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俊峰的单身派对就在那个周五的晚上,谢明舒从车上下来,就看见站在门口和别人聊天的他。大约是刚从公司加班回来,许成熙还穿着偏正式的短袖衬衫和西裤,站在那里说是跟别人聊天,其实大多是听人家在说,他笑着附和几句,倒是总看他拿出手机来看,仿佛在等着谁的消息似的。
她心里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连脚步都慢了两步。走到门口还没叫他,他先转头看见了,有些惊喜地问:“明舒,你来了?”
她跟旁边的人点头打过招呼,笑着解释道:“之前托燕子帮我的一个朋友找工作,燕子帮我联系了这位尹先生,就这么认识了。”她早感觉出杨繁对他有些敌意,不愿让许成熙想起那些不愉快,便没有详说是谁。
“原来是这样,”不知他是猜到了什么,还是只当她不愿意再提这个话题,略顿了顿,自觉换了个话题:“上周我去看姑姑,听姑姑说前些日子你还专门过去看她了。”
“那天姑姑本来看着新闻都要睡着了,我就随口说要不打两局麻将,姑姑立刻就精神百倍,”谢明舒想到当天晚上的场景,忍不住抿嘴一笑,“打了几个小时还不过瘾,我看姑姑比起前些年,倒越活越年轻了。”
说来惭愧,其实她去那一趟还有些别的心思,想要从姑姑那里套出几句有用的消息,只是姑姑当年还在西南边境驻守,对家里的事知之甚少。她也晓得去问别人更合适,可是想起过去的事,心里终究有些别扭,不愿意主动去找。
许成熙不知道她心里想的这些,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笑得前仰后合的傅秋燕,笑道:“燕子也是,不光长得像姑姑,脾气也像,挺大的人了,还老跟个小孩子似的。”
谢明舒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声音渐渐温柔:“有不少女孩子都是像姑姑。”
偏偏傅秋燕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立刻就走过来,斜眼打量着他:“哥,你跟明舒姐说我什么坏话呢?”
“好话,说你性格好,”许成熙说。
傅秋燕满脸不信:“真的?你可别当面给我戴高帽子,回头又骗我。”
“你还不知道你哥,他哪里会骗人,”谢明舒朝她一笑,“我也希望我女儿将来能跟你一样,每天都能过得这么开心。”
刚说了几句话,许成熙就被旁边人叫走了。谢明舒跟着傅秋燕往里面走去,听她酸溜溜地说:“俊峰真是运气好,当初连我的单身派对你都只露了一面,喝两杯酒就走了。”
“你结婚的时候正好赶上五一,我家阿姨回老家了,容容还小,我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一晚上。这回正好赶上容容去夏令营了,我才能走得开,”谢明舒笑着解释。
“容容还没回来呀?”傅秋燕问道,随即感叹:“有孩子就是这点不好,从怀孕到生产,还有将来的哺乳,身体上要遭多少罪。将来家里还总有个事绊着,玩都玩不尽兴。”
“这个确实,”谢明舒想起自己当年怀孕时的百般不适,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对上她的目光又是释然一笑:“只能看你是不是觉得,将来得到的能抵过这些牺牲。”
她受过多少苦自然心里有数,当年虽然从未动摇过这个决定,却也知道自己情况特殊,实在不能推广到大部分人身上。
“可是将来的事情,我现在怎么知道,”傅秋燕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吧,我也没那么喜欢孩子,可别以后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她已经过了三十,罗启航还要年长五岁,两边长辈虽未明说,到底是替他们着急。不过傅秋燕因为生父的事,童年时代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罗启航又不像许多男人那样,自以为结了婚就有权主宰妻子的身体来满足自己的繁殖欲,故而两人结婚前便一致同意将下一代的事先搁置下来。
