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息再醒来时,感觉自己不再沉睡在黑暗中。
有一种陌生的温暖抚摸着他的面庞,整个人暖烘烘的。
他睁开眼,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得差点流泪,一只手伸过来轻轻覆盖上他的眼睛,替他遮去刺眼的阳光。
——阳光?
乔息清醒过来,握住路呈星的手腕扒拉开,缓缓睁开眼。
入眼的是大片清透的玻璃屋顶,将碧蓝天空切割成整齐的方格。视线缓缓下移,满目都是花团锦簇。
今天竟难得是个大晴天。
乔息出了会儿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睡在路呈星怀中,两人坐在一张大藤木椅中。
“哥哥?”乔息转过头找路呈星,刚睡醒的声音嘶哑,“这是哪里?”
路呈星伸手替他将滑落到肩头的毯子拉回来:“花房。”
乔息这才发现自己被裹在毯子里,像是被路呈星直接从床上抱出来的:“我……我的衣服呢?”
路呈星没有回答,冷漠的眸子盯着乔息的脸,伸手替他理了理睡得凌乱的额发。
很像乔息熟悉的那个路呈星。
但再开口时,又那么陌生。
“不是不想待在房间里吗?”路呈星露出一点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带你出来晒太阳。”
乔息愣愣看着他,忽然伸手碰了碰路呈星露在领口外的锁骨。
“哥哥。”乔息低声道,“光落在你身上了。”
路呈星的眸光动了动。
但乔息很快就收回了手:“我想回去。”
路呈星没说话,将乔息横抱起来,慢慢走出花房。
乔息抱住路呈星的脖颈,余光落在四周的环境上,隐隐觉得这里和自己的猜测不太相符。
他胡乱猜测过路呈星把他关在了类似疗养院的地方,可被路呈星抱着走过长长的石板路,觉得似乎更像一个高级公园。
或者说,庄园。
他们走了许久都没有遇到第三个人,路呈星抱着乔息上台阶,进了室内。乔息发现和屋外的阳光灿烂不同,他们进来的这栋房子虽然很宽阔,却也很昏暗。
按理说这样的房子四周都有落地窗,采光并不会差,乔息用余光悄悄地看,发现大多的窗帘都被拉了起来。
直到乘着电梯回到房间,乔息想找自己的衣服,却发现不见踪影。
他没有问路呈星要衣服,只是说:“哥哥,我饿了。”
路呈星将他放回床上,摸了摸他的头:“我去做饭。”
乔息伸手抓住路呈星的衣角,抬头看他:“我也要去。”
路呈星低下头,少年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从前一样充满依恋。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乔息轻声说,“我想看着你。”
路呈星沉默了一会儿,在乔息不安地开口前转身去了洗浴室,拿出洗好烘干的乔息的衣服,一件件替他穿好。
乔息垂着眼帘乖乖配合,只在路呈星拿出厚厚的棉袜时小声说:“不想穿,太厚了。”
“厨房没有地暖。”路呈星手上动作没停,“听话。”
一切都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变,乔息吸了吸鼻子,伸出手。
“不想走路。”
路呈星俯下身,背着乔息出了门。
*
第二天,乔息醒来后发现路呈星不见踪影,他尝试着打开门,发现房间的门没有再被反锁。
或许是看他不再闹着要出去,路呈星已经允许他走到房间外。
乔息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缓缓地走了出去。
他没有乘室内电梯,而是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地往下走,他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在这栋房子的最顶层,要下到一楼,需要走过一道狭长的走廊。
走廊里光线昏暗,长长的墙壁似乎是做成了照片墙,但每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都是空的。
唯有走廊尽头,楼梯口处,悬挂着一副硕大的相框。
乔息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努力去辨认,发现这是一张全家福。
站在中间的那个男孩如果长大十几岁,就是路呈星的模样。而他左右的青年夫妻,都各自有与他相似的部分。
这是路呈星的父母吗?这里难道是他家?
可无论是原书还是路呈星告诉乔息的部分,他的家世都不像是住得起这种天价豪宅的样子。
乔息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人,视线落在笑意温婉的女人脸上,慢慢愣住了。
这个女人,和之前阳台上的那个人,长得非常相像。
或者说,这就是那个女人年轻时的模样。
她是路呈星的妈妈吗?
路呈星的妈妈……也像他一样被关在这里?
