转念一想,也是,这种事确实不好说与外人知道,只没想到外表温婉的越夫人,身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又过了一月,孟言初的肚子越发圆滚,章玉婚期也到了。
章母遣了人叫她回去成婚,她压根儿不听,一话不说就将人赶走了。
硬是在宋府迎娶了新郎。
章玉也是宋以宁看好的练武苗子,细心教导许多年,自然不会拒绝这些小要求,当日宋府张灯结彩,给新晋武状元娶夫郎。
付晚舟盖着薄薄的红纱,穿着一身精致鲜红的新郎服,由人扶着走出来,章玉眼睛都要美掉了,险些忘了去扶付晚舟,还得宋青梧推了她一下。
孟言初靠在宋青梧胸口上,声音带着艳羡,“真想回到跟妻主成婚的时候,侍身一定好好表现,绝不敷衍。”
那时候他满心郁气,每一步都做的很敷衍,此刻回想起来,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有什么,你若想要,等有时间我们偷偷的补一场不就是了。”
孟言初眼睛晶亮,“真,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嗯,可以。”
只是这样哄一哄,他就十分高兴,“谢谢妻主。”
“不必言谢,素日里乖一点就行。”
“嗯嗯,侍身一定乖乖的。”
两人互相抱着看完了章玉和付晚舟行礼。
章玉妻夫对拜时余光瞥到两人抱在一处亲近,心下不忿的想,哼,以后我也是有夫郎的人了,我也要抱着夫郎出去。
没遇上心上人时,她除了弟弟,对谁都一样冷硬,直到碰上这个心上人,章玉不可否认,她确实有点喜欢他,隔一会儿就想见他。
幸好,现在将人娶来了自己身边,她可以时时看着他。
拜完堂,新郎官被送去了后房,章玉留在前头招待宾客,她对旁人素来是不假辞色的,武功又高,因此也没什么人敢灌她的酒,咳咳,但是宋青梧敢,上官诺也敢。
只见章玉刚一出来,两人就各自拿了一个海碗上前,“章玉,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你大喜的日子了,这酒你可得多喝一些。”
章玉皱了皱眉,“不行,晚舟还在屋里等着我呢。”
昨日按理说两人是不该见面的,可她偷偷翻了墙去找付晚舟,问他是否一如往常,想要嫁给她,如果不愿意,她可以退婚还她自由,反正现在四皇女也被关起来了,没人可以强迫付晚舟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可付晚舟哭着骂她是混蛋,已经答应了要娶他,又反悔。
这罪名章玉怎么能担?哄了好一会儿各种发誓说自己没有反悔,才将人哄的收了哭声,对方郑重其事的说,就想嫁给她,别人他都不想嫁。
当场章玉脚就像踩在了云里,晕晕乎乎站立不住,一路带着傻笑出门的,一时没注意还差点撞上了付大人。
吓得她赶紧溜进草丛里。
若是叫付大人知道她婚前偷偷来找付晚舟,定是要好一顿教训她的。
教训教训倒是无事,只怕给丈母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得知付晚舟心甘情愿嫁给她后,章玉一直兴致很高,今天打定主意少喝酒,一会儿偷溜进去看看晚舟怎么样了。
可宋青梧和上官诺又岂是好解决的?
两人一左一右跟着章玉,愣是让人不得不喝了许多酒,才得以脱身。
孟言初怀着身孕,宋青梧怕外面的人冲撞了他,因此叫人先回去等她,此时捉弄完章玉,她同上官诺说了一声,也回去了。
章彦早已在一桌席面落座,同那些公子聊的正欢,上官诺答应给她送点甜酒过去,特意出了门去买。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冷宫内,李韫被囚在里面,那原本是四皇女的宫殿,主子因残害手足被囚,于是那个宫殿也成了冷宫。
此时的四皇女刚得知今日是章玉和付晚舟成婚的日子,她看着外面艳阳高照,蓦地笑出了声,她以为重生是为了改变命运的,原来是为了把她打入更深的地狱,这一世的她,从来没得到过,一直在失去,现在,就连心爱之人也失去了,她的男人,今天嫁给了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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