“所以还是得想好了在说,”谢明舒还是安慰她:“不过你跟我不一样,就算真生下来,你有罗师兄,还有老人家能帮你带带孩子。等头两年熬过去,后面就好多了。”
她是就事论事,傅秋燕却唯恐戳到她的伤处,只说等容容回来了去他们的新家玩,便拉着她一个个介绍屋里相熟的来客。
谢明舒出走国外近十年,这些人她大多没见过,幸好尹俊峰为了给自家的酒吧多拉些生意,连许多泛泛之交也大手笔地一律请来,她混在这些人中间,倒也不觉得尴尬。
这样的派对向来随意,人差不多来齐便算作开始。许成熙一进大厅,正撞见尹俊峰,对方看见他眼前一亮,二话不说便拉着他往里走。
许成熙不禁失笑:“什么事啊,你急成这样。”
尹俊峰头也不回地说:“我们这儿三缺一,救场如救火。”
既然在人家的婚前派对上,总要给主家一个面子。许成熙看了眼手机,见时间还早,就随他进了包厢,边打牌边听他们到处闲扯,时不时也随口跟他们聊几句。打完两局正觉得有些口渴的时候,恰好有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送饮料。她四周看了一圈,却先问道:“请问哪一位是许总?”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看向许成熙,他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那女孩子便先将盘中唯一一杯颜色深些、杯口别着草莓的杯子放在他面前,向他一笑,而后才将其余的饮料端给众人。许成熙还未说话,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先笑道:“不是吧,这怎么还区别对待呀?”
女服务员很是伶俐,听出那人有些吃味,便赔笑着解释:“林先生误会了,现在正是荔枝应季的时候,咱们这边的调酒师专门准备了荔枝鸡尾酒,”说着又看向尹俊峰:“不过尹总特意嘱咐说许总对荔枝过敏,所以咱们调酒师额外调了杯草莓鸡尾酒给许总,还叮嘱我千万别送错了。”
屋里众人这才知道原因,许成熙向坐在他对面的尹俊峰举杯笑道:“你这么忙还想着,有心了,多谢。”
尹俊峰近来为了婚礼整日忙得焦头烂额,虽然不记得说过这些,但听这女孩子言之凿凿,自己心里就有些含糊,加上他向来最好面子,当即笑着说:“哎,咱都一块吃过多少次饭了,我哪儿能连这么点事都记不住。”说着就丢给那女服务员一个赞赏的目光,小姑娘低头一笑便端着空托盘出去了。
那酒调得很是清甜可口,连许成熙这样不爱喝酒的人都忍不住多喝了两口,刚才说话的那位年轻人也称赞道:“这酒调得真是不错。”
尹俊峰更觉得面上有光,得意道:“能让你林大少爷夸一句可不容易,回头我得好好表扬表扬我们这调酒师。”
那酒入口虽柔,后劲却不小,许成熙没过一会儿便觉得酒意上涌,将打了一半的牌交给身后的人,只说自己觉得有些闷,先出去走走。外面闹哄哄的,他捡着没人的暗处走,隐约想起谢明舒被傅秋燕带去了台球室,便要往那边走去,却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
他脑子昏昏沉沉的,转过去发现是刚才给他端酒的那个女服务员。小姑娘见他有几分醉意,连忙走上来关切道:“许总,您怎么了?”
“不碍事,就是出来透透气,”他无意多说,便转身打算走,不知是不是转得急了,眼前忽然一阵眩晕,他连忙要去扶旁边的墙,却先触碰到那女孩子的手。温软的触感让他心跳得更快了,许成熙隐隐觉得不对劲,连忙甩开她的手,冷声问:“你要干什么?”
那女服务员有些委屈,慌忙说:“我是特意在这里等您的,刚才有一位女士跟我说,如果看见您出来,就请您去休息室,她有点事想跟您商量。”
今天来的人虽不少,但席间女宾唯有傅秋燕和谢明舒与他熟识,其余不过泛泛之交。他回想起刚才见面时谢明舒几次陷入沉思,像是有些话要说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信了,仍旧皱眉问:“是哪一位女士?”