乔息浑身发凉,下意识回头看去,身后的走廊昏暗无光,尽头仿佛无限延伸进了黑暗里。
*
那之后,乔息便时常尝试走出房间。
路呈星白天经常不见人影,乔息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身边除了那部解不开锁屏的手机外没有任何电子产品,他只能无聊地一遍遍在偌大的房子里游荡。
乔息花了许多时间观察这栋房子,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室内的装潢看来都价值不菲。而且室内的设置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庄园会所,更像是一个家。
但同时,这个家又过于空旷冷清,没有人气。
除了路呈星和自己,乔息没有在房子里遇见过第三人,包括那个阳台上的女人。
乔息尝试着拉开一楼会客厅的窗帘,第二天再路过时发现又被关上了。
整个房子似乎都更喜欢黑暗。
他偶尔也会走去路呈星带他去过的那间花房,也疑惑过这个季节花房里的花怎么会开得这么好,但他没有问过,只在天气好时躺在里面晒太阳,然后在晚饭时间自觉回去。
看起来,他已经接受了这里的一切,乖乖待在路呈星的身边。
——我好像一只金丝雀。
乔息无聊时会想,并且发现自己的思维越来越迟钝。
“哥哥,我想要我的手机。”晚上睡觉时,他滚进路呈星的怀里,大眼睛看向对方,“你不在的时候我好无聊。”
路呈星没有说话,只摸了摸他的脸:“睡吧。”
第二天醒来后,乔息之前买的那部手机就出现在了床头。
乔息捧着手机,心里的滋味怪怪的。
这段时间路呈星还和以前一样对他有应必求,但话变得更少了,乔息整日没事做,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叽叽喳喳地跟他说有趣的事,两人之间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但每次乔息转过头,都会发现路呈星在看他。
像是确认他在身边,确认他还听话。
而这样的听话也会被嘉奖,比如允许走出房间、允许去到室外、允许使用手机。
但室外的范围仅限这座庄园内,而被允许使用的手机,SIM卡被拔掉了。
乔息叹了口气,无所事事地把社交软件一个个下载回来,登录自己的账号。
*
G市再一次降温之后没多久,就快要到春节了。
因为乔息的突然消失,夏引南也取消了后续的旅行计划,准备回首都的家里过年。
“你在我这儿赖了太多天了吧。”夏引南坐在地毯上拼小房子,“不去找伯父伯母过节吗?”
秦鹜的父母都在国外,夏引南想当然地认为这个时候对方应该离开国内了。
秦鹜站在置物柜前对着一排排已经拼好的房子指指点点,闻言道:“还不是因为你?你妈叫我接你回去,今年我去你家过。”
“哈?”夏引南转过头,“干嘛去我家过?哎,你别碰我的宝贝。”
“一天到晚拼的什么玩意儿。”秦鹜收回手,坐回沙发里。
夏引南没理他,低头用胶水涂着迷你书架,然而涂着涂着突然发起了呆。
好一会儿,他突然问:“衡南的大本营在G市,路呈星应该是在G市过年吧。”
秦鹜没反应过来:“什么?”
夏引南没有抬头:“反正你也不回去陪伯父伯母,为什么不留在这边找机会接近路呈星?”
秦鹜蹙眉:“我爱去哪儿过去哪儿过。”
“你这人真奇怪。”夏引南说,“手被捅个洞还上赶着凑上去,结果乔息主动跑了给你让位置,又没见你补位上去,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秦鹜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夏引南身边。
夏引南下意识抬起头:“干嘛?你别站这儿,怪吓人的,这么大高个。”
秦鹜蹲下来,突然伸手捏住夏引南的下巴。
“……干嘛?”夏引南往后缩。
“之前就想问。”秦鹜把人抓回来,左右看了看,一脸“出什么故障了”的表情,“你怎么那么关心我追不追路呈星?”
“……”夏引南选择沉默。
“那个,夏先生?”
楼上传来谨慎的声音,夏引南猛地逃出秦鹜手心,抬头看向在二楼打扫的保洁阿姨。
阿姨一脸愧疚地走下来:“不好意思,刚才收拾房间不小心把这个玉佩打碎了。”
夏引南愣了愣:“我没有玉佩。”
随后他反应过来:“哦,您收拾客卧了?”
客卧里乔息的东西他没动,之前发过去的微信消息乔息一条也没回,应该是和路呈星在一起。
夏引南站起身朝阿姨走过去:“没事,东西给我吧。”
从满脸愧疚的阿姨手中接过碎成两半的玉佩,还有一个陈旧的盒子。
夏引南看了一会儿,将玉佩摆好放回盒子里,拍了一张照片,想着去网上搜搜有没有同款,买一个新的赔偿给乔息。
但当把玉佩拼好之后,他突然愣了愣。
“发什么呆。”秦鹜拍了一下他的后颈。
夏引南抬起头,漂亮的脸上难得神情呆滞:“秦鹜,你帮我看看。”
“什么?”秦鹜弯下腰。
“你看这个玉佩中间……”夏引南的手有些颤抖,小心地将两半玉佩凑紧了些,“你看这个中间是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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