女服务员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为难道:“这……人家没有跟我说名字,”见他还有些犹豫,生怕他不信,忽然灵机一动道:“不过她穿了条深蓝色的连衣裙,这里别了个珍珠胸针,长头发,不戴眼镜,应该……应该是您认识的人吧?”她心里没底,只得将自己刚刚在门口瞥见的都说出来,边说边卖力地比划着。
许成熙略一回想,她描述的分明是谢明舒今日的装扮。他这才放下心,也顾不上自己还有些头晕,将刚解开的衬衫扣子重新系好,温和地说:“我今天第一次来,不知道你说的休息室在哪里,劳你给我指个路。”
傅秋燕将谢明舒带去台球室,本是想教她打台球,奈何她原本就对这东西不怎么擅长,加上在国外的几年从未碰过,任傅秋燕教了半天也打不好一杆。谢明舒有些歉意,放下杆子说:“我打这个真不行,你跟她们玩两局吧。”
傅秋燕见她没什么兴趣,也收了杆在她身边坐下:“没事儿,台球什么时候不能打,我这不是想着好久都没跟你见一面了。”
谢明舒想到她那度了将近三个月的蜜月,忍不住笑话她:“可不是好几个月都没见你们了,想必是欧洲太好了,让你们乐不思蜀。”
傅秋燕纵使是个豁达的性子,一听这话也害羞了,捂着脸道:“哎呀,你别说了!”
谢明舒见好就收,也不再打趣她:“对了,罗师兄呢?”
“他呀,肯定在外面唱歌呢,”傅秋燕放下手翻了个白眼,“破锣嗓子不说,唱一首歌就没有一个音能在调上,我可不爱听他嚎。”
谢明舒抿嘴一笑,转头的功夫看见最末的那张台子上,郑旭存正在教一个年轻姑娘打台球。他整个伏在那姑娘身上,握着人家的手击出一球,那球来回碰了两下,堪堪打进洞里。郑旭存立起杆子十分得意,那姑娘更是高兴得一下蹦起来,转身搂着他的脖子,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仰头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谢明舒看着他们,忽然想起她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回听室友说起男朋友教她打台球的亲密,便也存了心让许成熙教她。他自然答应,可他老实极了,别说贴在她身上,顶多握着她的手帮她矫正手型。她有些小别扭,他却只当她打不好着急,还耐心安慰她:没关系,我这学期没什么课,时间上灵活一些,你要是想学,咱们就每天都来练练。
她回想到当时的场景,情不自禁地低头一笑。傅秋燕不明所以,见她盯着郑旭存那边,也跟着看了两眼,饶有兴趣地说:“那姑娘是俊峰这儿的一个驻唱歌手,听说她脾气可拧了,跟客人吵过好几回,要不是这儿缺人她又唱得好,俊峰早就想把她开了,”她随口又说:“不过旭存哥出手大方,估计她离辞职也不远了。”
谢明舒不自觉地想起乔颖珊,在心里为她不值。既然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硬要走到一起呢。又或许,正因为不是一路人,乔颖珊才会如此被他吸引吧。
傅秋燕本来还要说什么,见她神色有些倦怠,便掐断了话头,看了眼手表诧异道:“刚九点,你这就累了?”
“我现在的作息时间基本跟容容保持一致,孩子长身体呢,睡得早,”谢明舒收回多余的心思,无奈道。
她们坐在那里看旁边几个年轻人打台球,傅秋燕时不时在她耳边悄悄说几句,一场球下来,谢明舒将场上众人认了大半。她见傅秋燕总归有些无聊的样子,还是劝着她也上去打了几杆。傅秋燕球技极好,带着她那队一路遥遥领先。
谢明舒看她们打了一会儿,包里手机忽然响起来。她看见那串熟悉的号码心中陡然一惊,连忙对傅秋燕指指手机,找到个安静些的角落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先是哗哗的水声,半天也不见他说话,谢明舒只当他拨错了,正要挂电话,他的声音却忽然闯进来,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异样:“明舒,你快走,快离开这里,让燕子送你回家,我……”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像是难以启齿的样子。
她不明所以,着急道:“怎么了?你先别急,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水声停了,他急促地呼吸着,声音有些艰难:“有人把我支走,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对付你。详细的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快让燕子送你回家。”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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